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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十年夙愿】Part.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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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情使人懦弱,欲情使人骄纵。”听着相思的阐述,叶郡喃喃自语。
相思坐在桃花蔓延的枝杈上,一身羽衣如雪,眉妩而深,正如桃花梁上乳燕,娇小的让人禁不住起怜惜之意。手指微微弯曲,触碰着桃花一树,那桃花的花瓣则被凉风吹散,散落一地。
“那个梦或许是个暗示呢……”相思听了叶郡的话,轻笑,“安南雾亭红豆树的右边枝子,从那个时候开始,好像开花越来越少了,直到现在,再也抽不出新芽了。”
旖旎美人绮罗香,这漫漫长夜是要我铭记谁,记住谁。还是忘了谁,或是等着谁。
举止笑语盈盈动人,相思侧下头:“其实我早该发现了,人世间的情感开始不平衡了。从红豆树开始,右边的痴情红豆在变少,左边的欲情红豆却蔓延的愈来愈烈。你说的没错,陛下。痴情使人谦逊,包容。欲情使人奋发,追求。所以,上苍才造了我们两个人,我们互相维持平衡,换来一个安稳的盛世,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魂魄勾勒的眉目如画成绝笔,一身暗香蝉蜕,叶郡默默听着,然后说:“人性的变化也会改变你们的性格。相思,你发现了么。薄情再往欲情的极端越走越近,而你,则偏离了你的性格。”
似乎是这句话触动了相思,她微微一怔,然后想起什么,眼神黯淡下来:“陛下,我很害怕。我的力量在慢慢变少,我的性格越来越暴戾。我怕过不了几百年我就会彻底消失……”
叶郡俯身,轻轻拥着相思,眼神突然犀利起来,仿佛是锋芒一样。
是的,她现在在极其脆弱的阶段,她很害怕,很无助。被接二连三打击,被人丢在雾亭十几年,不闻不问。
而现在,正是邪魔入侵,魔障入体的最佳时间。
叶郡突然很恐惧,刚才……自从绿仙死后,相思身体内隐隐约约似乎改变了什么。乍一看感觉是绿仙的痴恋消失,对她的力量造成打击,可是若是隐隐观察,似乎又不太对劲。
相思感受着叶郡的体温,然后慢慢闭上眼睛,十分倦怠的依偎在桃花树:“我不喜欢这里,我很累。”
“相思……”叶郡眉头一皱,看着眼前人的神色:相思真的是十分虚弱的,虚弱到她都以为相思就要消失了一般。
相思突然变得眼神无神,头无力的垂在叶郡怀里,原本绾好珠玉的及腰长的青丝也随着她的举动而垂下。
叶郡慌了一般,她摇了摇怀里的相思:“相思,相思!你还好么。”
相思靠在叶郡身上,眼睛睁大,似乎是要流出眼泪:“又是一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
她说完,叶郡可以明显瞧见她身体似乎一瞬间转为透明,然后挣扎一般,那透明立马被相思用仅存的力量填补上了。
“你究竟,现在是有多虚弱……”叶郡看着相思还是倔强的咬着下唇,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言不发的样子,像是被激怒了一样“怎么会虚弱到连实体都维持不了,你要被薄情反噬而死才甘心么。”
“与他无关……错便错在,那些个痴情的女子爱错了人。”相思原本正在伤感,然后突然间似乎发现了什么。她诧异的睁着眼睛,然后不可置信的把手附上心口,“好奇怪,力量好像又回来了,没有刚才那么,噬魂夺魄的痛了。”
叶郡看着相思原本隐隐透明的身子慢慢被填补而上,也是惊异的挑着眉,像是想起什么,叶郡原本舒平的眉又皱起来,她安慰了相思两句,然后告诫她不要离开,自己则追着薄情离开的那个方向以极快的速度赶去。
雾韵缭绕,在一片悠悠茂盛的桃花林子,树林阴翳。桃花林子桃花纷飞,在月落乌啼的夜里,有一种特别的暖香,夹杂着宛如声乐似的小溪流水声,别外雅致。
叶郡凌空踏在簌簌落花堆上,身姿宛如孤鸿影落,慢慢迈着步子,像是在寻着什么,直到迈入小溪附近,她突然停住脚步。
小溪边有一个少年在匍匐着,裸露着背部宛如坚玉的肌肤,乌发散落宛如流淌在白玉上的墨,在漆黑的夜里看不清实质,只能看到那轮廓俊美的侧脸,如同修罗最美的玉塑,然后又细细在那张脸上描好了妆一般,精雕细琢。
那个少年手里拿着一把尖利的匕首,在自己身体刺开,划破的地方流泻下的不是血,而是白雾一般雾气,缓缓上升,然后消失不见。
仿佛每一刀刺开都是痛彻心扉的,但是那少年颤抖的手还是一刀一划,直到最后仿佛痛苦忍耐不住,他才收手。将衣衫整理好,在重新裹上华服的那一瞬间,那些伤口奇迹一般被一种特殊的力量修复好,一如从前,肌肤如玉。
少年没有转过头去,只是用小溪的水清洗着刚刚愈合的肌肤,然后清冷的声音响起:“陛下安好。”
叶郡走上前,华美容颜依稀,身上锦绣缠绵,衬得那张妖娆眉目而又透着淡漠神情的脸越发的精致,她淡淡开口:“薄情?”
薄情应了一声“嗯”然后转身朝着叶郡行了一礼,恭敬从容:“自从三百年前陛下向在下借了一把安南红豆后,我们亦有三百年未见了。”
“薄情,你在干什么?”
听着叶郡的询问,薄情只是淡漠的答复:“我只是……身体里欲情力量太多,我这凝聚而来的实体接受不来。”
叶郡走上前,有手指点着薄情的眉心,薄情一惊似乎想要倒退,却被叶郡定住在原地。
“薄情,看来你不仅薄幸寡义,还口是心非。”叶郡闭上眼睛,手指似乎有红光闪烁,“真是个好少年呐……哈,真难以置信。”
收回点在薄情额头上手指,叶郡看着薄情,表情上是波澜不惊的:“告诉我,我刚才读到了你的内心,说你自残躯体压制欲情,都是为了怕相思被你反噬。是真的么?”
薄情蓦然抬起头来。
叶郡还是眼神妖娆的看着他,一字一顿:“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薄情从惊愕慢慢变成麻木陌生的笑:“是又如何,陛下总不会认为我对相思还有情意?”
叶郡神色黯淡下来,瞧着他,喃喃自语:“对,不可能。我都忘了……根本不可能。”
不知道为什么,安南雾亭除了红豆树,就只有桃花。桃花亘古缠绵在这雾气氤氲的一番美景,宛如是烟波江上一纸凉意,醉的让人迷茫,仿佛踏入这浓雾的桃花里便陷进去。
似乎隐隐约约记得,很久以前,安南雾亭只是薄情为相思拟造的一处幻想,倾其之力,力求做得雅致至极,相思很喜欢桃花树,在桃花烂漫时节,常常折下桃花,然后以桃花为食。
“相思为了你,倾尽全力度化绿仙。”叶郡看着面前少年,不平道:“你若对绿仙无情,我还容忍,可是为什么,对相思,你却无义如斯。”
薄情看着面前自己的女王,缓缓开口:“陛下,你还记得很久以前,我们虚界之人为何而信仰您么。”
叶郡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冷,她看着薄情,然后半眯着微微上挑的眼眸。
“是您自己说的,你要我们虚界之人一同前往彼岸,我们要成为继天界以后,这虚实两界新一任的主人。”薄情看着叶郡突然变了脸色,“虚界一直被实界压制着,被奴役被剥削,直到您的诞生才让我们解脱。”
“这和相思没有任何关系。我没有要和你说这些。”叶郡打断了薄情的话,那表情变得分外诡异。
“这世间任何人都可以说我安南薄情无情无义,风流成性是个登徒浪子。唯有你叶郡不能说。”慢慢抬起头来,他笑,似乎是这月光孕育的芳华。薄情似乎是欣赏的看着叶郡的表情,面对这虚界的主人竟无一丝唯唯诺诺,“陛下你不配。”
叶郡淡漠的流转着眼神,锋利如刀一般。
薄情突然转过身来,俯跪在叶郡身下:“陛下,是您自己说过。若要成就大事,心要练就的如钢铁一般坚硬,和蛇蝎一般毒辣,至爱者,至亲者。一切阻挡我们抱负者,都要挫骨扬灰。”
像是想起什么,叶郡的眼神突然涣散了,她喃喃自语着,听不清她念的是什么,但是她此刻像是被人揭开了很久以前的伤疤,还未痊愈,便已经暴露。
“昔日,为了把和您同座的沧羲陛下打入深海,您牺牲了琅罗大人。”薄情淡淡的说着,丝毫无视听到‘琅罗’二字而全身止不住颤抖的叶郡。“相思若在,我便一日不能得到人间情感之力的全部,得不到这种力量,我们就没有操控天界的把柄。”
“而欲情这种力量,魔人妖三界则是最强。让我们蓄势待发吧,陛下。”薄情笑的醉态撩人,他朝着面前的叶郡伸出手,“我们要揭竿而起了。陛下,你能为皇位牺牲琅罗。我也能为我们的目的牺牲我的至亲。”
叶郡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她淡淡看着薄情,然后鬼使神差的点头:“你说得对……我牺牲沧羲,牺牲琅罗,都是为了这一切。相思……相思也要牺牲了么……”
突然,叶郡回过神了一般,甩袖闪了薄情一掌。她后退一步,眼神要比以前更冷一些:“薄情……你好样的,欲情之力竟敢用在我身上。我警告你,相思若是被你反噬而死,我第一个就让你去陪她。”
薄情捂着脸,抬起头来看着叶郡。叶郡似乎又想起什么,她问道:“不……不对,若是你执意要反噬相思,那为什么还要自残躯壳,这样明明会让欲情之力散掉。”
“我不会让相思死去,永远不会。”薄情说道,然后他默默的看着月光皎洁:“我说的牺牲,只不过是要让她忘却这段情爱而已,这会是我的羁绊。”
正说着,他淡然的站起身,默默行走:“陛下,安南雾亭上有棵红豆树,左边结着欲情红豆,可解心病。你去摘一把,悄悄喂给相思,从此后,她便会失去这段爱,明明记得曾经爱过,可是却再也爱不起来。”
薄情缓缓在陌上游走着,桃花还在纷飞,不知道何时才会凋落,叶郡只是伫立在原地,瞧着薄情的背影,突然有种哀意。
叶郡还记得,不知道什么时候,薄情很喜欢相思,喜欢的就像相思对他的痴恋一样。但是相思少女和薄情少年离得太远,以至于近在咫尺却无法触摸。于是薄情也吃了那欲情红豆,从此封心锁爱。在薄情自己吃下安南红豆的时候,每每吃下一颗,便痛苦的像是发疯一般喊着相思的名字,而如今,一切要重演么。
薄情走了很远了,他突然停住,然后手指抚摸上自己的脸,明明不会爱了,明明这段情已经消失了,可是为什么,在刚才自己作出要相思同样决定的时候,却突然不知为何。
不知为何,流出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