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衣x乐无异]一期一会》白乜

3、 章三

　　那家花店近他学校，乐无异挑了个上午有课的日子去，从学校侧门拐出来穿过商业街就到了。也算是市中心商业旺地，而且在步行街上，铺租一点儿都不便宜，花店坐落商铺林立之间，装饰古朴典雅，倒是有几分意思。
　　推门进去，便听到铜铃清越回响，一个穿着粉色围裙的女孩子迎了上来，笑容亲切地问他要些什么花。乐无异不好意思地挠了下脑袋，说，“我是来找你们那个姓夏的老板。”
　　只见那女孩特别惊讶，瞪大眼睛，乐无异不明所以，便问她怎么了。
　　“我们老板一年都不来铺子几回，今天好不容易才过来一趟，原来是有人找。”
　　“可能我运气好吧。”
　　“你真的不认识我们老板？”
　　“不认识啊。”他摇了摇头，这没有什么可隐瞒，“我想我今天运气该不错。”
　　“行，你等下，我到里头去叫我们老板。”
　　乐无异点点头，往四周打量起花店来，里面的装横与外头古色古香相仿，屏风竹架，盆栽鲜花，繁华锦簇，不像一般的花铺，显得拥挤或者脏乱，满地又是泥又是水。
　　这时，背后有声音响起，听着便是温文尔雅的男声，像带着笑意，特别好听，“今日占得一卦，说是有贵客来访，果然。”乐无异回过头，便瞧见一位年纪大概在二十来三十岁左右的俊美青年立于自己身侧，兴致盎然地望着他，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闪动着明媚的笑意。
　　“你好。”这人长得可真好看，他这么一边想着，一边略显局促地打了个招呼。
　　“前几天童先生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那边有个学生想来一观昭明。想来便是乐兄。”
　　“诶？童教授跟你提过我？”
　　“算是吧。”那人含笑点头，“在下姓夏，双字夷则，若乐兄不弃，可称呼在下夷则。”
　　“行啊，我叫乐无异，童教授该跟你说过了，你可以叫我无异啊！乐兄乐兄的多别扭啊！”大抵是在考古系呆过，家里老一辈又出身书香世家，乐无异对这种文绉绉的言辞颇为熟悉，就是听着绕口。
　　“童先生确有提过。不过，昭明不在此间，无异可愿移驾寒舍一叙？”
　　“愿意啊，夷则你要不怕我打扰，我当然愿意。”
　　“有朋自远方来，怎么会是打扰？”夏夷则笑道，“只是在下回家之前，需得到附近超市一趟，还望无异不吝相陪。”
　　“没问题，是我有托于你嘛，你要有事，尽管开口，我一定帮忙。”
　　“好。”说罢，夏夷则交代了那小姑娘两句，就带着乐无异一同离去。

　　夏夷则不住市区左近，只能驾车往住处跑，幸亏乐无异是个健谈的人，一路上同夏夷则讲了不少他自己的事情，多半都是关于偃术课题的研究，一旦谈及这个，他就像个关不上的话匣子。夏夷则也没有烦他，听得十分用心，时不时还问他两句，两个人算得上相谈甚欢。
　　仿佛上辈子就是知交好友，第一次见面油然而生地觉得亲切，立刻就熟络得不行。
　　乐无异这人从小到大没正经交过几个朋友，如果不是开朗活泼的个性，说不定要被认定是个自闭儿，今天与夏夷则一见如故，恨不得马上能成八拜之交这事儿本身有些怪异。然而他生性随意，朋友想交便交，完全没有往深处去想。
　　两人自超市到夏夷则的家，乐无异差不多把自己底子都全数交代了。
　　“说起来，夷则你真的会占卦？”
　　“在下乃修道之人，上窥天道，这点自然不在话下。”夏夷则说得认真，乐无异却不自觉地张大了嘴巴，一脸惊奇地望着对方，不一会儿，夏夷则便笑了，“无异不信，就当在下是说笑罢。”
　　“不不不，我第一次……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该怎么说，道士？”他上下打量了夏夷则一番，有些无措地接道，“感觉夷则的气质，特别与众不同。”
　　“我与寻常那些道士不同，修习的东西并不一样。不过你说对了一点，在下的确与寻常之人不大一样。”夏夷则开了门，将他迎了进去。
　　方才那一路上，乐无异就知道夏夷则并非出身普通家庭的人，不过进了屋子还是被吓一大跳。有种踏入了另一种时空的错觉，整座房子精心打造，宛如古代富贵人家，亭台院落、屏帘垂珠、青釉瓷器、雕花梁柱、青石砖瓦、古卷挂画皆是随处可见，倒不见奢靡，反而隐隐有股清明之风，与夏夷则身上内敛沉稳的气质有几分相近。
　　“家师与在下素来不喜那些时尚玩意。”
　　“哦，这不奇怪，我家老爷子也挺讨厌，家里都依照古时人的宅子来建。只是像夷则这里这样，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觉得吓了一跳。”
　　“呵，无异暂坐，容在下烹茶以待。”

　　乐无异前三年学的是考古，对于古物鉴赏算有几分眼力，他刚落坐，就依稀感觉到些不可思议。这宅子与他们家老人的家宅不同，大概因为摆放的东西多为传世真品，大部分都是不易保存的物件，在这里的虽不至于像崭新的那样，竟也没有破旧损毁，一时之间，他不由自主地仔细看了起来。
　　等夏夷则煮茶回来，他已经基本上能鉴定，前厅的这些东西，十有八九都是真品，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手段保存下来，想必应是大笔花费，可见夏夷则还真不是一般地有钱。
　　“说起来，在下忘了昭明是在家师房中，如今他出门在外，怕是要过阵子才回来。如果无异不介意等上半天，我倒是可以将珍藏的古玩供你一观。”
　　“不介意不介意。”他摆了摆手，虽说他对偃术之外的东西不太感兴趣，但头一次碰上夏夷则这样财大气粗的收藏家，玩赏之心也难免蠢蠢欲动。夏夷则见他确实挺感兴趣，喝了茶之后就带他上楼，领他进了书房。
　　“此为一处放置在下喜爱之物所在，无异不妨随意。”
　　“好！”书房的布置倒比楼下厅堂多了几分现代的感觉，玻璃展示柜上陈列着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大多是李氏王朝初期的物件，乐无异一一看来。那段历史后代记载颇为模糊，加上出土文物少之又少，短时间内他也难以判断藏品的真假。这一路看过去，不过就是看个新奇罢了。夏夷则也好客，看他瞧着有意思的，就会介绍一两句，乐无异见他不仅只是喜爱收藏，而且还是见识广博的人，心里对他很是佩服。
　　直到他走到一处，突然停了下来，夏夷则似有些疑惑，“怎么了，无异？”就见乐无异几乎忍不住要惊叫出声，简直恨不得贴到那玻璃柜上，夏夷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这只偃甲鸟。”
　　“这真的是偃甲啊！”乐无异又惊又喜，心中激荡之情简直难以言表，仿佛这一切皆为梦幻，丝毫都感觉不到真实，学术界对偃术是否流传此事争议颇多，原因在于大多数的偃甲都不曾流传于世，那形如活物的木头只在只字片言中窥见一二，自是难以想象古人的智慧竟可如此通天。乐无异一心扑向课题，为的就是想让世人承认偃术并不是什么虚构的传说，而是真真切切存在过时间的洪流中真实的历史，一路走来，要说自己内心没有疑虑、毫不动摇，那实在不太可能。只是冥冥之中，有着一股执念，叫他不能放弃。直到现在，他终于踏实了，原来这一切竟都不是他的梦，这一切竟都是真的——偃术，偃甲，如是种种，的的确确是存在的啊！
　　“这、这……夷则，我……”乐无异一时语无伦次，他甚至有热泪盈眶的冲动，却说不上是为了什么而感动。
　　夏夷则倒像是能理解他一般，笑着开了展示柜的锁，将那只偃甲鸟拿出来，轻轻地放在了乐无异的手上，“此物乃挚友所赠，虽已不能活动，但在下依旧珍而重之，现在借你一观，你可得小心谨慎，别弄坏了，我可不懂得如何修复。”
　　“当、当然。”乐无异连连点头，小心翼翼地捧着手上这只偃甲鸟，仍是有些难以置信般神色恍惚地慢慢摸上那鸟儿的身躯与羽翼，“我……我真的不敢相信，不对，也不是不敢相信有偃甲，只是我没想到，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能见到真真正正的传世偃甲，而且，它、它还在我手上！”
　　“还在时间流传的偃甲多半已经损毁殆尽，为数不多怕也是不愿拿出来展示的藏品。”
　　“这倒是，现在有些断代考古之所以那么难，就因为许多收藏品都是代代相传，虽说是传世之宝，可那也是家中珍品，别人当然不肯拿出来给我们做研究。不小心弄坏了，即使巨额赔偿也弥补不了这份传承。我能理解这种心情，只是作为我个人来说，做研究嘛，还是希望大家能提供历史的佐证，这样研究才能继续进行下去啊。”乐无异一边小心地观摩着手上的偃甲鸟，一边对夏夷则说道，“尤其像偃术这种，个中蕴含神秘，没有实物很难通过猜测复原。材料、磁力还算明晰，灵力法术却不知道打哪儿说起，我一直在想，它们会类似于风力啊电力啊或者核能那样的能量吗？可想了许久，我都没弄明白。连我这种专门钻研都这样，更别提其他随意搞搞研究的了。要是有这么个传世偃甲能拿出来，那大家才能相信，‘啊，偃术原来是指这么一回事’。”
　　“无异说的不错。”
　　“对了，夷则，你说这偃甲鸟是你挚友所赠，你挚友又是从何处得到啊？”乐无异拿着偃甲鸟研究了好一会儿，大致上只看出了外部的构造，内里如何，怕是要拆卸下来才能知悉，只是他看得出来，夏夷则确实很珍惜这个偃甲，他当然不能夺人所爱，无论以何种冠冕堂皇的理由，都不能。“我想如果你朋友能得到，我说不定也能找到。钱倒不是问题，现在最怕就是有钱都买不到。”
　　“这个嘛……”夏夷则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不无遗憾地道，“怕是只有我那位挚友才知晓了。”
　　“这样啊……”乐无异一脸可惜，只能恋恋不舍地放下了这只偃甲鸟。
　　“不过既然无异喜欢偃甲，在下这里倒是有几份偶得的偃甲图谱，也许能对你的研究有所帮助。”
　　“真的！？”一扫方才的阴霾，乐无异那双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说不出地兴奋期待。
　　“自然，请随我到此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