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姜吕旧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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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侄见过师伯。”
问安，施礼，然后直起身，垂首恭立，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神情不卑不亢，恭敬而得体。
荀子抬了抬眼皮，视线在吕荔脸上转了一圈，然后收回。
“……几年了？”
“若是小侄未记错，文信侯过世至今，已十七年了。”
“先前十七年杳无音信，现下……又是为何？”
闻言，吕荔的唇边浮起了一丝奇异的笑容：“想来师伯已知罢，吕家，如今无论如何也脱不开始皇帝陛下的掌控，小侄此次，便是随蒙恬将军的大部队进驻桑海的。”
“哦？”听那平平静静的语气，似乎正如吕荔所说，对这些事情早已心知肚明一般，“那么，你待如何？”
“师伯可知，家父临终之前，曾托人捎了封信给陛下……如今，小侄正是奉命前来处理此事。”
心知吕荔所说的“家父”，并非是指代前稷下学宫祭酒——亦是兄妹三人的生父姜尧，荀子拈起一枚黑子，放在了棋盘上。
“与子菡有关？”
“师伯实在料事如神。”
“……是以，老爷就在姑娘出生之前，将大少爷过继给到了文信侯名下，成了吕家的少主……”
“那娘亲与简伯，他们难道就没拦着？”
“姑娘也知，老爷生前与邹衍先生颇有些交情，那阴阳家的咒术，也不是一般人能抗拒得了的……”
“这便是事情经过了？”
我垂下眼帘，起身出了门，“我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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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于家务没什么天赋，但风旷远还是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将那间小破屋细细整理了一番，偏偏没找出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反而将屋子里折腾得更乱了。
想起上午吕荔看向自己时，隐藏在眼底的敌意与杀气，风旷远又觉得此人理应在屋里弄些陷阱什么的折腾屋主才是……难道想错了？
不不不，绝对有机关陷阱毒药猛兽！那家伙看阿蕖的眼神就不对劲儿！！！
等姜蕖踏进屋里时，就看到风旷远面朝石板地背对天花板，准备掘地三尺找陷阱挖机关……于是一个爆栗敲过去，风某人终于消停了。
“阿旷，陪我打一架可好？”
依旧是刚过二八之龄的清雅淑女，依旧是笑得温婉端庄，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极度地暴力不和谐。
“阿蕖，究竟何事烦心？”
见姜蕖的鬓发有些散乱，风旷远伸手为她理了理发髻。姜蕖极爱整洁，平日里连衣服上也不见半点折痕，眼下却连发簪都有些倾斜了……想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吧？
想起吕荔先前那番话，再联想到姜蕖见到他之后的种种异状，风旷远觉得心口堵得厉害。
“虽说杜康乃是解忧好物，可多饮终究会误事，所以，还得劳阿旷再给我喂喂招了。”尽管面上有些羞赧，可姜蕖也没有避开他的动作，不过脸颊却泛起了一丝若隐若现的绯红。
长剑铮然出鞘，残阳余辉沿着狭长的剑刃流泻而下，划出一道隐含杀伐之气的冷厉弧线。皓腕一动，带起剑影交织成天罗地网，端的是古朴绝妙的招式，却一改平日的轻灵翔动，一上手尽是大开大阖的战阵杀招。
这套剑法，从未见姜蕖使过，倒是姜若，在被机关鹰隼围攻的那晚，用过同样的招式，只是剑招虽纯熟，其中剑意却不如姜蕖领悟得深。
是了，若非受阅历所限，以姜蕖的资质，于剑之一道，来日成就必不输于其母族的越女阿青。
只不过眼下，她自己也尚未觉察到这一点罢。
但凡肯努力下功夫钻研，无论如何愚笨之人，也能学会剑招，可到了这一步，若想再有所进境，对剑意的领悟就十分关键了。
姜蕖心性跳脱，却终究是经历了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几经磨砺，加之性格天生开朗温和，外表虽温婉大方，骨子里却有着极强的韧性，心境自然非常人能比。
可是……
风旷远叹息着，挽弓动弦，眨眼间，便与姜蕖过了数十招。
若能轻松快意地悠然度日，谁又希望她过得如此辛苦呢？
心神一晃，那浅银纤巧的狭长剑刃，便稳稳置在了喉间，剑脊正正压住喉结。
“别跑神啊！”
虽然分了心想别的事，但是风旷远很清楚，自己早就练成了一心二用的本事，这会儿便是被姜蕖用剑架在脖子上，也只能说明她的进境一日千里，虽说手头没有惯用的驰霄强弓，却并不意味着某人在放水。
话虽如此，但是有人却不这么想。
“我还没弱到要你这么让着！”
半个月前分明还被风旷远压着打，今日突如其来的胜利，怎么也不像真的……
复又想起那日清晨，用着与眼下别无二致的剑法，猫儿逮耗子玩一般轻描淡写打败了自己的吕荔，姜蕖的眼眶泛起了淡淡的红色。
……就算是看不起人，也该有个限度了！！！
看到姜蕖眼中隐含的气恼与委屈，风旷远觉得有点头疼。看来，今日是遇着些事情，刺激之下情绪有些激动了。
只是不知，与那吕伯让，是否有关了。
风旷远垂下了视线，抬手轻轻拭过面前少女的眼帘，果不其然，指尖沾上了点点泪水。
“阿蕖勿恼，谁敢欺负你，我帮你教训他。”
若真是吕荔的话……揍他个下半身不举，正好一举两得。
在姜蕖视线不及之处，风旷远笑得颇有些狰狞。
转身携姜蕖回到了屋内，时已入夜，而隔壁那几个闲得蛋疼躲在围墙后看戏的人——盗跖、雪女、班大师——也回去洗洗睡了。
“究竟何事，竟扰得阿蕖如此心绪不宁？”
因其中所涉乃姜姓之秘，一开始风旷远并不愿刨根问底，但是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终究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了，“若我所想未错，当是与今日遇到之人有关了？”
“……那个人，乃是我爹爹与娘亲之长子，我出生那年，被过继给吕不韦了……”
声线是女子独有的温润清亮，中间偏偏带着一丝丝不情不愿的软糯鼻音，听来竟有种奇异而悦耳的韵律。
“……那、那吕荔与你……？”
姜蕖移开了视线：“乃是我长兄。”
真可惜，大舅子不能打啊……
未曾察觉到风旷远的诸多小心思，姜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不时透出的只言片语，虽不详尽，却也足够风旷远推测出事情经过了。
出身暗姜吕氏一族的吕不韦，不甘如历代吕家人一般平庸度此生，于是以嬴异人为奇货居之，封侯拜相，甚至将自己的亲子送上了秦国王座，却因此遭亲子猜忌，迫不得已饮酖自尽，也累得吕氏一门惨遭屠戮。
所幸忠心门人前往姜氏一族求助，得以过继族长之子姜蓠至吕氏门下，才保得宗族延续……
“时至今日，我才知晓，幼时爹爹为何将我充作男儿抚养……”
平静无波的声音中，透着淡得几乎无法觉察的不甘、愤懑，还有……嫉妒。
“吕氏几近灭亡，虽根基尽毁，却也因此不再为嬴政所忌，可以从头开始，而兄长也能博个中兴家族的好名声。
“至于姜氏……爹爹那时便已料到如今亡败之局，不忍兄长背负致使宗族绝嗣之罪，更不愿他随姜氏一同衰亡，索性将他过继到吕氏，而我，便是兄长的替罪羔羊了。
“牝鸡司晨，落得亡败收场，后人也只会认为是因女子掌管宗族，才导致如此下场，却不会将罪名联系到他的好儿子身上！”
委屈也好，愤怒也好，眼下已经不重要了，早知古人重男轻女，也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如今身临其境，却怎么无法平复胸中郁愤，只因多年真心相待的血亲，对自己的哺养疼爱中，不知道掺杂了几分算计，几分真意。
风旷远默默地移开了视线，却伸出手臂，轻轻将姜蕖拥入怀中。
朦胧月辉下，女孩颤抖着缩起了身子，靠在男子的胸膛与臂膀间，好像一只被遗弃的幼猫一般，发出了细不可闻的呜咽声。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姜吕旧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