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华之巅》莫非小妖

47、最新更新

　　当初布置实验室的时候，是在阿弗的建议下进行的，即使被斯坦严格控制了改造所需要花费的钱，安路斯的实验室依然显得十分正规。四周的墙壁上、地板上、天花板上刻满了防震、防爆、防音、控温等等有用的连环魔法阵，空气中飘散着能使人清醒的苦艾草的清香。当然，过于繁复的线条也使得这个房间看上去让人觉得有种莫名的诡异感。听到身后传来的开门的声音，安路斯显然知道进来的人是谁，他头也不抬地问：“你们之间的问题解决了？”

　　“亲爱的安路斯，你这句话显然很有歧义，我和你的朋友之间不存在任何问题。事实上，我只是开导了一个陷入迷途的可怜的小羊羔而已。”莫修迦尔倚着门框，用一种十分漫不经心的语气说。他的目光落在安路斯的背后，却又似乎穿透了他，看向了别的什么地方。

　　安路斯一刻不停地将银灰色的跳跳草提取物放入冰冻魔法阵中，然后往里面滴入了三滴不知名的橙黄色的液体。听到莫修迦尔的话，他似乎笑了一下，瑶瑶头反驳说：“帕特里克才不需要你的开导呢，虽然他看上去很温和，但其实他是一个很有目的性的人，永远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我猜，他这段时间的犹豫是因为重视我们之间的友谊吧，有些事情反而会因为重视而越加难以启齿……莫修迦尔，你知道么，帕特里克有着不输于你的骄傲。”

　　“你似乎很了解他。”莫修迦尔挑了挑眉。对此，安路斯仅仅一笑而过。

　　几秒钟后，莫修迦尔狠狠地皱了皱眉：“该死的，你到底在做什么？什么东西这么难闻？”

　　“不过是一些恶作剧要用的药水罢了……”安路斯漫不经心地说，“啊，对了，小薇拉呢，你没有把它带在身边吗？我有些想它，毕竟都有三天没有见过面了。”

　　“我们之间也有三天没有见了！”莫修迦尔说，然后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像是十分精神不济的样子。他黑色的长发一直散落至脚踝，而如果细看的话，就可以发现，他的发梢处还有一点点灰白。只是一点点而已，而且还时不时地在黑色与灰白之间转换着。

　　安路斯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转身看向莫修迦尔，对他说：“如果你觉得很累的话，可以去楼上休息。左手边第二个，那是我的房间。只要你不要乱动房间中的摆设，你可以在那里睡到吃晚饭的时候。”虽然四代以内的纯血血族总是很强大，有着几近永恒的生命，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会受伤，不会觉得疲惫。安路斯不知道在那三天中，莫修迦尔去了哪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显然他现在整个人看上去都比他们最初相见时要颓靡得多。在莫修迦尔和维克特说话的时候，安路斯就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与其说莫修迦尔今天格外温文尔雅，不如说那是因为他体力透支了，没有精力再去展现自己邪魅风流的一面。

　　莫修迦尔打了一个响指。穿着最古典绅士礼服的屋魇黑撒顿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他微微低下头，态度恭谨地说：“主人，都已经按照您的喜好布置好了，您可以去休息了。”

　　安路斯却透过莫修迦尔，透过黑撒，看到了不远处的帕特里克。显然，帕特里克跟着莫修迦尔走到了这里，莫修迦尔一定是知道的，但是他却没有阻止，甚至他还帮助帕特里克避过了安路斯的视线。那么，之前安路斯所说的那些话，一定都被帕特里克听见了。

　　莫修迦尔和黑撒同时消失在空气中。莫修迦尔很熟悉空间法则，一贯来去随意，但是这一次，他其实是借助黑撒的力量离开的。注意到这一点的安路斯皱了皱眉，难道现在的莫修迦尔连空间魔法中最简单的瞬移都没法做到了么，他之前究竟遇到了什么？或者说，如莫修迦尔这样强大的人物，能对他造成威胁的又是怎么危险的一种存在？

　　“我很高兴能听到你之前……对我的形容，这让我觉得很开心。”帕特里克主动说。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也可能是因为莫修迦尔之前的话让他觉得窘迫，总之他的脸红红的。

　　“那么，你现在决定要告诉我，你需要什么了么？或者，你可以继续放在心里。每个人都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我并不觉得这会妨碍到我们之间的友谊。”

　　帕特里克腼腆地笑了笑：“我想，你应该知道‘幻兽’这种东西的存在。传说中，在神魔大战之后，众神陨落，他们的神格碎片散落在这片大陆上，而这就是幻兽的本源。”

　　安路斯点点头。帕特里克便接着说下去：“这个传说是真的，幻兽的确是神格碎片所化，也就是说，它们是众神的分、身。一些神格碎得太厉害了，陨落之地又相隔千万里，以至于分、身众多，其中大多数都无法自主觉醒神力，甚至它们都已然忘记了自己曾经的身份和辉煌。但是，其中有一部分，它们是最大的碎片所化，在它们化形的那一刻，它们就恢复了一定的记忆。虽然由于契约的缘故，它们依然忠于自己的主人，但是，它们却没有被契约所束缚住。我之所以说这么多，是因为我一直怀疑小科比尔的幻兽，它就是一个这样的存在。”

　　在帕特里克提出“幻兽”这个话题时，安路斯就猜到他也许发现了什么。所以他对于帕特里克知道斯诺尔是幻兽这一点，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因此，他什么都没有说，而是选择听帕特里克继续说下去。帕特里克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却转而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你知道我的魔法元素亲和力很低，以至于我很有可能穷极一生都无法突破七级，成为一名正式的魔法师。至于修炼斗气，那就更不行了，我的身体尚在母腹之中就因为意外有了亏损，这些年虽然看上去与常人无异，但是一旦修炼斗气，很可能会因为无法承受杀伐而筋脉尽断。虽然，我的家族并没有因为我没有天赋而厌弃我，但是我依然想要做些什么以证明自己的能力。我很喜欢召唤师这个职业，即使这在很多人眼中都是鸡肋一样的存在……而我认为，强大的亡灵法师其实就是召唤师的一个分支，尽管亡灵法师总是为人所不耻。世人都认为他们将灵魂出卖给恶魔，才获得了力量，认为他们只能带来死亡和瘟疫。这是一种误解。”

　　“科比尔的幻兽，斯诺尔，我猜测它很有可能是掌管幽冥界的冥神所化……无论什么生物，在死亡之后，唯一的去处就是幽冥界，那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亡灵和怨魂，就连众神都无法避免。如果我想要成为亡灵法师，如果我不想自己亲手沾染鲜血，谋害无辜人的性命，那么我就需要斯诺尔的帮助。如果它觉醒了神力，那么它本身就是一枚打开幽冥界的钥匙。”帕特里克咽了咽口水，艰难地说。亡灵法师可以召唤的东西分为两种，一种就是有自主意识的亡灵，而另一种是没有任何感知力的骨骸。这两种中，自然亡灵之力要远远强大于死物骨骸。但是，当现世，因为随冥神陨落而使得活人失去通往幽冥界的路径时，亡灵法师所能召唤的只有骨骸了。如果他们想要召唤亡灵，那么就只能亲手杀死一个人，在这个新生亡灵因为怨恨滞留现世的最后二十一秒中，将它收为己用。帕特里克自然不想要用这种方式。

　　“你是怎么发现的？我的意思是，你是怎么发现斯诺尔是冥神碎片所化的？”安路斯问。

　　发现安路斯并没有质疑“亡灵法师”这一职业时，帕特里克的语气轻松了很多，他飞快地解释说：“这很简单，因为我一直都在寻找通往幽冥界的缝隙，我曾经猜测，幽冥界对现世并非是彻底封闭的，总有如时空乱流那样的缝隙……我的家族中有着这样的收藏，能让我感知到幽冥界所溢散出来的幽冥之力，所以在你们进入帝都的那一刻，我就发现了斯诺尔的存在。事实上，在紫罗兰试验的时候，当你主动找上我，说真的，当时我很激动。”

　　“原来如此……你能保证那样的收藏是你的家族所特有的吗？”如果不是，这无疑会使得众人再一次陷入危险之中。安路斯曾经以为自己对这个世界已经足够了解了，因为他曾经读过太多太多的书籍，但事实上，这世界上的秘密并非是他一个藐小的人类可以窥伺的。他之前果然鲁莽了一些吧，那些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举动也许早早将他们暴露在了他人的眼中。

　　“当然，我的家族中的收藏多得让你难以想象……”帕特里克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这倒也是，安路斯了然地点点头。能用来自深海的人鱼所织的纱绡来制成平日所穿的常服，这的确不是一般的家族能拿得出来的手笔。他没有继续追问帕特里克来自哪里，他的家族又究竟有多大的势力，因为如果帕特里克想说，他自然自己会说。而他既然现在对这个话题敷衍了过去，这就说明现在的他，出于某些原因，还必须要对此表示沉默。

　　“只要你不会伤害到科比尔和他的斯诺尔，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当然，如果你想要获得斯诺尔的帮助，也许在此之前，你更应该加倍地讨好科比尔。”安路斯说。

　　这次的谈话使得他们彼此之间的距离更为紧密了些，也许这就是莫修迦尔想要看到的。当安路斯走出实验室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维克托正将热气腾腾的菜端出厨房，摆放在大圆桌上。大圆桌上被阿弗刻下了一个保温的魔法阵，这个身为吃货的老头总是热衷于如何让自己吃得更为享受一些。安路斯走过去帮忙。

　　“你的导师呢，他已经离开了吗？我特意准备了自己最拿手的菜，本来以为他应该会满意的……你说，我们要不要给你导师塞点钱？街头那家的杜拉就是这么说的，虽然贿赂并非是一件很名誉的事情，但在有些时候，果然还是有钱好办事吧……”维克托有些担忧地问。安路斯没法去责怪他现在的“三观不正”，因为这是一个爸爸对他孩子的关心。

　　“他并没有离开，爸爸，他现在正在我的房间中休息。而且，你不需要太过在意他的想法，事实上，他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安路斯违心地说，“当然，如果你真的想要送他一些东西的话，我觉得你亲手种植的文竹就很好，无论放在哪里，那都是很好看的盆栽。”

　　维克托解下身上的围裙搭在椅子上，又将几道菜的位置调整了一下：“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也觉得那是一个很不错的年轻人，能成为军校中的导师，他一定很厉害吧？说起来，长得也不错呢……就是可惜了，这么优秀的人，双眼竟然看不见了。”

　　安路斯心里咯嗒一下，不动声色地问：“爸爸，你怎么知道他眼睛看不见了？”

　　“这不是很明显的嘛！我倒是很好奇，他怎么就能做到和正常人一模一样的。难道，正是因为此，他才会成为了军校中的导师，而村子里的老费罗就只能成为一个晚年凄凉的老瞎子？果然都是天生注定的吧……”维克托更为漫不经心，“好啦，你可以去叫你导师下来吃饭了，记得态度要好一些。喏，白天睡太多可不是一个好习惯，你可不准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