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浙南之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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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太太起身时有微微的颤抖，邵郇和叶奕灵一边一个扶住了她的胳膊。
他们慢慢从殿内退了出去，在院子一角的石桌边坐下来。
邵郇从背包里拿出水递给她们，陈太太慢慢地抿了一口：“我父亲说，他小的时候，到了重要的日子，常翻过几座大山随着祖父母到惠明寺上香。惠明寺的正殿殿前有两棵古柏树，已有千年的历史，他们常在这古柏树下坐着休息。来之前我还担心会不会找错地方，但当我第一眼看到古柏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就是这里……好像这里还有我父亲的气息……”
叶奕灵了然地抱了抱陈太太：“您父亲一定会知道你已经到了他的故乡，帮他完成了心愿。”
“父亲曾说过，有生之年他若回不到故乡，那么我一定得帮他回去看看故乡，从故乡哪怕带回一撮土也好……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等到我自己都快入土了了，才帮他达成心愿。”
邵郇和叶奕灵静静地听着陈太太述说，此时此刻，她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很好的听众……
陈太太缓缓地述说着，一幅幅画卷在她朗朗的叙述中展开，一个个或悲或喜的故事穿过亘古永恒的岁月重现。
陈太太说完，情绪平静了很多：“真的谢谢你们两个，如果没有你们，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到这里……”
邵郇笑笑，说：“我倒是什么也没做，您就别谢我了。”
再坐了片刻，他们商量着准备下山。
院落一角的小门突然打开，一个小师傅双手合十打断了他们说话：“师父请各位进去喝茶。”
他们有些微诧异，但见这小和尚眉目和善，惠明寺又以清净安逸待客为名，便尾随着他进了后院的厢房。
房内有个穿着灰白色衲衣的老和尚盘腿坐在榻上，见他们进来，起身相迎。他们合十还礼后，老和尚请他们桌旁坐下：“在后院听得施主远道而来，清茶一杯，聊以致意。”
说着，刚才的那个小师傅用托盘托了四杯清茶上来。茶盏是呈梅子青色的龙泉青瓷，色如雨过天青云破处，造型古拙。杯中茶叶一芽一叶，乳白中带淡黄，叶芽稍有白毫，茶汤清澈明绿，竟是上好的白茶。
老和尚娓娓道来：“此茶是寺内自制，今日有缘，得以招待远客。”
叶奕灵知道此茶难得，端起杯子细细品道：“今日确是我们有幸了。听闻此茶有仙茶之称，色、香、味俱佳，果然是鲜爽醇和。”
“看来是此道中人。敝寺旁边有口泉水叫南泉，水质澄清甘冽，四季不涸，用来泡此茶确实上好。”
“一杯淡，二杯鲜，三杯甘醇，四杯韵犹存，白玉仙茶真是景宁珍宝。”
老和尚对着叶奕灵念须微笑，又拿起桌边炉上的陶壶，冲上第二泡：“施主到此处寻亲？”
“我父母离乡已久，此次来是还父母遗愿，希望能到他们的家乡去看看。”陈太太接道。
“请问故乡何处？”
“不知师父可听说过‘白水寮’这个村子？”陈太太眼神期盼。
“白水寮？是否村头有一棵柳树？”
“是！您知道！”陈太太惊喜地看着老和尚，邵郇和叶奕灵也面露喜色。
“现在那里已经不叫这地名了，年轻时我去过那地方，和村里老叟闲谈时曾说起过村名渊源。”
老和尚细细告诉了他们村子所处的位置，又和叶奕灵谈了几句茶经禅道，茶过三巡后便端茶送客。
合十鞠躬后他们道谢告辞，仍穿过角门来到前院。陈太太又在佛前的蒲团上跪下，默默祷告后从殿前的香炉中取了一撮香灰用手帕仔细包好，又在功德箱中随了些功德，便在叶奕灵的掺扶下走向寺门。
小师傅已在寺门边等着。他递给叶奕灵一个纸袋：“这是我们寺里今年最好的白茶，师父让我赠一包于你。凡事皆有因果，施主颇有慧根，凡事不必自苦。”叶奕灵道谢后接过纸袋，清香扑鼻，纸袋上有四个墨汁未干的毛笔字“随顺因缘”，不由愣怔。
陈太太也有些感叹，深深地看向邵郇：“果然是得道高僧，识人知人。”
邵郇没有回避陈太太的目光：“我答应您考虑，现在有答案了，随顺因缘。”
叶奕灵从愣怔中回过神来，小师傅已经离开，邵郇和陈太太不知在说些什么，气氛有些许异样。她不解地看向陈太太，陈太太已挽着她的胳膊：“灵灵，我们回去吧。”
虽是回程，却比来时多了份轻松。
林间有不知名的鸟儿在鸣叫，婉转轻灵，宛如天籁。他们走走歇歇，胜似闲庭信步，倒有几分郊游的味道。
时间已经正午，他们在路边找了块大石头坐下稍作休整。日光正盛，幸而是在山林中，徐徐凉风吹来，倒也不觉太过炎热。
邵郇拿下背包，将包里的食物递给她们。
陈太太摇了摇手里的燕麦饼干：“邵郇，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燕麦饼干？”
邵郇讳莫如深：“猜的。”
叶奕灵望着陈太太笑：“你喜欢燕麦饼干，地球人都知道。”
“你不知道邵郇是火星人吗？”
“哦，地球人不知道火星的事。”叶奕灵咬着手里的面包。
邵郇摊手：“算了，我不居功了，我确实是火星人。”
“咦，这饼干不是你买的？早上才看到你从房里提着出来。”
“我付的钱算不算？”邵郇指了下叶奕灵：“有个地球人挑的。”
陈太太有些不信：“你们昨天晚上一起出去了？”
叶奕灵不知怎么回答她，邵郇已经接口：“昨晚有人到街上逮人就问‘知不知道白水寮’，恰好被我看到。”
陈太太明显动容：“灵灵……”
叶奕灵不好意思：“陈太太，你别这么感动啊，我昨天的笨办法根本就没帮到你。早知道今天会得来全不费功夫，昨天我就想办法让自己变聪明些。”
“就是你这笨办法才让人感动。其实来之前我也没抱太大的希望，只想着能到景宁，到鹤溪，到惠明寺看一看就足够了，没想到真能找到白水寮……”
“陈太太，都说心诚则灵，你盼了那么多年，冥冥中自有注定。我都没帮到你什么。”
“没帮到什么就算了，不但自己笨，还拖人下水。”林间松涛如怒，邵郇望着那婆娑的树枝在心里低声说道。
这日陈太太在山中来往行走了近四个小时，下山时腿脚已经有些微的不舒服。顾及到陈太太的身体，他们将行程放缓安排得更为和缓，回鹤溪镇吃了饭后便回旅社休息。
邵郇在路上已经接了好几个电话，一到旅社就回房处理公务。陈太太靠在床头静默着闭目养神，叶奕灵便在窗前随意翻看房间里放着的当地景点宣传册。看到当地特产介绍，她突然想起老和尚赠的茶叶，打开纸袋，袋中茶叶芽叶完整，浑身披着白毫，如银似雪，比上午饮的茶的品质更胜几分。她心下知道这茶叶更为难得，而这老和尚写的四个字“随顺因缘”更是意有所指。都说禅茶一味，可这其中的“味”又是有几人能够领会的？
老和尚给了她这四个字，她总隐隐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顺其自然，又有谁能做到顺其自然呢？人所能做的，只能是尽量平静安详地去接受任何可能出现的结果吧！
晨起时依旧是个晴天。
邵郇早已经趁她们休息时找好了向导。白水寮现名古柳村，在鹤西镇西北边的洞宫山脉深处，属云溪乡下属的一个自然村，地形复杂，地势险峻，距离鹤西大约需要五、六个小时的路程。
车出鹤西镇约一小时，就由柏油路拐上了一条黄泥石子铺成的乡镇公路。公路的另一侧，便是悬崖，好几处深不见底。道路险窄，错车的时候，两车几乎就要相碰，而因着邵郇他们是上行，便一直贴在路右侧的悬崖边开着。
邵郇吩咐司机将车开得极为缓慢，车子的防震效果也极好，但仍震感强烈。会车时，对方车辆带起的横风，激得车子不时右飘。
陈太太因吃了晕车片，已经斜靠着叶奕灵睡着了。时间久了，叶奕灵便有些支撑不住，身体不时往邵郇那边靠过去。她几次坐直身体，又几次被陈太太的体重压地向□□斜。邵郇伸手揽着她靠向自己的肩膀：“闭上眼睡一觉。”
她合下眼帘僵硬地靠在邵郇的肩膀上，被车子摇着摇着，也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山中气候多变，不多时又下起了雨，视线一下子暗下来。
邵郇看着睡着的两人，低声询问前排向导：“到云溪还有多少时间？”
“大概还有一个小时。过了云溪乡，路更不好走。”
邵郇低低嗯了一声。叶奕灵已经被他们的对话惊醒，睁开眼，正看到车前挡风玻璃的雨刷不停摆动，雨刷刚落下来，玻璃上的雨水又再次遮住视线。天色昏暗，密密的林子似乎遮蔽了所有的光线。车子前灯开着，一会照在路的左侧，一会又照在路的右侧，显然是在不停地过着弯道。右侧的悬崖，更像张开口的巨兽，正对着他们虎视眈眈。她看了眼熟睡的陈太太，眼中略有担忧。
“怕吗？”
叶奕灵侧头摸了摸陈太太的额头，摇头：“幸好陈太太睡着了。”
邵郇声音带着笑意在她耳边低低热热地响起来：“你这回答真是迂回。”
他的手伸了过来，握住了她的。她刚抽回一点，他已经转动手指和她十指交扣：“没事的。到云溪乡还有一个小时，我们先去那里休息一会，如果路况不好，我们就在那住一晚，明天再去。”
“嗯。”
他的声音很镇定，依稀有种令人心安的力量。她渐渐安下心来——担心也没用，像老师父说的那样——顺其自然吧！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章 浙南之行（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