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的罚单》小小愚者

72、回家

　　重逢，算是我这条漫漫回家路上的喜事吧。

　　对方依然没有抬头寻找我的踪影，无奈，谁叫此人功夫全无，又憨直呢。

　　“小絮……”

　　好似一道惊雷，划破林中的寂静。我已经靠为仁坐了下来，对面的人依然没有什么动作。不是吧，木讷也能到这种程度？

　　为仁见我游走在发飙边缘，好心起身推了推坐那一动不动的人。

　　经那么一推，那尊木头突然有了反应，冲到我面前把我死死搂在怀里，歇斯底里地放声流泪。

　　“我就知道你没死！我就知道你没死……”

　　任小絮抱着我，我轻轻拍着他的背。为仁只看了我们几眼，就开始吃着我在小絮冲过来那一瞬间塞给他的果子。

　　小絮的泪水慢慢止住，又突然推开我。正襟危坐地缩到我对面坐下：“方才小絮无礼，一时激动冒犯了公主，还望公主赎罪！”说着又似要跪下。

　　我还没阻止他，为仁到先被果子噎着，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声咳嗽，我连忙给他顺气。

　　“我，我，我还以为你们是老朋友。怎么哭完就这么生分了啊！”我瞪了为仁一眼，又塞了个果子给他。

　　“小仁说的对，这位小絮公子是你师傅我的挚交好友，不但三番两次救我家人性命，更是我师姐、你师姨的亲弟弟。”

　　为仁听得一愣一愣的，又从自己手中的果子里挑了两个大的给小絮送去。我投去赞许的目光。

　　“公主不要折杀小絮了。小絮做的都是本该做的。如今公主吉人天相，待我们回到逐日国都，定是举国欢庆又能化解如今国之危难的大喜事。”小絮一脸的激动，我却换上了一副深沉的表情。

　　“小絮，这次回逐日，我到真希望能给我的家人、我们的国家带来吉兆、化去灾难。”示意为仁打个地铺，那孩子倒也聪慧，乖乖地躺下就睡。

　　“小絮，无论你心中如何看我，但我确实把你看成未来艰辛路上守望相助的好友。”小絮只是看着我，端详许久，没有开口。

　　“所以，有些话，我必须在此言明。”取下马背上的包袱，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地上，再把包袱布盖在了为仁身上。

　　“这个世上再没有耀日公主。”小絮想争辩什么，被我有些凶恶的眼神瞪住，坐了回去便没再说话。“我的死而复生，在这个节骨眼上，百害而无利。啸月国会如何举动且不说，我相信小絮一定知道我举家被困，王室大乱的事。我的出现，指不定会给家人包括师姐带来什么伤害，甚至会成为催化国家大乱的诱因。”

　　“以前我们在明，敌人在暗。我们吃了多少暗亏，流了多少血泪。如今，我一个在别人眼中已死之人，也就多了一探究竟和破釜沉舟的机会。”我笑了，笑得那样得意，“相信小絮会在这个林中遇到我，也是回逐日去吧？在国都，你我一样，还有太多牵挂着的人……”

　　小絮注视着我，眼里多了一份坚决。

　　“小絮，不要轻视自己，你在太多人心中都有太重的位置。你也是我，这条艰辛异常的回家路上，仅剩的几个可以依靠的朋友。”走到小絮身边，我坐在他身旁，“所以，我请求你，拜托你，帮我……”

　　“我答应你。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小絮侧身看到我眼里的些许泪光，轻轻地揽住我靠在他的肩头，“以前的我，所谓的自信就是骨子里的自卑。公主，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的身份，我会成为你的眼，你的手，替你做一切你要我做的事。”

　　我轻轻地哭泣，讪笑了然。

　　“以后，你不能再叫我公主了，那不是一下就穿帮了？”

　　“那……”

　　“和师姐一样，唤我师妹吧。”

　　“好。师妹。”

　　木头开了窍，我的肚子也应景地叫了起来。想来我的晚餐都进了为仁的肚子，我还在被“减肥”的痛苦过程中挣扎着。

　　“我这还有一些吃的，公……师妹赶紧吃吧。”小絮那吹弹可破的皮肤即便是在朦胧的月光下也能看出泛着的淡红，我接过吃的，一边欣赏美男，一边享受起食物来。

　　“小絮对我这么好，我也就实不相瞒。其实我身中剧毒，也不知道哪天发作，哪天会一命呜呼。”话音还没落，就感觉小絮还搭在我肩上的手捏得我肩膀生疼。“当然，也不是没得救。那边睡着的是我收的小徒弟，他的爹娘有可能可以救我。”肩膀上的疼痛减轻不少，我继续努力吃着。“我的这个小徒弟叫小仁，我坠崖是他救我，刚才林中遇袭也是他救我。如果我能活下去，还是得他家里人救我，所以说，我与他很有缘分。”

　　小絮看向为仁，眼光里多了感激和些许慈爱。“虽然他武功不高，可是聪慧过人。如果我将来有个万一，你要护他周全。”

　　“不会有那个万一！”我被小絮拉进怀里，抱得有些生疼。小絮的那份淡定与沉稳，让他有了守护我的决心，也令他……叹了一口气，小絮赶紧放开我。我见他紧张兮兮地，笑出了声。“我没有毒发，你别瞎紧张。”

　　小絮没再说什么，默默地收拾东西，又用他包袱里的毯子给我铺了床，让我先睡。

　　“如果这次回国都，师妹准备在哪里落脚？”

　　“撩花斋。”

　　沉默了一会。“那里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去处。”

　　“何以见得？”我反问小絮。

　　“国都大乱，如果撩花斋继续经营，那里是最好的躲人耳目又可以打探消息的地方；如果没有经营，那里算是我的一个家，又是烟花之地，依然是最适合你躲藏的地方。”

　　“小絮，如果五王子遭劫，那里就会成为我们躲藏的地方。”

　　万籁俱静，也许，这是我最后一个安睡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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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逐日国的另一个边城，传说中谋逆王子的八万铁骑驻扎之地。

　　在城内乔装了一番，又补充了食物和水，却并未探得什么异动。若非要说有何变化，就是在这非常时期，边关的检查居然是松到不能再松的程度。

　　一经打听才知，驻扎在此处的将军，也就是逐日国第一二位王子的亲舅舅前几日与迷星国订立了永休战火的协议，因此事还得到了如今的皇储、即将即位的三王子诸多奖赏，这才特令边城欢庆数日，疏于检查了。

　　一番打听之后，是我在前去逐日国都路上漫长的沉默。

　　三王子即将即位？

　　那个花俏又咋呼的三王子？

　　大王子二王子的舅舅如此帖服地受用着他的恩赐？

　　四王子是他的胞弟，镇守逐日与啸月边境……

　　五王子……已遭变故的可能性最高！

　　六七王子如今还不知是哪一派……

　　而我那在这场夺位战中举足轻重的一家子，现如今又具体是何种处境？

　　心中的疑惑策动我手中的马鞭，身后的两人谁都没有问我，只是跟着。

　　到了国都，明显盘查很紧。我粗略装了个病，抹了两把土灰在脸上，就跟着小絮，带着为仁进了城。

　　再进这座繁华而熟悉的城市，我却丝毫没有了当初的心境。

　　街上的店铺都开着，却是门可罗雀。大批大批的禁军在街上交替巡逻，零星在街上走着的人们也都是低头侧身，小步匆行。

　　走了一会，小絮拉了拉我的袖子，我抬起头看了两眼又匆匆低了下来。仅两眼，我便掩盖不住眼里的激动、焦虑、悲痛与不安。“傲王府”三个字依然金光熠熠，不同的是听不到欢笑声，却只闻守卫踏步间落下的整齐步调。

　　使劲捏住为仁的小手，我们依旧前行。敲门声的响起让我抬起了头，映入眼帘的是依旧火红的狐儿，和他那看见小絮先是惊喜后又忧愁的眼睛。

　　狐儿拉着小絮进门，关上门后开始打探小絮身后的我们。

　　两眼，三眼……我在心里数到十三，狐儿惊叫失声。

　　“我的姑奶奶！你果然大难不死啊！”

　　“死嘛，早晚不就都要经历的。”

　　换来两个人的死瞪，我闭上嘴看狐儿对小絮嘘寒问暖，丝毫没有关心我这个问题人物的意思。

　　看来我来这里，是来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