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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为公子裘之第一章 ...

  •   幽王三年,齐国,历下(齐国一地名)。时值宣王崩已有二年零九个月。
      入夜,更鼓已过三声。月光如流水般泄在这座安静的小城,二月,冬天的寒冷还在持续,不时有微风吹来,吹得人一阵战栗。
      月光静静地流淌着,原本寂静的大街上出现了一个人影。
      李大歪歪晃晃地走着,不停地打着酒嗝,一阵风吹过,不同于刺骨的寒冷,带着令人发寒的阴冷,李大打了个寒颤,低声咒骂着。“汝母婢也……”。
      只是话音未落,便戛然而止。
      李大望着那张挂在自己面前的脸,酒意醒了大半,七魂顿时去了六魄,连逃跑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屎尿吓出满□□,宽面条挂了满脸。
      那是怎样一张脸啊,仿佛是在水里泡了几天几夜的尸体。薄薄的皮肤被水撑的仿佛只要自己呼吸大一点,就会吹破,肚子好像撑了半缸子水,鼓鼓的挺起。李大绝望地嘶喊着,只是嗓子并未能发声,哪怕他用尽一身的气力,也无法发出一点声音,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那双眼怨恨地瞪着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残缺不全的嘴唇开启,声线转高,一声胜似一声凄厉,“为什么?”
      有血水自那双眼睛、那张嘴巴里流了出来,洒了李大满脸,带了股腥臭,李大忍不住吐了,污秽沾了自己满襟……
      庆甲安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正是李大眼神空洞,身体瑟缩着往前爬,身后拖了长长的秽物痕迹。女鬼声声凄厉,趴在李大的身上,肥肥的充满水的肉掌贴着李大的脖子,一遍遍地质问着。
      十五岁,庆甲安在东海紫府也呆了两年多了,因为近来天庭的太子要娶亲了,师傅东王公自然也在邀请之列。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一个人在那紫府也呆得不耐烦了,便偷偷摸摸出了岛,顺便发扬一下惩善除恶的正义感,再找一下自己许久未见的哥哥。
      说起庆甲玉谦,庆甲安本来是不知道他在哪里的,不过最近尹甫被庆甲玉谦打发了回来,送回来一套水蓝色的衣裙,繁复华丽,看着就是下了很大一番功夫的,还有一筒重重的“竹信”。
      在这个只能染出来黑白红几种颜色的时代,水蓝色本身就是极其珍贵的,庆甲安也爱不释手,却舍不得穿。
      于是,庆甲安便威逼加利诱,逼迫尹甫带自己出了小岛,前往久未踏足的镐京。一路晃荡,碰到妖魔鬼怪难免跃跃欲试,走得甚慢,这次本来是在追一个狐妖,一路由东海边的箕尾山追到齐国历下,当真是不舍不弃,停停走走,接着追。尹甫只当是她正义感超乎常人的强大,却不知道,庆甲安只是没有见过传说中的狐狸精,好奇心略强罢了。
      没想到却看到这一幕,“算了,暂且放过那只狐狸”,庆甲安此时也故不得想了,随手从背后抽出了剑,挽了个剑花,便冲了上去。
      女鬼被挑开,轻飘飘地立在半空。空洞洞的眼神,水肿灰败的脸颊,双手垂在腰侧。浑然不似刚才的凶恶,木木呆呆的,只是一动不动。
      没想到女鬼呆愣了起来,庆甲安走进了一点,原来那个女鬼的肚子高高的鼓着。
      还未等她做什么想法猛然那个女鬼睁开双眼,望着庆甲安,眼神中有着不确定,恍若迷茫。一个十五六的少年,绳子简单地扎着满头的黑发,一丝发尾随风飘扬着。十五六的年纪,意气风发的年纪,当年自己也是碰到了这个年纪的他……
      “哈哈哈哈……”,女鬼笑了起来,一圈一圈地绕着庆甲安急速飞了起来,“宣无,我们的孩子没有了,你可还高兴?新婚燕尔啊……”,蓦然定住,闪烁不定的眼中浮现杀机,“还我儿命来……”,直直扑了过去。
      庆甲安勾着嘴角望着她,这世间但凡有些执念的鬼魂,多半也被执念蒙住了眼。在女鬼扑过来的时候,握剑,提身而起,练了千百次的招数使起来顺畅自如,迎着女鬼面门而去。
      剑气所及,剑身穿过身躯,激起一片血雾。女鬼惨叫一声,挣开剑身,退了开去。普通事物是伤不了魂魄半分,自然,剑也是普通至极的,不过庆甲安使得术法却不是普通的江湖术士能会的,剑中被她注入灵气,一般的鬼物还是要怕上几分的。听不出是哭还是笑的怪叫着,再次扑了上来,不过好像对那把剑有了惧意,只是不敢上前,一阵阵地哭笑不止。
      庆甲安不再迟疑,双手翻飞,剑腾空跃起,剑身分成千万份,交织成网,在那女鬼还未扑过来之前便将其兜头罩住了。
      猛然被罩住,女鬼并未能消停下来,来回地在里面扭来扭去,不停地用她那双肥肥的手扒着交织的网。只是那网并不是普通的网,刀剑的坚韧瞬间便将她的肉片片削下来,腥臭的黄水便顺着流了下来。
      并不是没有见过这类场景,曾经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高才生,前世的苏夏,这一世的庆甲安,刚来到这里的时候,除了要学着适应生活习惯的改变,还要学着接受鬼神之事。
      庆甲安不忍继续看下去,抬手打了个手势。
      有人从阴影处转了出来,黑衣劲装,月光打在脸上,剑眉星目,大约二三十岁的年纪。这人正是尹甫,曾经的奴隶虏,只是先前的颓败之气已不见,双手捧着一方木琴,背上挂了一把手掌宽的长剑。
      接过尹甫手中的琴,庆甲安直接席地而坐,提手抚琴。每一个开始接触弹琴的人,难免要经历魔音灌耳的痛苦,庆甲安不免也落了俗套,充分发挥了好学勤学的好学生的精神,以求一个曲调能弹出不一样的感情。不同的是,庆甲安琴艺还是不错的,只是求学的欲望大了那么一点,而已。作为勤奋好学的学生的师傅的东阳公饱受折磨,彻夜难眠,耳边回响着魔音,以至于每到琴艺指导的时候,扔下本琴谱,便跑得无影无踪了……几十年之后,东阳公才知道原来这个世上有一种琴声叫做“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是一个叫作孔子的凡人说的。
      琴声清悦,有笛声来和,刀网中的女鬼不再撕扯,渐渐呆愣起来,须庾,那女鬼跌落在地,形态也逐渐回复如常人一般。女子眉目清秀,身着红色嫁衣,只是那肚子仍旧鼓鼓的。
      琴声清越,宛如流水之声,是谁在欢喜地缝补着衣服,是谁在耳边轻声呼唤“女执一筐,遵彼微行(姑娘手提着深竹筐,沿着墙边小路旁)……”,是谁的眉宇清澈透朗,看到自己羞得满脸通红,女鬼眉间戾气渐消,眸光渐渐回聚。没有欢喜等着自己的少年,有的只是一个牢笼,还有满身的红衣,一如那日他身上大红的衣衫。月光如银,清晰的连墙角都照得清清楚楚,她仿佛想起了那个夜晚,蝼蛄在夜里叫着,她满心欢喜的做着衣衫,唱着时下的歌谣“一之日于,取彼狐狸,为公子裘”(十一月里打貉子,剥下狐狸绒绒皮,好为公子做衣裳)。宣无,宣无,只恨此生,遇见你。
      “那人与你是什么关系,既然已经死去,为什么还要如此残害他人?”按住琴弦,庆甲安抬眸望向李大。
      此时李大早已吓得不知爹娘,晕了过去。
      女鬼并未顺着庆甲安的目光望去,“并不识得”,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怀胎数月,却要眼睁睁地看着你和别人成亲,宣无,你当真如此狠心吗?
      “值得吗?”一看就是为情所伤的人,还穿着血红的嫁衣,未婚先孕啊,现在的女子有那么开放吗?
      女鬼抬头,眼前的少年,一席白衣,风华绝代。
      女生男装,庆甲安一惯的装束。当然,她并不是女生男相,不过是运用了化妆技巧,眉眼化朗厉点,五官轮廓更加突出点。
      “值得吗?有人也曾这么问过我,呵呵,哪怕是我狠不下心来,也要为腹中的孩儿讨回一个公道”,扶上小腹,“她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便被自己的父亲扼断了生存的道路,你说值得吗?”目光凿凿,仿佛一定要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值得二字。
      “世间事,万般无奈。因果轮回,自有人来判他”,庆甲安抬手抚上耳边的碎发,这些话,听了那老头念了不下数百遍,估计是怕自己一个冲动□□去了,天天念叨,此刻自己说出来也是一样的顺溜。
      那女鬼琢磨不透庆甲安的身份,也不敢造次,只是心中一腔怨气无处发泄,憋闷的要发疯。庆甲安也只是说说,怨鬼要是那么好就说通了,也不是怨鬼了。
      微微一笑,撤去了剑网,剑自动回了鞘,庆甲安抱起了木琴,起身站住。“这样吧,我可以替你出了这口怨气,只是不要伤人性命,然后你立马去阴司报到。”
      女鬼愕然,须臾便神色如常,“那我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为公子裘之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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