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弟》红檀子

29、第二十九章

　　放假那天我还在宿舍磨蹭着收拾东西，那边的鲁重早在昨天就跟同乡老友走得不见人影了，留着一个晚上让我跟室长独处，而我也是从这个难得独处时光里明白到在我上个学期跟陈颖住一块去的时候，鲁重就是忍耐着跟室长度过漫漫长的四人宿舍两人日子的生活，难怪他一听我说回去住真见到救世主的模样了，原来还有这个原由。
　　室长是个厉害的大人物，虽然不是现在，但未来于他而言绝对是风山水起。因为他整治人的手段堪称天下第二，第一的尚未出世。
　　我也不知被室长挖走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甚至我装疯卖傻了两年的关于鲁重的糗事他都听得津津有味，不过一提及我自己的事他再怎样抓弄我，我都抵死不说。室长的性子有点腹黑，做事一套一套的，也没什么人能管得住他。
　　有时候看着室长背着我一个人站在阳台上看落日的时候，我总是希望他身旁有那么一个人陪伴他，如果是钟家鸣那再好不过。以前的时候，我以为钟家鸣好上我什么的，所以有点回避的感觉。我还记得那晚我们四人出去吃饭回来醉了鲁重和钟家鸣，那时室长问我是不是不喜欢钟家鸣，我的答案是含糊的，有点打太极的意思。如今回想，我可以当作什么也不清楚，但室长与钟家鸣之间的羁绊已不是说断就断的。
　　在室长送我上地铁之际，我对他耳语说如果室长不是喜欢我，那就去找个合拍的搭档吧，也许总会有一个人在你转身时等你一眸笑。室长狠狠剐我一眼，在地铁关上门的那刻，室长朝我唇语说我的事谁也管不得，你石嘉彬好好回家一趟吧！
　　室长真是个别扭的家伙，若是我就不会再忍下去了，感情的东西不是说一就一，这是个两人的事，所以才让感情更加扑朔迷离，似真似假。
　　我爱着与自己流着同样血脉的弟弟。我爱石可益，爱得忘乎所以，爱得破碎不全，但谁也不会说这是个错误的发生，是个误会的交合。
　　我们的血液融合在一起，肌肤相贴。
　　可是尽管我爱得撕心裂肺，石可益都不能将心完整的给我，我们之间还隔着一个叫李志明的人。那个已成为记忆中的一点，但他那双长凤眼却是清晰如故，仿若这么一个人从未在我脑海深处消失。
　　回到本市天色已近昏黑，繁华的街市人海熙攘，高高低低的吵闹声从远处传来，从近处传开，而后化为天幕下的绚烂。
　　我在离家最近的宾馆住下，尽管我思念着石可益，但我选择远离他就不会再轻易出现。只要远远的看着他就可以了，因为我总是不想他为难。
　　暑假的每一天，我不是在宾馆里头度过，就是找了个隐蔽的地儿安静的看着弟弟与李志明两人成双出现，他们欢乐的像只立在树梢上的麻雀，满容笑意。石可益竟也笑得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脸颊边深深的酒窝，粉淡的唇瓣如同纷飞的樱花，姿态百千，娇艳明媚。
　　本来如水般流逝的日子却在李志明的出现成了另一个不可扭转的开始。
　　李志明敲响了我的房，待我回过神来想关上门的那刻，他手脚并出，压住要关的门，对我便扬眉轻笑，怎么？我就这么不待见吗？说着，也不理我脸色发窘，他便直直走进去，干脆坐到软质的沙发上，抬眼敛笑又说我都好久没见石可益的哥哥了，前天在街市口看见你，还真别说你是回来看他的吧？重情重义，不该是好兄弟吗？
　　我双手环胸站立在一边，冷声道你我也不是很熟，你有什么话就说，我可没多少时间跟你耗。其实是不想在他面前更加难堪，伦理说我跟李志明的关系可以说是情敌，中间周旋着石可益。
　　他却轻笑，胸腔起伏得很厉害，他说石嘉彬，石嘉彬，你是不是不服我？
　　我斜睨他一眼，偏过头看向窗外的暗蓝明月，一句一句的说所有人都说我不是个好人，但他们从未说我是坏人，其实我算什么东西呢？似乎所有人都知道我对石可益那破念头，你们却又不劝阻，又不勉励我。你说我是什么东西呢？石可益又是什么东西呢？他为何值得那么多人争取，而我却要承受背弃的事实？
　　爱谁不爱，偏偏是血浓于水的亲弟弟，偏偏他叫石可益，我叫石嘉彬。
　　爱有多艰难？艰难到我每一天入梦总想着与他一起看日出，看落日，看明月，看尽一生。
　　李志明站起身，踱步站到我跟前，修长白皙的手指缠上我的手臂，他垂眸认真的看着我，我也在看着他。他的眼睛是那么的漂亮，明亮似月，朦胧而优美。就连我的倒影都看得一清二楚，苍白憔悴的面容，黑色背心，呆滞的就这么看着他的眼瞳，极尽的漆黑，极尽的深沉。
　　他说石可益刻意引惑我，他爬上我的床跟我说有了我就别看别人，你的眼睛只能是我。瞧吧，他是个占有欲极强的爱人，在上我的床时不许我看别的，可我不知他爬上别人的床眼里还有没有我，他自私，霸道，神经质，对不对？
　　我怔愣片刻，便用力甩开李志明的手，但他又缠上，甩开又缠。我有些失态的提高声调说你什么意思？别将我弟弟诋毁了，你还没有资格！能这样说他不好的人只有我，你！不配！
　　李志明冷峻的一把捏住我的手腕，将我拉近他的身躯，对我耳语说你也听着，我搞上他也是你情我愿的前提，他如此不自重，我又为何隐忍？他是谁？只是套着石可益名字的婊子，而你他妈的不是，我早喜欢你了，石嘉彬！要不是你那弟弟碍着我的道，只怕你已是我的人。
　　我愤怒的瞪他，就连努力维持着的冷静几乎在他这番话而面临崩溃。
　　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说出这样卑鄙的话重伤弟弟？他要不是凭着弟弟的喜爱，也不会有资格站在弟弟身边，要不是石可益爱他至斯，我也不会退出自己内心隐晦干涩的感情。然而现在又变得不似，不似真的不似假的。
　　石可益爬上李志明的床算什么？李志明像个受了委屈的人却又接受石可益来势汹汹的爱？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又算什么？
　　而我的感情如此安放又算什么？
　　去他妈的混账！
　　我恼怒的一脚踹在李志明的腹部，挣开了他手，又是狠狠的捶击他的背脊，将推倒在地上，居高临下大骂道你们都是精神病院出来的疯子，任由将感情践踏，任由你们自以为是！石可益是疯子，你李志明就是疯子的监护人，真是天生一对，谁也比不上了。
　　李志明捂着腹部痛苦低鸣，艰难的抬起头颅对我说对，我们是疯子，疯子也会为了某些东西而一再的违背自己，你不高兴吗？
　　他爬着墙壁缓慢站起身又说谁也不想一个叫石嘉彬的人活得那么难过。我总是清楚石可益常常拿我当挡箭牌用，招数烂得你也信，这足以说明你其实是个呆子。当年我问他要报什么专业的时候，他说想完了你的心愿，你不是从小就喜欢艺术吗，但为了什么而放弃？所以他毫不犹豫的选择设计，他上心的，一颗如火般的心，你还能听到他的跳动吗？
　　我不安的倒退一步，沉声问他上的谁的心？
　　你的呀，石嘉彬。李志明笑了起来，面容扭曲，继续说石嘉彬，我呢，我比石可益喜欢你还要早，真的，只是这么多年来你从未将我放进心里，所以我接受石可益的引惑，这么做你一定不会忘记我了。
　　我哑然的沉默了下来，长这般大听得最荒唐的话莫过于此刻了。
　　弟弟引惑李志明是为了让我更爱他更关注他？李志明跟弟弟搞一块也是这样的理由？荒唐至极。
　　如若早些时候告诉我这些话我还会高兴个两三天，可是现在不能，谁又能保证即使带着目的走在一起的两个人不会磨出爱？即使不是爱，那一定有一定程度的喜欢。
　　我从未忘记过弟弟说过的话，他说喜欢我，也说他也喜欢李志明，他不会因为我而忘记李志明的，因为石可益与李志明是朋友，也是一对合拍的搭档。纵然没有爱，但有了喜欢作为基础，一切的障碍又怎会是一个难度？
　　爱情于我，从未公平实现过。
　　我深爱着的人有一半的心割裂了出去，给了另一个缺了一半心的男人，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还会是一个跨不过去的坎吗。
　　将李志明退出房外，我便死死锁上门。自己便无力的沿着门板滑落到地上，抬起脸仰望雪般白的天花板和吊于中央位置的水晶灯，心里头像被一锅沸腾的热水凌迟着，因为疲倦因为满目疮痍，所以我悲伤难抑。
　　谁能在我不经意间顾及我？
　　我拼命划动的泛舟早已承受不住我的沉重与压抑，就在顷刻间翻覆，深深的沉在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