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暗灯][I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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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莲二一个人站在车站里，等待最后一班车。温度突然间降了下来，周围刮起了一阵风，吹得身后的枫树飒飒作响。翻开揣在大衣口袋里的一本笔记，一页一页的纸张从少年指尖滑过。
【城崎真葵，立海大附属中学高中部二年，身高164cm，体重43kg，七月三日出生的巨蟹座，AB型。立海大插花社社长，擅长以枯萎的植物为点缀的草月流插花。喜欢染发（注：偏爱深色系）】
第一页只在中间部分条条框框写得很仔细，等到再翻到第二页，空白，第三页，空白……一本十几页的胶套笔记本，除了第一页的几个字，几本上都是空白。
柳莲二一直记得第一次与城崎真葵见面的场景。
国小四年级的时候，他陪他妈妈特地从东京到神奈川来这里学习茶道，他觉得妈妈似乎与城崎老师有一见如故的感觉。趁着休息的时候他到院子里去看城崎老师饲养的夹竹桃花来做暑期观察植物的实验报告，碰巧遇到了城崎真葵。她穿着黑色白边的百褶裙，白色短袖衬衫，蹲在院子里用手拨弄着杂草，鲜红的领带被用来绑她经过精挑细选之后的草还有几朵紫色的小花。哦，那时她还留着黑色及肩短发。
她听到换木屐的声音抬头一看，碰巧与柳的视线相对。
有一双很漂亮的湛蓝色眼睛。和城崎老师的不是很相似，城崎老师眼角的痕迹长，看上去眼睛被放大了很多，而城崎真葵的眼角微微上翘，眼型十分好看。这也是柳在立海大附属中学的国中开学典礼上，隔着拥挤的人群看到城崎真葵，第一眼就认出了她的原因。但她很快又转回了头，继续摆弄着她的杂草，放到左手心上，用鲜红色的领带将它们系在一起，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柳莲二也不想打扰她，走向院子另一边开始观察起色泽、外观都能称之为上品的夹竹桃。一个院子，两个人蹲在不同的边上，太阳下的斜影将草坪分割成深浅不一的绿。
等到他们离开的时候，也只有城崎老师站在门口送他们，柳莲二朝里面的院子里看着，人不
见了，只有那株用领带捆绑的花束孤零零躺在地上，还有小铲子插在花盆的泥土上。
柳莲二全当做了一场梦，也有很长一段时间认为他看到的是坐敷童子而已。
现在想起来他只觉得好笑，合上了笔记本，放回了大衣口袋。
银白色的车灯光线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扯开了时间的静谧，剥离了尘嚣。公车在面前稳稳地停了下来，地上残存的枯叶被带到了好几米远外，摩挲着柏油地，不肯离开。司机打开前车门，看见柳伫立着没有动作，又马上关上了门，没有人愿意让暖气往外跑。他大概也急着回家，稍微停了一下，马上又开走了。柳拢了拢衣服，掸去沾上的灰尘。
其实他一直没有告诉城崎真葵，他根本没有坐车的必要，因为离她家只有两条街，十几分钟的路程。只不过是从校门口出来，刚好两个方向走而已。
想到这里，他换了提书袋的手，绕到车站后面，向前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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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城崎真葵用背将门关上，将买来的东西放到玄关旁的木质柜台上。弯下身来脱掉着靴子。
从内侧走出来一个穿着深紫色和服的少妇，她用手将头上繁琐的头饰拿下来，浓如海藻般的茶色长发被动作带动披到了肩上，脸上还带着没来得及卸去的妆容：“辛苦你了小葵，饭菜已经摆在桌子上了，换下衣服来吃吧。”
城崎真葵拉开一旁的抽屉柜，从里面拿出一双室内拖放在地上，套进，又将靴子在靠着墙摆好，“今天也还有人来上课吗？”一边把书袋从上面的大包袱下抽出来递给她，顺便把落到额前的头发用小指勾起别到耳后。
“恩，说是明年就要搬到大阪，不会长来了。”城崎奈月接过书袋，翻看里面的书，低着头，任由城崎真葵打理她的头发。
用手指顺着城崎奈月茶色的头发，长及腰际的头发色泽十分好，一路顺下去也没有分岔的问题。指尖还残留着淡淡的香味。城崎真葵不由得将整个人靠在了城崎奈月的身上，双手从腰部处环合，下巴懒懒地枕在肩上。
“啊，小葵你换身衣服来吃饭吧。东西我帮你来理。”城崎奈月看着环在身前交叠的双手微微一笑，单手抚上城崎真葵的手，侧过头来轻声对她说。
“恩。”说着，城崎真葵放开手，一边脱着大衣一边跑上了楼。
城崎真葵看着母亲在楼下整理东西的身影，关上门，带上锁。
她拖着一条腿往床边走去，刚刚在走动时也就被疼痛麻痹了，现在一停下来就觉得那里被火烧灼了一个洞一样疼。一个腿软，整个人便往床边倒去，柔软的棉被呈现成一个“凹”形，铺得平整的被子也被弄出了褶皱。城崎真葵支起身子，忍着痛将膝盖弯曲一点弧度，将黑色中袜一点点从膝盖上面脱下来。丝质的布料一点点摩挲着皮肤，凉意从空隙中慢慢渗透，刺到皮肤上，激起一个寒战。
一块触目惊心的蓝紫色显然已经比之前淡了一些，但在白皙的皮肤上还是显得不伦不类。更可怕的是膝盖内侧被粗砺的东西刮破皮，扯开一个硬币大小的红色伤口，看得清楚伤口处的血丝。伤口上更是黏着灰尘，与往外流的血液胶着着，空气中带有一丝猩红的味道。
城崎真葵拉开床头柜下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熟练地将棉棒沾上酒精，忍着剧痛往伤口上擦拭。
“嘶——”酒精的味道混合着血的气息，一阵凉意从心底里蔓延开来。但手上的动作依旧没有停止，轻巧地避开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的血肉，只是在伤口的边缘最容易沾染细菌的地方一遍一遍擦拭。雪白的棉棒变成了红色，一根一根排列在床头柜上。
简单地涂上了白色的软膏，撕开药物纱条的胶带，贴在受伤的地方。
“蹬、蹬、蹬……”
有节奏的脚步声音从门口传来，城崎真葵赶紧将拧开的软膏盖子盖上，撕开胶带后的废物、棉棒、塑料包装袋整理到一起，用纸巾包好，塞进还有一小半饼干剩余的包装袋，一起扔进伫立在不远处的垃圾桶。
想了想，从门后的衣架上取下一条宽松的黑色弹力运动裤，套上。再开始慢条斯理地脱着上身的针织衫。
“小葵，你还没有换好衣服吗？”“咚咚”敲击木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城崎奈月的声音随之而来。
城崎真葵将脱下的衣服整理好放进一旁的竹编筐中，按下门把手，走了出去。
“刚刚在发短息。”吐吐舌头，挠了挠微显凌乱的头发，城崎真葵站在那里任由着母亲将自己衣领翻好。
“好了，饭都快凉了，去吃吧。”说着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
“好。”城崎真葵笑着应答着，一步步走下了楼。
晚饭是牛肉盖饭和蔬菜杂烩锅，以及加了马铃薯的味增汤。
城崎真葵喜欢将蔬菜锅里的完整的生菜挑出来，将牛肉盖饭里的牛肉用筷子夹出来，配着一点点的米饭一起包在生菜中吃。
城崎奈月从味增汤中夹出一块马铃薯放入嘴中，看着城崎筝葵娴熟地只用筷子便将食物包好，用勺子舀起，放入嘴中。银勺在手中转动，翻出银色的花朵。
“小葵……你下个周末有空吗？”勺子倒扣在汤碗的边上，城崎奈月双手抱在胸前撑在桌子上看着坐在对面的城崎真葵。
“下周末？……有空，怎么了？”城崎真葵也放下了银勺，用纸巾抹了抹残留在嘴角的酱汁，看着城崎奈月。
“哦，和子阿姨邀请我们去她家做客，说很久没见你了。”
“和子阿姨……？”虽然经常听母亲提起，不过城崎真葵并不记得有见过她。
“噢，她上次带着儿子来这里学茶道的时候，在院子里偷偷望过你一眼。那时你才刚刚……啊，没什么。”
说到兴起的时候，城崎奈月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瞳孔在日光灯下放大，赶紧低下头，继续有意识无意识地摆弄着银勺。
城崎真葵见她这副样子自然也是明白了些什么——那段她从来不当着她面提起的记忆。
城崎真葵温顺地低下头，继续喝着汤。却突然发现已经见底了，只得拿起勺子一下一下切着还留在碗底的马铃薯块，直到捣烂成泥，也顿时失去了胃口。
城崎真葵端起碗，向一边的厨房走去，拿开锅盖，用勺子一点点往碗里盛着已经冷了的汤，撇开已经凝成一点点白色的油脂，回答道：“我知道了，周末会和您一起去。”
城崎奈月抿着好看的唇线，看着城崎真葵盛汤的背影，心兀得一阵刺痛。
两人默契地陷入了沉默的泥沼中。
日光灯在头顶依旧投放出白色的光线，墙上的挂钟“滴答”响着。
但城崎真葵和城崎奈月的思绪都飘到了不同的时刻，精神恍惚。
城崎真葵放下汤勺，只剩下残缺不齐马铃薯的碗放到了一旁的水池中。打开水龙头，将手放在白色的水柱中间冲刷着，溅开了朵朵水花。一边擦着手，转过身问道：
“妈，我现在能煮个鸡蛋吗？”
“……鸡蛋？”城崎奈月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愣了一愣，转头看向站在面前的城崎真葵。“没吃饱吗？”
“啊，不是，吃饱了。只是突然很想吃，想待会儿做功课的时候吃。”脸上漾出一抹笑，双手搭在光滑圆润的椅背上。
“要不我来帮你煮？你先去休息一下吧。”说到这里，城崎奈月也放下端在手中的碗筷，站了起来。
“不用了，白煮蛋就几分钟的事情。”语毕，城崎真葵已经伸出一只手打开了冰箱，从里面取出两颗圆润的鸡蛋。
城崎奈月本来站着的姿势又恢复到了坐下。一言不发地看着城崎真葵取水、洗蛋、放进锅里煮，动作一气呵成。那个低下头默默工作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她突然感觉眼眶被灯光刺痛得有点干涩，深吸一口气，起身，向房间走去。
城崎真葵并没有回头，静静地听着不大的响声。灶台上的水“咕嘟咕嘟”响着，气泡从锅底升上来，一个接着一个“噗嗤”一声碎掉，很快又被新的水泡挤掉。
放了半小匙食盐，看着鸡蛋在水中起起伏伏摇来摆去。城崎真葵拿食指将浮上来的鸡蛋硬生生地压下去，样子仿佛这已经不是煮沸的热水，而是温吞吞的茶水一般。
关掉火，想了想退回了已经伸出来的手，转用漏勺将鸡蛋从锅里捞出来，放入早已准备好的冰水。
其实她并没有想什么，因为她根本不愿意去想。
城崎真葵收拾好灶台和饭桌上的一切，端着盛着两颗鸡蛋的碟子和酱料的托盘，关了灯，合上移门，向房间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暗灯][I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