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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无妄之灾(1) ...

  •   我的喉咙还涩涩的难受,捏了捏嗓子,问他:“您说您当年跟我阿爹征伐过各部落,不如说说我阿爹年轻时候的事吧?听说我娘亲是我阿爹摔跤比赛赢回来的,是真的吗?”
      虽然这些早就在乌恩其那里听过数次,但见到与阿爹一般年纪的人,我总想再听听他们口中的阿爹是什么样子。还有我那素未谋面的娘亲,从来只听说她是疏勒原上的大美人儿,却因为生我时难产早逝,一次也没有见过。
      听到我问起,老兵缓缓地抽了口烟,目光变得深邃起来:“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吧?说起这件事,疏勒原可谓是家喻户晓啊!国主当年还是王子,常与疏勒原上的男儿打赌摔跤,但每每都输给那时候声望极高的高勒其。”他拿烟杆子指了指西北方:“就是现在接管疏勒原的领主。有一次甚至连衣服都输光了,还被老国主罚了跪。但国主就是个不服输的性子,苦练了两年,又去找高勒其比试,至于赌注嘛,就是高勒其的未婚妻拖娅诺敏。谁知道还真赢了回来,倒成了段疏勒原人人传诵的佳话……”
      我接下去:“所以高勒其后来背叛了疏勒原,带着他的部队去了北边没什么人烟的图娅城。中途又与我阿爹打了几回,结果被打得屁滚尿流,还签下停战协议,将永远臣服疏勒国国主穆木仁。”
      “是啊!”他笑起来:“那时候疏勒原上的男儿只要是跟着国主的,都觉得脸上有光,高人一等,我刚加入那会儿子,走路时脊梁都挺得直直的,可神气了。现在,唉,要不是商济那个老东西忽然发难,背弃了北淮和疏勒原永世修好的盟约,我们疏勒原的哪轮得到高勒其那个手下败将来掌管。”老兵看起来极不服气,一说到此事便止不住地叹息。
      我亦觉得欷歔无限,真是风水轮流转,一件平常的小时候便能造就时过境迁。当初卫昭两国拉拢阿爹时,阿爹若能果断些站好阵营,也不会落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有时候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就好比洪水,若早已被围困,却不能及时选择身边可靠的一支洪流去吞噬别人,而是原地不动,将注定被别人吞噬。
      这一点商桓说得很对,阿爹风光半生,却错在了这里,而这个错误足以致命。

      就在这个角落,我和老兵聊了许久,从阿爹的往事一直聊到老兵的妻子,又从他的妻子聊到他的几个儿子们。许是太久没有放下城府,没有毫无防备地与人聊一场,这一个早晨我过得极满足,竟不知不觉地靠在老兵的肩头睡着了。
      被叫醒时太阳高照,摔跤比赛已经结束,护送的人选也已经确定下来。晃眼看过去,此时十五个勇士正意气风发地站在点将台上等着我发号施令。
      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干咳了两声爬起来,命巴图为队长,带领他们即刻启程前往疏勒原。加上之前与我说话的老兵跟随入伍,队伍总共十七人。
      众人看着他们打马离开,流露出的目光极是羡慕。漂泊多年,终于有机会回故土走一遭,多么难得。若不是国仇家恨,我又何尝不想呢?
      回程时我问少阳:“你想回疏勒原吗?”
      少阳在马上侧过头来,看了我两眼,道:“不想。”
      我觉得讶异:“为何?”
      他勒紧缰绳:“此前有阿翁庇佑,我们才可以活得如此自在,而如今的疏勒原早已落入他人之手,若要回去,此前一定要打败高勒其,夺回我们的土地!”
      我惊得愣住,回想一月前和少阳说起回疏勒原的心愿时开心不已,竟不知他早已想得如此透彻。
      少阳续道:“到了那时,那才是我们的家园,才是属于我们的疏勒原。姑姑,等我们报了仇,一定要带着旧部杀回去,如阿翁当年一样,让高勒其像狗一样臣服在脚下!”
      他能看清这些,我很欣慰:“看来你来寨中的这一日受益不少,都有哪些感悟,说来听听?”
      少阳不好意思地笑笑:“感悟谈不上,就是和寨子里的兄弟聊了聊,知道了一些阿翁的旧事,以及目前疏勒原上的形势。依我看,这些旧部之所以肯留下来,多是与北淮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再则就是不服高勒其,且无处可去。倘若真要让这些人死心塌地地为我们卖命,还要花些心思。”
      我点点头,想不到陪我走了一趟,少阳竟有如此收获,当即曰:“这样吧,只要不耽误正事,以后姑姑就准你随时去寨子里。”
      少阳才是我们穆家的希望,这些旧部迟早都是要交给他的,况且巴图出门在外,寨中正好缺个管事的人,让他早些学习学习也好。
      看少阳的神情,似乎也对我这个安排很满意,听我这么一说,高兴极了:“真的?谢谢姑姑!”
      我问他:“你可知道我的用意?”
      “少阳明白!”他扬了扬下巴:“以往寨中的事物都是巴图打理,寨中的兄弟也都服他,但说起来,我们穆家才是真正的主子。姑姑是希望旧部由我亲自带领,一来方便安抚,二来也让寨中的兄弟与我们关系更紧密。”
      “说得没错。”我点点头,朝他赞许地一笑:“还要早点赶回府上才行,我们走吧。”
      “嗯。”

      第六章无妄之灾
      离府一日,家中一切如常。只乌恩其说,中午有人来府上送药,还留下封信。
      我展开一看,竟是苏岚送来的。
      苏岚担心我昨日被商桓伤着,特地备了上好的金创药。信上又说自己冲动鲁莽,去找了商桓退婚,这才导致我与商桓起了冲突,如今她已被禁足,不能亲自前来,希望我不要怪她才好。
      我无言以对。
      都这种时候了,她还这般为我着想,究竟在想什么?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当初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她竟会如此死心塌地地看上我这种“娘娘腔”?好在我的身份商桓早就知晓,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揉了揉发昏的太阳穴,觉得这件事若不好生解决,必会闹出大事。
      细想了想,我提笔给苏岚回了封信。信上大致是说,如今她已赐婚,不日将为人妇,我们再无可能。汝当洁身自好,为自己的名声着想。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与其父都在朝为官,切不能逼急了三公子,招来祸事。
      将信送出去,我才觉得安心不少。方准备歇下,又想起昨日商桓与我所提调查惠颦夫人之事,遂又招来少阳,与他商讨。
      未免出现差池,我要他稍作留意便是,万不能急功近利贸然打听,也不必告诉潜伏在宫中的宫人,越少人知道越好。惠颦夫人当年能因此除去青芸夫人,若要捏死少阳,那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虽说查清当年之事不仅为报答商桓,于我们来说也有好处,但总不能豁出性命去做,需缓缓而图之。
      另一方面,我也将开始着手收集商允的罪证,以便将来行事。若凭借商桓之手扳倒了商允,商济的三子中便仅剩商桓一子,而商桓的意图也会很快显现出来,引起安王的怀疑,到时若商桓想过河拆桥,我还能以当初同谋之事作以要挟,以求自保。
      再则,若能利用这些除去商桓就更好了,管他是否与商济有仇,总归都是姓商,是一家子人。他北淮当年杀害我疏勒那么多的子民,而我只要他一家陪葬,于商家来说,简直是太划算了。
      如此一顿商议已是深夜,我和少阳又疲又乏,事后赶紧歇息。不仅翌日还需当值,且安王对柳廷尉所限的三日之期马上就到,我们自是该养足精神,等着看一场好戏。

      而这一天天时不好,低垂的天幕中满是不详的灰色,大地阴风阵阵,吹得人骨头冷。我将头顶的官帽扶正,整个人缩进斗篷,周身裹得严实了,这才乘马车缓缓地出门。
      这样冰冷的天气,翰林院中也空空落落的,大院中仅有几丛没了叶子的泪竹摇摇晃晃,却显得愈发凄凉了些。倒是司徒楠今日来得出奇的早,我进门时他已精神万分地围坐在炉子旁烤火。
      我赶紧搓着手凑过去,招呼道:“你今日来得倒早。”
      “那是。”司徒楠朝我挤了挤眼:“今日朝中定有好戏发生,不看白不看。”
      倒是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道:“你是指柳大人的事?”
      他悠闲地将头点了两点:“此事事关重大,即便当真寻到什么蛛丝马迹,量柳大人也不敢冒然说出来。这说也是死,不说还是死,我倒要看看,今日之事该如何收场。”
      我解下身上的斗篷抛到椅子上,缓缓道:“我倒觉得这柳大人死不成。”
      司徒楠仰头看我:“为何?”
      我问他:“普天之下,因为办事不利而丢了性命的,你总共听了几桩?况且太子之死关系重大,嫌疑之人又关系特殊,大王以三日为限不过是看百官激愤需找个台阶罢了,凶手究竟是谁,只怕大王也不想知道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无妄之灾(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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