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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无妄之灾(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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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司徒楠惊讶地看着我,惊吓道:“你的意思是,大王害怕凶手是另外两个儿子,所以根本……”
我赶紧捂住他的嘴:“你小声点,妄议君王可是死罪。”
待我将手挪开,司徒楠赶紧小声道:“所以大王根本不想知道真相,或是应该说,大王根本不希望真相公布天下?”
我点点头。这也是我杀死商吉却依然能泰然处之的原因,想杀他的人多了去,动手的也不止我一个,若当真查起来,自会有人想办法摆平。
正窃喜着,却不知司徒楠着了什么魔障,突然拉住我的手,一边看一边道:“君卓,我发现你这双手长得倒是纤细啊!就是没好好保养,弄得粗糙不堪。我说你好歹也是个仕人,莫非还在家中干粗活不成?”
我迅速将手抽出来,作恶心状掩饰道:“两个男子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断袖呢!”
司徒楠显然毫不在意,干脆站起来搭上我的肩,嘟哝道:“怕什么?我还搭你的肩呢!”
“你!”
看我恼怒,他却愈发来劲了,紧接着上下其手:“还搂你的腰,还摸你的脸,还……”
我恨得牙痒痒,没等他下一步动作便是一脚。
这一脚踹得力道忒足,司徒楠整个人飞出去老远。捂着肚子在地上呻吟了半天,委屈道:“伍君卓,你还是不是人啊?居然这么用力地踹我!哎呀,哎呀哎呀要死了,快点来扶我……”
我都懒得理他,自顾自地整理公文去了。
方拿起一本,门口忽然传来说话的声音:“致远你说,这个节骨眼儿上,柳大人进后宫做什么?”
我手上蓦地顿住,赶紧踢踢司徒楠:“快起来,柳大人进宫了。”接着赶紧跑到门口,朝外头问道:“你们看见柳大人进了后宫?”
外头是两个翰林院的同僚,看模样,似是早晨刚来应卯。
方才说话的那个人道:“是啊!我和致远在宫门口遇见,亲眼看着他进去的。”
被称作致远的人两手笼进袖袍,缩作一团道:“廷尉大人有重案在身,能随时出入后宫倒也正常。只是……这种时候进去,莫非,凶手是后宫的哪位夫人?”
司徒楠此时也围上来,疑惑道:“太子殿下能对后宫的夫人有什么威胁?怎么可能有人冒着死罪去杀太子?除非……”说到一半,他忽然闭了嘴。
其他二人皆问:“除非什么?”
司徒楠却怎么也不愿开口了,只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我胡说的。”
我接着他的话道:“除非是去求救。后宫之中惠颦夫人地位崇高,在大王面前说话最有分量,且又是他的未来亲家,柳大人眼见期限将至,案情却毫无进展,死到临头只好厚着脸皮去找惠颦夫人了。”
“哦!”大家恍然,连连点头:“原来如此。”
待二人走后,我偷偷问司徒楠:“你方才是不是要说,除非是惠颦夫人希望二公子当上太子,所以派人杀掉了太子?”
司徒楠清咳了两声,小声道:“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啊!你我都是二公子的人,若被别人知道我们竟在背后如此议论,可有我们好受的。”
我拍拍他的肩膀:“知道知道,你看我方才不是及时救了你嘛?”
他闷笑两声:“嘿嘿,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想着我的。”
我一口唾沫卡在喉咙里,呛了两声,怒道:“你说什么?”
司徒楠大约意识到说错了话,颤抖地退后两步,弱弱地道:“呃……我的意思是说,虽然我方才搂了你……摸了你……但你依然不计前嫌地帮了我,说明你心里已经不怪我了,你心里……”
一说到此事,我气儿就不打一处来,他竟还敢再提!我当即拾起桌上足石雕的砚台,将他轰了出去。
本以为今日朝中定然有事发生,谁知等到傍晚散值,宫里依旧平静如常。
眼见毫无动静,翰林院中先前还议得火热的几个人也瞬间跟霜打了的茄子似地,变得焉耷耷的。我亦觉得略失所望。倒不是如他们一般,指着这件事能为生活增添什么乐趣,而是这样一来,便无法揣摩案情的进展,更不能轻易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于潜伏者来说,最重要的便是情报。敌人的一举一动,只要悉心揣摩,便大致都能得出结果,倘若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才是最让人担忧的。
正准备收拾收拾打道回府,不料司徒楠突然火急火燎地从外头窜进来,撞了个正着。
我疑惑道:“你不是早就已经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司徒楠顾不上说话,只两手撑桌,捂着胸口猛喘气。等喘得差不多了,方道:“我是走了,但路上遇上了柳大人。柳大人出宫了!”
这并没有什么稀奇,临近散值,出宫回府不是很正常么?
我白他一眼:“这都酉时了,哪个官员不出宫啊?”
“不是!”司徒楠急了,不觉提高了音量:“是柳大人从大王的殿中出来,现在又毫发无伤地出了宫门!”
我诧了一诧:“这么说,凶手查到了?”
“查到了!我方才向宫里的朋友打探过,大王马上就要昭告天下,说杀害太子是山贼所为!还要派人前去剿匪呢!”说着,司徒楠诧异地揉了揉后脑勺:“也不知哪家山贼这样大胆,竟连太子也敢杀?”
我听完冷笑一声,这事摆明了是安王知道追查下去的利害,为此事找了个台阶下。山贼?山贼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去劫太子啊!
除非……
我瞬间如遭雷击。
忙问:“你那个朋友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启程?”
司徒楠一头雾水:“什么启程?启程去哪?”
我抓住他的手臂:“剿匪啊!”
他望着房梁盘算一阵:“若今夜连夜下诏,再加上调兵、备战,怎么说也得明日吧?你问这个做什么?诶?君卓!君卓你去哪呀……”
我一路狂奔,乘上马车便出了宫门。甚至来不及回府上交代一声,只在城门外下了车,命车夫回程时转达我有急事要办。
安王明日派人剿匪,而离南木林最近的山寨便是青山寨了,若不及时转移,恐怕多年的心血就要功亏一篑。且巴图派人搜寻数年,再加上两年前那木日带来的三百人,全寨上上下下的旧部已有千余。若要转移,短短一夜时间能去哪里?
密林中虽有事先挖好的地窖,但最多能容纳百人。再加上近年来寨子不断扩大,青山寨早已成为大家的栖息之所,倘若突然没了这块地方,内部势必军心动摇。万一再有人口风不严,将寨中的情况透露出去,形势危矣!
不管怎样,需尽快赶到才行。
我一面思考对策,一面在城外的马厩雇了匹马,直奔周家岭。
西风刮得草木“呼呼”地响,万物都在暮色中倒退出去。我坐在马上,却丝毫不觉得冷,甚至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湿。满心都是彷徨与自责,千算万算,竟未算到安王会将刺杀太子之事扣在山贼的头上。
如今巴图出门在外,寨中又没个首领。青山寨作为我的最后一张底牌,不能轻易与官兵冲突,更不能去找商桓帮忙。这么多人,究竟能藏到哪里?
我甩甩脑袋,只觉太阳穴被绷得生疼,脑子里如一团乱麻,任是如何清捋也清捋不清明。却又不得不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事已至此,必须马上做出决断才行。
一顿快马加鞭,终于在子时赶到寨子里。
将士们一个个睡眼稀松,压根儿不知道发生何事。待我将此事一说,点将台下即刻哗然,先前还队列整齐的将士们瞬间军姿全无,旁若无人地议论起来。
我尽力保持着镇定,试图让众人看到我的神态能对此事的应对多一分信心。
连说话的语气都尽可能地铿锵有力:“你们都是我疏勒原上的好男儿!是永不向敌人低头的勇士!不管遭遇何种逆境,都没有理由屈服!请相信我服从我!我以疏勒原悦维公主的身份发誓!今日定会带你们脱险!”
待台下安静下来,我道:“所有人迅速回营!带上粮草及必需品,马上到此处列队!”
众人得令,即刻行动起来。
“那木日,你留下。”巴图一走,军中声望最高的便只有那木日一人,虽说此人狂骨桀骜,但此次必须要他帮忙才行。
那木日听见我的唤他,一路小跑过来:“公主,请吩咐。”
我拍拍他的肩膀:“那木日,你一向在寨中声望颇高,寨子里的兄弟们都服你,是个极具领导才能的人才。今日大家有难,你势必要扛起这个重任!”
那木日垂首:“公主过誉。既已投奔公主,我和我的部下便同公主是一条心,也誓死要与兄弟们共存亡,公主有事尽请吩咐即可。”
我点点头:“好!一会儿你将寨中的精锐都分拨出来,命他们带上马匹,扮成商户分别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行进。再挑出一百人,带上寨中的全部兵器、补给、军事用具等藏入周家岭中预备的地窖,我们五日后在寨前集合。”
“是!”
“记住,若路上遇到大安的官兵,能避则避,切不可正面冲突。一旦有事可前往王都的民宅汇报,到时自会有人想办法通知我。”
“末将领命!”
那木日转身,急急地赶去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