43、第四十二章 交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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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人焦急的神色，晏兮就知道自己牵着的这个混小子，恐怕是偷偷溜出来的了。
“严伯。”他喊了一声，桥上没头苍蝇一样的老人立刻循声望了过来，他道：“您别急，小公子在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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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走慢些。”晏兮领着林云迎上老人。
老人又气又急，可是主子托付下来的孩子，几番欲言又止后，最终只能长叹一声，对晏兮道：“晏先生，给您添麻烦了。”
“不碍得。”晏兮道：“严老先生若不介意，今后我常来看他。”
老人一听，忙道：“实不相瞒，昨日一别之后，少爷就一直闹着要去找您，您若能常来拜访，老奴真是求之不得。”
站在一旁的林云听到他们的谈话，立刻抬头去看晏兮，他大张的眼睛里满是不解，问道：“你不去我家吗？”
晏兮蹲下去，摸了摸他的头发笑着说：“我会常来看你的。”
林云扁了扁嘴，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委屈，他道：“你答应过我一起等的，我等的没有来，你等的也没有来，为什么你就要走了？”
“我没有走啊。”晏兮揉着林云的肉肉的小手，道：“如果两个人等待的心思是一样的，也算‘一起’对不对？”
“不对，只要没有做，就都是假的。”林云一把挣开晏兮的手，恨恨地看了他一眼，说：“你们只是这么说，最后谁都没有回来，都是骗人的。”
他转身往家里跑去，小小的身影越来越远，很快便消失在了宅院的朱门后。
晏兮站起身来。他向前迈了一步，却被身后的赫哲一把拉住，瞬间回神。
“我——”晏兮看着赫哲，恍恍惚惚地开了口。
又是这种失魂落魄的神情，那些深埋在晏兮心底往事让赫哲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无力感，这让他焦躁，更让他不安。
赫哲不悦道：“跟我回去。”
“晏先生、赫哲先生。”老人满是歉意道：“让你们为难了。老奴年纪大了，陪不了他，这附近也没有年纪相仿的孩子……小公子的任性妄为之处，还请您多担待。”
说着，竟弯腰深深做了一个揖。
晏兮忙去扶老人，承诺道：“我明天便过来。”
老人面有愧疚，低声道：“小儿戏言，让先生如此为难……”
晏兮笑道：“是我答应了他，却辜负在先。老先生若是不欢迎我来，我才是为难。”
“怎么会。”老人连连做揖，再三道谢。晏兮几番劝不住，可不一会，却又听老人喃喃道：“不过您师父那儿，还没有动静……”
“昨日您答应帮我时常看着，我已经十分感激了，我知道伏暑时师父才会回来，您不必日日惦念此事。”晏兮一顿，又说：“不过此事还请老先生记得替我保密，我来看看而已，并不想惊动他。”
“记得记得。”老人在林家做管事，人情世故自然清亮，他没有多问，痛快地应下了，道：“有了消息，我会立刻差人送信到府上。”
晏兮欠身，道：“多谢了。”
两人又聊几句，最后晏兮叮嘱老人多注意孩子的身体，老人便告了退，只剩晏兮和赫哲在桥上。
晏兮目送他人走远，转过身看着靠坐在白玉的桥栏上的赫哲，故作轻松道：“要不要带我在京都逛逛？”
赫哲浅色的眸子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开口道：“我是伊利可汗——阿史那·梭摩的三子。”
晏兮一愣，道：“什么？”
“我的母亲是中原人，狼阏族的望舒【可敦】。我有两个哥哥，门图、科罗，一个妹妹，胭脂奴。他们是已故的穆沙可敦的孩子。”
晏兮好像明白了他想说什么，他笑着走了过去，站在赫哲身前。赫哲伸出手，把人半圈在臂间，继续说：“父皇有意让位，他出了三道题目，除了我八岁的小妹妹之外，三兄弟各得一道。在一个大雪天，我们出发了。”
“我第一次踏上中原的时候，正值新年，很热闹。我跟佩佩在京都打听了很久，才开始一路南下。在乌蛮，我们跟朗香打了一架，身中毒蛊，上山求医。”
“我为狼阏打了很多仗才有资格参与这次比赛，却恰巧抽中了这道题目。我走了很久。才遇到你。”
不远处有人上了桥，晏兮向后一步，脱离了赫哲的臂弯，却没有放开他的手。垂下来的长袖里，遮盖着两人交握的十指。
晏兮抬头，看着夏日里那片无云蔚蓝的天空，笑着问：“这是你的故事？”
赫哲说：“是。”
晏兮看了他一眼，打趣道：“好多你都已经讲过了，真没诚意。”
赫哲的指尖在晏兮柔软的手心里摩挲着，十二分耐心地用沉默等着晏兮下面的话。
果然，晏兮又道：“不过，你还是可以换走一个故事的。”
他讲：“九阙山脚下有块大草甸，叫云杉坪。师父在那里见到了我的生母，那是块殉情地，所以……后来师父打算葬了她，在收检遗体的时候，发现了我。那是二月，我被冻得奄奄一息，不过师父还是把我救了回来。他怕我死，便从‘魂兮归来’里面挑了字给我起名字。哈哈哈，我倒是没有辜负他，一路苟延残喘到现在。”
“药王谷的谷主都姓晏。不管是父子相承的、捡来的或者别人托付的，只要做了药王，认了祖师，就要改姓氏。我四岁时拜了师门，隔了一年，师父开始教我医术。”
“我当时才五岁，学得会什么？全是死记硬背，书架大的可怕，书桌也大的可怕，师父抽烂了几把戒尺，我才终于背完了退思阁里最重要的几套医书。可是会背了，不等于会行医，我并不聪明，所以直到出师前，我没有一天不是带着伤的。那些日子里唯一好的，就是师母。师母她……没有孩子。所以我想，她是把能给的关爱都给了我吧。”
“再后来，九岁那年，因为……”晏兮一顿，才接着说：“九岁那年，我突然像开了窍一样，那些背的死书，那些跟师父师母游历时的见识，一下子全都活了。我的医术突飞猛进，但他们却离开了，说是要回……江陵了。所有人都同我讲他们会回来。可我继任药王后，却再也没有见过师母。师父偶尔回来，但在我十二岁之后，也再没有见过他了。”
“我讲了这么多，你是不是烦了？”晏兮的手卷着赫哲的头发，微笑着说：“其实没什么好听的，不过是个无趣的故事。”
赫哲却追问：“九岁那年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很多事。”晏兮把赫哲从石栏杆上拉了起来，说：“可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就像你把儿时的事情一笔带过了一样，我也不想讲那个故事。”
赫哲说：“等所有事情都结束，我会给你讲的。”
“好，到那时候，我也会给你讲我的。”晏兮拉着赫哲往桥下走去，但他走了几步却停下了。晏兮拉不动，回头看他，问：“你是要为难我吗？”
赫哲眉宇间掠过一丝凶狠，他把人推到了岸边一颗垂柳后，狠狠地吻了上去。
就这样，赫哲没有说他的恨意，晏兮也没有讲那些故事。他们试图坦诚相见，却又不肯把真正的隐瞒说出来。因为他们不知道，当那些东西被摊在阳光下时，他们要如何继续下去。又或许他们是知道的，两人比谁都清楚真相被摊破时所带来的后果，只是不敢去面对罢了。
他们急切地想要相互交付自己的真心，可要真正要面对时，却又如此顾忌。
因为当别人成为你躯壳外的那缕魂魄，之于你举足轻重。可他若要走，你却又留他不得。
这时，爱便成了最牵绊手脚的东西。
“为什么来这里？”赫哲站在晏兮身后，很是不满。
“一看你就不会哄小孩子。”晏兮又挑了几块紫苏梅饼放到油纸上，示意老板包起来称重。他转头问赫哲：“你出远门，回家的时候难道都不给你的小妹妹带东西吗？”
赫哲皱眉：“你又不是出远门——唔。”
晏兮捡了颗大的酸梅塞进他嘴里，堵住了他下面的话。
“一共是九十文。”老板把包好的几叠梅饼用细麻绳捆在一起，递到晏兮手中。那纸包上还印了蜜饯铺子的红色印子，很是可爱。
“走吧。”晏兮还是不怎么认得路，出了门便示意赫哲往前面走。赫哲被迫吃了颗盐津的酸梅子，五官都恨不得皱在一起。晏兮见了，幸灾乐祸道：“甜不甜？”
两人走在条小巷子里，赫哲见晏兮一脸得意，扫视过四下无人后，他突然低下头去，一把按住晏兮脑袋，嘟囔道：“你猜甜不甜？”
话音刚落，盐津青梅浓烈的酸味便被赫哲一下搅入晏兮口中，激起大量的津液。清酸的梅子味道在两人唇齿间交换，分开时倒泛起一丝甜甜的回甘。
赫哲直起身来，没事人一样向前走去。晏兮被他举动吓得愣住，半响才反应过来。他紧张地环顾四周，又把梅核吐到了帕子里，却碍于在外面，不敢像他那样肆意妄为，只能暗暗地在赫哲后腰上使劲掐了一把泄愤。
赫哲被他的力道撩拨的直想笑，一路忍着往城南走去。
不过，刚出了内城的保康门，他们就看见不远的保康门桥上，那个熟悉的身影一路蹒跚走来。
“严伯怎么在这？”晏兮疑惑道，他面色突然一变，说：“不会是林云有什么事情吧？”
赫哲不在意道：“能有什么事，无非是请你过去的。”
“不是，你不知道。”晏兮说：“那小孩子身体其实不好。”
说完，他快步向前，招呼道：“严伯。”
老人连脸上的汗都来不及擦，急道：“小少爷不见了。”
晏兮一惊，忙问怎么回事。
“我让他在家等您，告诉他您一定会过去，可我倒杯茶的功夫，人就不见了。”老人抓着晏兮的手问：“他没去找您吗？”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第四十二章 交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