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两情若是久长时 ...
-
悲落叶于劲秋,喜柔条于芳春。自古以来,秋是悲伤的象征。但在朱砂的眼里,这年的秋却有秋气堪悲未必然,轻寒正是可人天之感。
上完香,祈完福,太阳也逐渐下沉,开始夕照。上元寺的后山红叶枝干高大,是一株株的古木,片片落叶在山间飞舞。游碧汀湖时只见层林渐染,但是走近看来,别具一番美感。羊肠石阶弯弯曲曲的通向山下,古木间穿插着怪石嶙峋的山丛,参差不齐,还有一个个可大可小的山洞。
周洄手举一把折扇如约而至,顺着夕阳,书生气质的脸庞增添了些许柔和。朱砂笑颜如花绽,待周洄走近,两人顺着石阶伴随人群走下山去。
“父亲和妹妹还有十几日便归来。”周洄的话隐晦曲折,脸上不露神色,朱砂只得在心里快速思忖他说话的意图。
玉音婉转流,朱砂好奇的看向他:“怎么没听你提过。你还有妹妹?”脸上懵然不知的表情无懈可击。
“父亲去晋宁与人接头,妹妹贪玩,跟着去了。我想她们就要回来了,先给你裁剪新衣,猩红色的大氅怎么样?”他说话时目不斜视,但朱砂还是听出了他话里的算计。
转眄流精,朱砂笑道:“那先谢过夫君了。”
四目相对,现下两人相顾无言,周围倒是有不少的欢声笑语。
行至半山腰,自山丛中冲出二十几个男子。为首的长相粗犷,一脸的胡渣,右边脸上有一个可怖的疤痕,从右眼眼角直至脸颊旁。
拦住行人的去路,满脸胡渣的男子大喝道:“把钱财全部交出来。”
见有山贼抢劫,人群吓得惊慌失措,身上有值钱的东西纷纷往外掏。二十几人将人群围住,敛完钱财,端详一下女子的样貌,便放人离去。大家见山贼只图钱财,没有谋害人性命的意思,这才放宽了心。
周洄看了朱砂一眼,示意她也把钱财掏出来。他今日行事匆忙,并未带有随行。眼见山贼越走越近,朱砂将耳环、手镯等物取下,交与山贼。
原以为此事就此便了,谁知这獐头鼠目的小喽啰一见朱砂,顿起色心。对着为首的男子喊道:“老大,这小娘子长得好漂亮,抢回去怎么样?”
刀疤脸走近一看,神摇意夺,咽了下口水,对着周围的人吼道:“把这小娘子给我抢回去。”
他们放走了不少的人,现在只剩十余人其中还有几个是妇道人家,在山上的人早见势头不对都回首改道了。谁愿趟这趟浑水?周洄见苗头不对,冲着刀疤脸笑道:“何必要装作是山贼?”
刀疤脸一改嬉皮笑脸的模样,正颜厉色“怎么看出来的?”
“你们进退严整,明显是受过训练的。图人钱财,却只是接过别人交出来的。并未强行搜索,试问哪个山贼会这般做?”周洄一字一板的说着。他这是故意揭穿杀手的身份,逼的他们灭口。他们二十几人,若是硬拼绝对对他们不利。
果然,刀疤脸听完挥挥手,他身边的人便开始动手。冲着周洄、朱砂、还有一干妇道人家。男丁为了保护女眷,皆出手与杀手恶斗。剩下只有十余人围攻周洄和朱砂。
周洄的一把折扇耍的风生水起,折扇的棱角像是锋利的刀片,还不时的从扇子的夹层中爆射出暗器。他速度很快,也很灵活,扇子旋转之间周围已经有五人倒在血泊之中。但很快他便落入下风,因为他得护住手无缚鸡之力的朱砂。
杀手之中,朱砂瞧见。一手持长剑的男子靠石阖眼假寐,没有动手的欲望。但是远远的朱砂都能感受出他身上蔓延的杀气,他是在考虑有没有动手的必要。
游玩的人中明显没有武功高强之人的存在,转眼间十余人只剩周洄朱砂和一男子。而那名男子很快便在三人的夹攻下死于非命。见这么多人因自己的一句话而死,周洄面不改色,嘴角浮起了嗜血的微笑。真正的周洄,是朱砂一直忌惮的那个。
对方明显也伤亡惨重,原本的二十几人现在只剩七人。石边的男子不经意间动了一下,朱砂瞥了一眼他的剑,又闻闻周洄身上的气味,确定过后,当下心里已是有了较量。
鲜血越染越多,朱砂的衣也被染得一片血红。有杀手的血,也有她自己的血。这么多人围攻她们两人,她是不要命的替周洄挡剑。
七人只剩三人,手执长剑的男子拔剑出鞘,与周洄产生恶斗。他的剑法精妙,演变的出神入化,无从探其出招,更无从探其要攻击的部位。
周洄以一敌三,还得护及朱砂,饶是他武功高强,也受了不少的伤。
长剑男子出杀招,长剑泛起白光,直指周洄心脏的部位。周洄与其余二人恶斗,正奋力将其中一人击杀,根本无法分身挡着一击。眼见剑尖越来越近,朱砂一咬牙,冲上前去挡下这一击。
长剑没入血肉,朱砂庆幸的笑笑,还好,偏离心脏一定的距离。
朱砂中剑,周洄眼里闪出一抹不忍。带着朱砂身形旋飞,已是跑入石丛之中。石丛中的路迂回百折,各处都有分叉。他们的身上有滴滴鲜血滴落,便为杀手提供追踪的线索。三人越追越近,周洄在两人并行的石道间脱下朱砂的外衫,脱下自己的外套。手执一把匕首,将两件衣物串连往前一掷,衣物快速向前飞去,落下滴滴鲜血。周洄捂住朱砂的伤口,躲进旁边的石洞里。周洄在赌,堵这些杀手不识地形。
洞外有人奔跑过的痕迹,很快便倒退回来,在洞前的分叉处停下。“老大,要不我们分头追?”询问的语气恭恭敬敬,是那个刀疤脸。
“蠢货,那女子受重伤,可那男子无大碍。分头追,我看你是想死。先退出这石林,再做打算。”语气薄凉,应该是那位长剑男子。
朱砂胸前的血越流越多,即使周洄替他点穴止血,但还是一点点流出。衣襟渐渐染红,朱砂忍痛不吭声,只怕他们多待下去便会看出端倪。
还好,最后一句话说完,几个人又找了一段路未果,便离去了。
暗红色的血蔓延到洞外,且越积越多。朱砂的伤口虽然被周洄点了止血的穴道,但还是在不停的少量往外冒。周洄眉头紧锁,搂住朱砂的手越来越用力,他的思绪飞快的转动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纯钧,回想与杀手交战前后。周洄突然意识到,那名杀手所持之剑,是天下排名第四的纯钧。此剑他也只是从《天下奇珍志》里匆忙看过一眼,据说此剑的优势不在于有多凌厉,或是多柔软,而是用它杀人,即使不中要害,也能置人于死地。因为,用它刺伤的地方将血流不止,最后伤者会因全身血液流完致死。
除非......想到此处,他下意识的摸摸胸口。
怀里朱砂已经开始呼吸急促,脸色泛白。周洄明白,这是人死前的征兆,若不救她,四个时辰之内必死无疑。
周洄低头看看朱砂,以她的心性和见识,必然知道纯钧剑的厉害之处。但她依旧替自己挡下那一剑,还有交战中不断替自己挡下凌厉的攻势,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为何?心里忐忑不安,周洄的拳头也是越握越紧。
其实,朱砂和周洄一样,也是在赌;她赌周洄会在主动救自己。也只有让他心甘情愿的救,以后他才不会轻易的除掉自己和芍药。在周洄屋前的时候,她假意欣赏风景,实质上周洄底细大概也探了个差不多。
雨湖对面坐落了一排排的瓦房,是个村落。表面上这个村落与周府无关,只是相处较近。但是朱砂明白,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
村落前停泊有一排渔船,可以用于捕鱼。然而,也可作为与周洄联系的工具。她没记错的话,那日坡脚道人是在扇形窗外偷窥她。扇形窗外,可不就是雨湖?村落零零星星有百余户,那就说明,周府里培养的高手,至少有百余人。难怪周洄敢明知她目的依旧迎她过门,敢对她的算计不闻不问。
以周洄的本事大概红楼实际干什么他是知道的,是因为柳大姐才留她到现在罢了!若是她真做出格了,除她不无可能。
周洄说他住在茅草屋里是为了提醒自己时时刻刻不能忘本。朱砂可不信,若真想节俭,大可平时节衣缩食。他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随时与人保持联系。也只有茅草屋,能让他的手下从雨湖轻易进出他的房间而不被人知道。
在周洄与人交手的时候,隔得较近她能够闻到周洄身上散发的若有若无的药味。有花旗参、鹿茸、三七、杜仲,还有的她没有闻仔细。但凭这些,她就能够确定周洄身上有保命的药,也让她对周洄的势力越来越忌惮。
周府一定有精通医理的人存在,这点朱砂可以肯定。周洄年纪轻轻,他身上具有的内力修为,远远不是他这个年纪所能有的。唯有从小泡药浴,此一办法。
朱砂感受到全身刺痛,力气也渐渐散失。现在眼观周洄,他还没有救她的打算。
“娘亲,娘亲。”朱砂想要竭尽全力大喊,却无法喊出声。
周洄注意到她的异样,低头问她‘想说什么’。却发现原来她在喃喃自语。
‘女儿不孝,让你遭人凌辱却没法救你。’周洄顺着她的口型在心里将话重复出来。却是耳边不啻惊雷,娘不是从小告诉他那姓林的老女人一直觊觎周家夫人的地位,勾引他父亲吗?怎么和朱砂说的有出入?
‘周洄’。瞳孔开始渐渐扩大,努力将口型比出。
‘你到底有没有心?’最后一句,像是一个硬锤打在周洄的心上。他惊慌失措,急忙将握的发白的拳头松开,从怀里掏出一白色瓷瓶,倒出褐色药丸,就放入朱砂的嘴里。
药丸放入,流逝朱砂生命的鲜血才终于止住。周洄抹了一把虚汗,叹了口气。他原以为救完她心里将会是道不尽的后悔,做了才发现原来是莫名的解脱。
抱起朱砂,周洄走出洞外。现下的朱砂已经昏迷过去,性命是暂且保住了。在山腰上与杀手恶斗,他是保存了实力。一来是这些杀手还没有足够的本事让他动真格,二来是朱砂在场。
外面已经是黑的深沉,一路飞奔到山脚下,都没有杀手的存在。不是听他们说出去想办法,人到哪里去了?看到山脚下打着灯笼越走越近的一群人,周洄心里明朗开来。眼里却是染上愤慨和厌恶。
良婕和卓裳小跑到周洄的身边,良婕看着周洄染满鲜血的衣服,眼里闪过瞬间的痛楚。“夫君,我和姐姐听说你来祈福。这么晚都没有回家,所以领人出来寻你了。”
卓裳也想开口,但被身后的青烟拉拉衣袖,便作罢,不敢贸然开口。
周洄对于良婕关切的话语,投以愤恨的眼神:“怎么,你倒是很聪明,知道来这里寻我。还是你是来瞧朱砂有没有死的?”说罢推开她,上马扬尘而去,留下良婕起了一身的冷汗。卓裳冷笑着蔑了她一眼,大摇大摆的离去。
周府的正堂内,良婕和卓裳安静的坐在椅上。看着周洄和他身边小声的喋喋不休的男子。朱砂已经命人医治了,这么晚依旧不休息,是要找出动手之人。
很快,有两个男子捆绑一名大汉进门。此人脸上有一疤痕,正是今日伏击周洄、朱砂二人的杀手。
“说,谁指使你的?”一男子对着壮汉问道。
那名壮汉不屑的笑笑,反倒将头转向一旁。‘刺啦’一声剑出鞘,削掉大汉一只耳朵。
鲜血缓缓流出,壮汉疼的满地打滚。虽然良婕和卓裳都是正襟危坐,但是仔细一瞧两人的手和脚在打颤。
男子将剑指向壮汉额头,阴阴一笑:“你说还是不说。”
“是她,就是她以十万两银子买那女子一命。”壮汉手指卓裳,急喊道。
见矛头指向自己,卓裳晃晃悠悠的跪下,跪倒周洄身边,痛彻心扉地喊道:“夫君,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刺啦’又是一声,这次壮汉却倒在血泊里。
周洄冷冷的看了一眼良婕,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给过你机会了。”说罢给男子一个眼神示意。
随着男子的一声口哨声,又一男子被两人带进房间。却是身材肥胖,面色黝黑的老者。
良婕惊讶的站起身,喊道‘爹’。
卓裳却是在周洄看不到的地方,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