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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疏影横斜水清浅 ...

  •   那日青烟的计谋卓裳有没有采纳,我们暂且不提。只道这几日,朱砂和卓裳的名字成了帝都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连朱砂这个与世隔绝;埋首练字的人都无孔不入的听进去不少。

      夕阳西下,卓裳身着淡绿色的繁花衣裙,外面披着一层碧湖色的薄纱,宽大的衣摆上绣着淡紫色的花纹,手执一枝深红茶花,满面春风的走在白石砌路上,夹道红花片片坠阶上,曲折向西,又启一关。

      今日晴空碧好,大姐邀她前去游湖,家中三姐妹。大姐卓萋早年嫁与都皇的胞弟,小妹卓惠仍待字闺中,不好抛头露面。她们约了三三两两的名门贵妇前往碧汀湖泛舟去,看云在天上飘,看周围红叶遍红,偶尔把手伸进清凉的水中,体会水的柔情万种,感受大自然的无限美好。

      几人谈古论今,喝点小酒,细细啜饮,直到日暮西山,才依依不舍地道别。难怪有人云: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入。争渡,争渡,惊起一滩欧鹭。看来此中乐趣所言不虚。

      走了些许路,卓裳面带绯红,半醉;倚在半亭里吹风醒酒。一女婢手捧鲜葡萄来到她跟前,她摘下一个饱满多汁的放在嘴里细细咀嚼,酸甜适口,生津止渴。葡萄有开胃消食的作用,可是她脾胃虚弱,不宜多食,食多腹泻。

      红衣罩体,细柳生姿的青素小跑到卓裳的身边。“夫人,老夫人今早已着人请你前去见她。只是你迟迟未归,她让你一到府便去。”

      卓裳会心一笑,将手搭在青素的腕上。

      周老夫人秦绻的房间内的檀香之气最重,卓裳轻轻叩门,稍后片刻里间就有人将门打开,长眉掩鬓,是周老夫人的贴身女婢,云雀。周老夫人高坐在榻上一字一句地读者《楞严经》;如来常说诸法所生,唯心所现;一切因果,世界、微尘,因心成体。

      周氏抬起头笑容可掬的看着卓裳,转头对着身旁的云雀说道:“快去给裳儿弄碗醒酒汤来。”说完用指尖指指她的身旁,卓裳见了乖巧的坐下。

      和蔼可亲的理理卓裳凌乱的发鬓,周老夫人似无意地问道:“上次良婕算计你的事,你可还怀恨在心?”

      卓裳被周氏触碰的肌肤开始发凉,局促不安的摇摇头:“良婕虽然心机深重,但毕竟和我共同服侍夫君多年;夫君待她很好,我自然爱屋及乌,断然不会做使夫君心里不痛快的事。”

      周氏闻言付之一笑:“是个好孩子,说道洄儿,但到底他是偏爱你多一些。这些年,他闲余的时间陪你总是多过良婕。”

      “夫君的心,孩儿知道。”卓裳顺着她的话温顺的回答道,连脸上的羞红都更见甚了。

      秦绻欣慰的笑笑:“周家有你,是周家的福。我听说最近良婕的父亲三天两头的找她要钱,闹得府里鸡犬不宁。虽然此事闹开对周府不好,但也不至于休掉良婕。她的母亲与我有多年的友谊,可惜所嫁非人,早年被折磨致死,良婕也怪可怜的。裳儿你家里可是开赌坊的,要不......”

      “娘”不待周老夫人说完,卓裳就出言打断。心里气结,这护短也护的太明显了一点。

      “那良大年这些年在我们赌坊里挥霍了不少钱,若是换做旁人早死上百回了。我一直让父亲睁只眼闭只眼,明里暗里的饶他一命。可这人恬不知耻,好了伤疤忘了疼,仗着我娘家不会要他的性命,竟越发的不知检点了。我就是有心护也得堵住悠悠之口啊。”卓裳说的越发义形于色。周氏只得放下佛经,缄口不言。

      周氏无奈的叹口气:“既是如此,那娘也不为难你,明日是鬼节。热闹非凡,你和良婕一同游玩,到庵里求平安,解开心结才是。打上次那件事,我听说你两见面都不发一言,恍做不相识。这样下去,岂不是便宜了旁人,娘最怕的,就是祸起萧墙。你们来个窝里斗,得同仇敌忾才是。”

      卓裳含笑着点点头,这周氏说的敌人是谁,不言而喻。只是让她和良婕解开心结;把手言欢,妄想。

      周氏硬是让她喝了醒酒汤才准许她离开,出了房间,无风树叶却沙沙作响。卓裳支走身边的随行,快步走到小道上,对着树丛说道:“出来”。

      青烟面带薄汗,粉白黛黑。“姑娘,出事了。”

      卓裳扯下一片树叶把玩:“朱砂又有新招?”

      青烟快眼往四周一瞥,汗如雨下,支支吾吾的说道:“良婕怀孕了。”

      “嗤”的一声卓裳将树叶撕成两半:“查实了?”

      虽然知道此话不好回答,但青烟还是壮着胆子迎着她的视线:“已一月有余,我估摸着老夫人也知道。只是怕有闪失一直瞒着,今日有大夫替她把脉,我也是偶然得知。”

      见卓裳神思恍惚,青烟思忖一事,走到靠卓裳更近的地方:“姑娘这些年一直没有子嗣,其间发生过什么我不得而知。我也是青书死后老爷想个办法送我进来协助姑娘的。但是我料定此事与良婕脱不了干系,前日我见良婕的贴身女婢将吊墙花挪开。”

      卓裳闻之大惊失色“那又怎样?你确定我没有子嗣是良婕做的?”

      “姑娘可知,这吊墙花有让人堕胎的效果。且未怀孕之人闻了,也有暂时不能怀孕的功效。良婕怀孕指使下人挪走花,可见她深知此花的药性。府里素来用檀香,她只要稍稍将花制成粉,参个一星半点儿的在姑娘的香炉里,那姑娘如何怀孕?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断,若要查明真相,还须找一大夫打开香炉查看。”

      卓裳面色惨白,原来这些年,她一直活在别人的算计之中还懵然不知。死死握住青烟的手,卓裳泣下沾襟“妃儿,你要帮我,你一定要帮我。我真恨,早年应该让你陪我嫁入周府,而不是青书那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青烟搂住卓裳的肩,怒不可遏“姑娘放心,若是良婕真的这么做了,我一定禀明老爷大小姐和夫人。我卓府上下定当为姑娘报这个仇,让她悔不该当初。”
      铜镜中的人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手中举着枯木簪,俯首自簪。芍药手捧木耳猪心汤入门,笑看朱砂“姑娘平时雾鬓云鬟不喜挽,怎么今日又挽上了?”

      朱砂自铜镜里看向芍药,笑处嫣然,狂而不损其媚。“怎么?不好看?”

      芍药露出两个酒窝,明眸皓齿“好看,怎么不好看。”说罢手腕支撑在桌上,俯身看着朱砂,嘴里还不时的发出‘啧啧’的赞扬之声。

      朱砂轻描柳眉,娇波流慧瞪了芍药一眼,“好端端的尽学些红楼男子的油腔滑调,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我才不稀罕嫁人”。芍药起身,右脚尖轻点,身形一转,就坐到了滚凳上。片刻她直言正色,“姑娘猜的可真准,卓裳今早命人请大夫了,说是身体不适。大夫走后还发了好大的脾气。”

      朱砂手沾紫藤萝花粉,在手里抹开,再轻轻扑在脸上。蔑了芍药一眼,目语额瞬“青烟不是个善茬,平时说话滴水不漏。有些端倪皆指良婕,把自己主人撇的干干净净。”

      芍药拿起珠络继续打着玩,直截了当的对着朱砂说:“聪慧又怎样,终究是棋差一招,被姑娘利用。只是我却想不明白为何良婕深知吊墙花的功效,还敢种在身边?”

      “周府里繁花锦簇,吊墙花却甚少,唯有良婕屋外一株。若是卓裳闻着檀香里有异香,必定起疑心。但是她到了良婕的屋子里也有此气味,便会对自己屋子里的异香不在意。你以为良婕是怎么让她被算计这些年却毫不知情的?”朱砂轻轻将罩在茶花上的布匹拿开,笑着看看芍药。这茶花青烟每天都送,倒是殷勤得很。

      “芍药你就留在府里,待我归来。顺便将我换下的衣物给洗了。”朱砂说话时字斟句酌,可见她的用心。

      芍药刚想还口就被朱砂狠厉的眼神给制止。她可忘不了上次芍药陪她冒险所受的伤,还有她拼命护住自己的视死如归。

      朱砂穿花小步,闻树头苏苏有声,抬起头就见青烟在屋外唯一一株杏树上摘着果子,身形摇摇欲坠,“你当心一点”。朱砂皱眉,担忧的提醒。青烟闻言感激的对着她笑笑。

      细草铺毡,杨花落地。周府西面有草屋三舍,花木四合其所。朱砂懵然,有些猜不透周洄的心思。花墙将周府隔成两半,前面的庭院里住着周府的当家和家眷,后面住着的是下人。当然她那个青舍完全是自成一派隔离开的,却没有想到周家少爷,竟喜好这种田园的悠然生活,住在后院。

      周洄住的地方离雨湖最近,一墙之隔。此墙镂空的是一幅山水画,雨湖的秀美风光可以在墙内隐隐约约的看见。朱砂站在门外,感受凉风阵阵袭来,吹得人头清目明。

      周洄徒步自房内走出,神采奕奕地看着朱砂:“既然来了何不进门?”

      “夫君所住的地方风景甚美,不自觉的贪看了。”朱砂言论风生,此话说的是真心的。

      周洄目光如注,细细看了她良久:“你不认为草舍甚是简陋,难登大雅之堂?良婕和卓裳初次见了,虽然嘴上不说,但目光中依旧透露出不满。”

      朱砂沉吟不语,片刻抬起头:“确实简陋了点,不知夫君为何要这么做?不过我记得有人说过;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夫君的书房布置我甚是喜欢,只是现在全都搬走了。”

      “我还以为你不喜,所以叫人挪开。要是你喜欢,可以常到我这里来,现在草舍的一间已经被我选做了书房。当初仿田园生活在周府大刀阔斧的时候,娘也极是不满。至于为何我执意如此,周府做的是买卖,生意是越做越大。现在我接手,难免会受人挑唆,或是牟取暴利。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信誉没有了,老百姓吃亏了,那周府的生意自然是日落千丈了。我此番只是为了警醒我自己,淡薄名利,才会获得更大的名利。”

      朱砂皓齿青蛾,嫣然一笑:“夫君说的这些为商之道我一介女流不懂,只懂得今日是鬼节。我想去上元寺祈福保平安,不知夫君可否赏脸陪我走这一遭?”

      周洄对着朱砂作揖,调侃道:“美人相邀自是喜不自胜,只是今日我要先去绸缎庄走一遭。你可祈完福到后山等我,我办完事陪你赏风景,如何?”

      朱砂红了脸,韶颜稚齿“那我先去了。”

      说完向周洄行了个礼,转身离去。才走三四步,就听有声音自背后传来:“过些时日我让下人找一件上好的料子,让人裁了给你做衣裳”。

      朱砂冷不丁的笑笑,可别加点东西进去才好。

      今日的帝都很是热闹,轻挑轿帷朱砂就瞧见人们个个摩肩接踵,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脚店、茶坊、酒肆、肉铺、庙宇、公廨等等此外尚有医药门诊,大车修理、看相算命、各行各业。有做生意的商贾,有看街景的士绅,有骑马的小吏,有叫卖的小贩,有乘坐轿子的大家眷属,有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有问路的外乡游客,有听说书的街巷小儿,有酒楼中狂饮的豪门子弟,有城边行乞的残疾老人,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无所不备。

      上元寺是在碧汀湖的对面,来往船只络绎不绝。行路朱砂挑的是泥泞难走的湖边。她未入寺,却是到了山脚下的树林深处。并排的两个坟墓,无字石碑。朱砂缓缓跪下:“女儿不孝,至今没有给父母报仇。但是请父母再等些时日,女儿一定血刃仇人。”说罢。磕了两个响头。

      摸索着坟前的土地,朱砂稍一用力,就露出一个坑。里面瓶瓶罐罐的装了许多东西。朱砂一个个取出,搽拭干净装入袖口中。这些是她父亲精心研制的药,小时候她见这些药很是漂亮,便瞒父亲偷偷藏了起来。

      如今时过境迁,看着这些药依旧能感应到父亲慈爱的面庞。

      急切回身,朱砂来到来时的湖边仔细查看。果然看见河边大大小小的脚印里,有一个竹竿撑过的痕迹。当日木一真人过府,她就瞧见扇形窗外好像有人偷窥,今一证实,坡脚道人果然跟踪自己。

      看来她的快些想个办法测出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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