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衣x乐无异]一期一会》白乜

4、章四

　　“余师……谢衣？这……”乐无异在夏夷则房内翻阅图谱，虽然现存只有部分不全残页，但图上画像字迹仍是清晰依旧，笔锋恣意，应是出自一位偃师之手。然而内里并未赘述名姓，寥寥几笔提到的是这位偃师对自己的授业恩师所造偃甲做了些许的改动，将原来需要法术驱动的部分制成常人也能使用的模样，言辞之间不乏对恩师的敬慕之情。
　　乐无异不禁大胆猜测，这或许便是李氏王朝盛世初开，推行偃术的那位乐姓偃师。
　　这位乐大师多次在图谱中提及自己的授业之师被当世偃师奉为圭臬，凡略有所成的偃师都知晓他的能为，而自己亦是心生向往已久，机缘巧合得拜其门下，之后一心想着有朝一日偃术传扬，世人见偃甲不再畏惧害怕，常人也能因偃术而获益，便算完成师父遗愿。
　　乐无异看得感动莫名，想必当时推行偃术并不容易，即便是他那位师父有生之年竟未能得见这样一天，而后李氏王朝中偃甲还得以相传，这位乐姓偃师肯定吃了不少苦头、做了不少努力，才终有所成。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现在却觉得被这位古人鼓舞了。时下偃术的研究同样艰难，然而，乐无异相信只要自己愿意走下去，付出努力，就总有看到成果的一天。如果因为些许困难便想着要放弃，日后回想起来，定然悔恨不已。而且眼下这份资料，恰恰证明关于偃术的猜想并非空想之途，只不过人世间诸多磨难，成功想来都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罢了。
　　“夷则夷则，这几份图谱我能拍摄下来吗？”虽不知晓那位乐姓偃师大名，但能得知他师父名讳也叫人喜出望外，更何况这些资料的珍贵以及作用，恐怕远远大于他所能想象。他已经有预感，图谱内容一旦被公之于世，学术界大概会再次激荡。
　　“自然可以。只是无异小心，切勿开闪光灯。这些图谱保存极为不易，故而我原是不愿轻易示人。”
　　“这个我明白的，不过……夷则你对可我真好啊！”
　　“无异有心，在下自当成全，还望上苍垂怜，不再辜负你对承传偃术一片赤诚。”
　　“啊？”乐无异觉得夏夷则这话说得有点奇怪，不禁有点莫名其妙，不过对方没有接话，他就只当是夏夷则瞧他苦寻无门，便给他一点便利。这边他正拍着照，那边夏夷则似乎先听到楼下开门的响动，说应该是他师父回来，就要亲自下楼迎接。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夏夷则已经重新上楼来，身后还跟了一名与他相似气韵的俊秀男子，嘴角带笑，一派风光霁月的淡雅。
　　夏夷则向他介绍，这便是与他相依为命的师父，叫清和。
　　乐无异想了想，不知道该如何打招呼，叫清和大哥辈分不对，叫叔叔伯伯又显得对方过于老气，毕竟这位男子看起来不过与夏夷则这般年纪，呆了半天，只好磕磕碰碰地喊一声，“清和前辈，您好。”
　　“小友客气。难得夷则带朋友来此地作客，寒舍简陋，招待不周，还望小友勿怪。”
　　“不不不，没有的事呢。”乐无异惶恐无比，就这屋子怎么还能叫“简陋”？“是我打扰了你们清净才是。”
　　“不妨事。家中清寂，偶尔热闹些也挺好。听闻小友是为昭明而来？”
　　“是啊，我现在以偃术考据为课题做研究，恰好有桩记载与昭明有关，我想看一看昭明。”乐无异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讪笑道，“说来其实也就是为求个安心，如果不方便也没关系，现下我已经找到了偃术流传于世的佐证，昭明见与不见，都没多大关系了。”
　　“你既是与昭明有缘，又何妨一见？”说着，清和与夏夷则一道将他领到楼下去。

　　那间关起来的屋子是清和静思清修的地方，只有一方书案和案下蒲团，书案上放置了一个黑色长木匣，做工精细，隐约之间有精华内敛，不知为何，乐无异自踏入这个地方就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如同来自灵魂深处的躁动，使得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晕眩。
　　“无异，你还好吗？”
　　“没事，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晕。”乐无异摆摆手，想到今日过来的时候也没吃多少东西，说不定是被饿出来的，“可能肚子饿了吧。没关系的，咦，这木匣内放置的就是昭明吗？”
　　“自然，昭明乃上古神剑，剑气凛然，光华极盛，倘若随手置于外头，怕是这屋子大部分的珍藏都得被它损耗过半了。”
　　清和轻轻地解下锁扣，将木匣打开，一时间，房中流彩四溢，一种不可思议的温暖充斥周身，乐无异觉得，好像竟是——隔世再逢一般，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一圈。
　　他慢慢地走过去，也不晓得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感受到胸腔里头似是有万千感慨无从抒发，却又不知道这千言万语从何而来，像经历了一辈子那么长，他本该是识得这剑的。
　　“昭……明……”身体仿佛不再由他所来控制，他恍恍惚惚地伸手，如同魔怔了一般，指尖轻触昭明，刹那间有无数影像自眼前飞快地掠过，突如其来地声音在脑海中不断回荡，他只觉得一阵头疼欲裂，再也撑不住身子地跪倒在地，急促喘息着。
　　他好像听到有什么人在说话，那声音，遥远得彷如自前生传来。
　　——没想到……今生今世，吾竟还能得见神剑昭明……剑凝流光，锋刃若雪，出匣引风云惊怒，归鞘沉三尺碧泉……昭明啊昭明，有生之年，吾总算等到了这一天！当年，此剑中夜铸成，四野星华皆为之夺，莹莹辉光漫天流溢，宛若寒夜猝止，旭日初升。伏羲惊骇难已，见此剑璀璨如同金乌临空，便唤之昭明……
　　——昭明啊昭明……老伙计，咱们总算又碰头啦。
　　——昭明哪昭明，吾亏负你数千载——今日，吾便以天地为熔炉，吾身为炼火，助你历劫重生！
　　“是……谁……？”他捂着头颅，好像被硬是敲开了脑壳塞进了东西，令他疼痛难当，可他仍想着勉力睁眼，仿佛只要再看上一眼，他就能再次见到——见到——谁？
　　“无异，你怎么了！？”他像是听到了夏夷则急切的声音，一下子又被拉回到现实。
　　然而，脑海中回旋着的诸般种种，排山倒海般向他倾来，几近要将他湮灭，“不必担心，定是他读到剑上留存的记忆，所以——”才一会儿竟又再也听不到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
　　——所谓剑灵，必得于危难之中护得剑主周全……
　　——这重生的昭明，乃是铸剑师禺期一生至为骄傲之作！得此一剑，吾此生无憾！
　　——可惜往后再也见不着你啦……
　　“禺……期……”乐无异下意识地叫出了这个名字，手已经握住了昭明剑身，锋锐剑锋在他掌心划开一道剑伤，血丝如红梅般落下，立刻又被昭明吸附期间，瞬间又再见不到了。自朦朦胧胧的视线里，他仿佛看到了一道身影，逐渐清晰，悬浮于剑上，正想着要再看清楚些，却实在无法支撑不去，“我好像记得你……”眼一黑，彻底失去意识了。

　　醒过来的时候，乐无异发现自己被安置在了夏夷则的房里头，躺在柔软的床褥上，还有点分不清楚现实与梦境。
　　这时，他突然听见身边多出了一个声音，“世风日下，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堂堂神剑昭明，竟有你这等孱弱的剑主……”
　　他顺着声音侧过头，就瞧见一个穿衣打扮都不像是现代人的孩童浮于半空之中，一脸讽刺地盯着他，一瞬间，他被吓得整个人浑身一激灵，差点要跌下床去。“鬼……鬼鬼鬼鬼鬼鬼啊！！！！！！！！！！！”
　　“鬼你个大头！”只见那孩童一扬手，半空中响起惊雷之声，一道绛红闪电落于床边，将地上轰出了小小的焦黑的窟窿。被这么一下震住，乐无异反倒是噤声了，惊疑不定地望着那人，眼神却有几分像被欺负了的小狗，“吾乃禺期，上古神剑昭明之剑灵，与那劳什子鬼魂可不一样，小子无知，吾懒得怪罪，若再有下回，吾便赏你一道雷。”
　　“好好好，不是鬼，不是鬼，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别再打雷了！”乐无异举双手投降，活了这么多年月，他不曾见过什么神鬼精怪，反而是随着童教授的研究，多少知道一些上古传闻。可等得亲身经历这么奇幻的事情，他一时半会还没能缓过神，“……但剑灵又是什么东西？”
　　“哼，吾为何要告知你？”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乐无异苦恼地抓着头发，他可从未想过自己的生活一夕之间竟会变得如此不同，先前听说夏夷则是个修道的人，他还想着这个年代竟还有人做这样的事，如今昭明剑里又冒出来个什么剑灵，简直把他二十多年平凡无奇的人生一下子转折成了玄奇故事。可仔细想想，他好像并没有觉得特别不可思议或者恐慌畏惧，自打他研究偃术以来，就查阅过不少资料，李氏王朝初期道法盛行，少不了又修仙门派也在后世留下了些许的记载，只因过于荒诞，学术界并不认可。之后他与童教授相识，知晓了烈山部是少有与上古诸神息息相关的远古遗族，一切事宜皆是神鬼莫测，但他也坦然接受。如今看来，倒好像真的没有什么需要大惊小怪了。
　　再说，按照这么说来，既然剑灵是真的，说不定“灵力”“法术”也是真的，就像刚才那道惊雷，他无法以物理的理论解开其构造谜团，那说不定就是所说的“法术”一种。法术又需要灵力才能使得，既然这样，说不定他还能在现代以偃术还原重造偃甲，那岂不是能引起学术界对偃术的重视吗？
　　脑子一活络，他就开始天马行空地胡乱构想起来，倒是那叫禺期的剑灵见他半天不说话，甚是不耐，便道，“小子，你若无事，便下楼去，那个叫清和的好像有话要对你说。”
　　“诶？清和前辈？”发散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乐无异这才想起他还在夏夷则的屋子里，想必方才自己晕过去的时候一定使得他们十分担心，只是——“说来，为什么我醒来就只见到你，清和前辈和夷则都不在呢？”
　　“哼，即便吾不愿意承认，可小子如今亦是昭明剑主，身为剑灵，自得相侍左右，护剑主周全。”
　　“就是说，禺期你刚才是在……保护我？”
　　“你这是什么眼神！若非你是昭明剑主，如此无知无能之辈何能值得吾来保护？”禺期一脸嫌恶地看了乐无异一眼，复又说道，“小子少废话，既然无事何故还干坐在这里？赶紧下去！”
　　“是是是，这就来。”乐无异见他这般说来，却始终跟在他左近，不由得嘀咕了一句，“这么别扭，莫非就是那些奇怪女生说的‘傲娇’？”
　　“臭小子，说什么呢！”
　　“没，真的没！剑灵大人千万不要生气，不要打雷，万事可要放轻松放轻松。”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