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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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鲜血混合着美酒匍匐着碎了一地。
苍穹上的云被染得殷红似血。
九重天下，
无边无际的灼灼烈火，正疯狂地焚毁一切。
灼热的火舌像是一条旋舞在深渊中的蛟龙，带着狂放的美丽吞没着一切。
壮烈得宛然灭世时的天神。
——那是来自地狱深处的罪恶业火。
*
延绵无尽的白玉阶、瘴气弥漫的山峦、巍峨阴森的宫城、九十九曼陀罗鬼殿、万魔祭台、喧闹鬼市、早已沉在地底下却依旧盛满彼岸花的雾水林……业火踏着凌乱而疯狂的舞步，蔓延着、吞噬着，没有给予这里任何一样生灵的反抗逃脱机会。
这里的一切，都将保留着最完美最妖冶的姿态，从容地随着烈火步向毁灭……
没人能否认，这是位于高天原的八百万诸神，为了即将复活的那位神，献出的最完美祭品。
*
罪恶的火焰仿佛要一直焚烧到天地尽头。
随着颠倒乾坤的阴阳妖铃在九日九夜后的圆月之夜发出最后的绝望悲鸣——
自平安朝迁都的三百年来，最为妖惑不详的丹波国大江山，在诸神祭奠中，终于被熊熊业火吞灭。
（二）
暮春圆月夜。
漫山遍野的姹紫嫣红都抵挡不住三百年花开一度的九重樱。
在池田家的赏花宴过后，这种传说中的华樱在一夜间开遍整个京都。
九层的花瓣第次舒展，自花蕊深处绽放而开。一层一层的交叠盘旋，愈往花蕊颜色愈加鲜妍。
风过时，华香盖顶，漫天幽郁弥漫整个平安京，无边艳色压过烂漫的八重樱。
连月光也要为之跪倒。
*
平安京，土御门。
一辆车身刻满桔梗花和不知名符咒的牛车缓缓地驶过戾桥。
车轮辗过桥体时，发出依依呀呀的刺耳摇曳声，惊动了桥下的一群精魅。
*
月光像水一样流泻着，跳跃着。
驱使牛车的脚夫面无表情，双眼空洞无物，皮肤更是白得像纸一样毫无生气可言。
手中执着的皮鞭一下一下地抽打在驼背的老牛身上，啪啪啪的闷响，发出不同于打入皮肉的声音。
大半个成年人高的荒草几乎要将人和车一起淹没，不知名的虫蚁鸟鸣声吱吱哇哇地嘶响成一片。
清冷破落的宅邸，门板青墙上苔藓爬山虎盘蜘蛛丝旋着交叠在一起。
*
被人遗弃了多年的宅邸在清冷的月色下更显荒芜。
（三）
白衣翻飞。
十二道倏然从衣袖中飞出，所到之处，流光飞舞。
顷刻间，整个破败的宅邸仿佛陷入了时光的沼泽，褪去了五十年的荒废时光。
夜色朦胧。
宅邸四周依旧荒草萋萋，人影萧条。
但侵蚀着宅邸的青蔓和蜘蛛丝早已不见踪影。
一尘不染。
有细虫和野鸟在树影间欢快地唱着歌。
早已飞离枝头多年的鴉也在这一夜回归了。
庭院中，焦土上，一株树根下刻着倒逆芒星的血樱。
原本早已干涸的小池塘上，迎着盈盈月色，清初如许。
*
一只通体火红的毛色但脑袋却是白色的、形状像是狐狸的奇怪动物从隐秘的草丛中窜了出来，像箭一样冲向那个优雅地靠在长廊柱上饮酒的白衣人身上。
嘴里还发出‘榴榴’的古怪哼啧声，配合那双格外圆润的眸子，看起来就像是要哭一样……
“安倍晴明你这混蛋终于肯回来了……呜、呜呜……”那个奇怪的生物不仅会说话，而且还在白衣人的怀里哭得一塌糊涂。
哭得声嘶力竭，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都统统发泄出来一样。
此刻。
十二道流光默默地化为人形，一声不响地立在那个对月而饮的白衣人身后。
他们不敢，也不想看自己的主人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
——在十二神将们的幻术施展下，一切都仿佛未曾改变，一切都依然如初。
白衣人默默地看着廊外的茫茫夜色，一边温声地哄着怀里的小东西。
耳边仿佛还能听到那两个人的笑声，一个嘲讽，一个蛮横。
只是，在看到那方冷冰冰地搁置在案桌上的，带着肃杀意味的黑曜石锦盒时，才发现，早已物是人非。
（四）
月光升到最高空，与星辰的轨迹练成一线的那一刻，月辉突然大盛，世间有那么一刹明亮得宛如白昼。
那开遍京都的九重樱仿佛受到无言的召唤，纷纷从庭院中破土而出。
一刹间，九重樱开遍了土御门。
樱花飞舞。
华香四溢。
落樱纷纷之间，一个人影悄然无声地坐在了白衣人的对面，连十二神将都未曾发觉那人是何时出现的。
月色像水一样流过那人赤黑的发，像是描绘着轮廓一样，一直顺着那袭火红得灼痛人眼的拽地长袍蜿蜒流去。
烈焰一样的衣裳上，流云火焰纹中的曼珠沙华开得妖冶异常。
在一片纷乱的九重华樱中，那人的脸被月光模糊得难以辨认。
*
月光依旧。
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咽声和哭嚎声随着细细碎碎地飘散在夜空中的飘渺铃铛声中由远及近，摄魂夺魄的鬼气浓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仿佛受到了无言的邀请和诱惑，又或者是某种召唤。
它们正在往土御门逼近。
浩浩荡荡的，延绵无尽的，倾巢而出的鬼怪们或狰狞着面孔，或狂喜、或害怕、或哭泣……
那是百鬼夜行的仗行。
这种百鬼齐聚的盛况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
百鬼出行，须择无月之夜为宜。
那时候正是阴光大盛，鬼气也恰好到了最浓郁的时分。
但这次的也行却是选择在圆月之夜，而且恰好是阳气最浓郁的日子出行。
但是鬼怪们都没有在意。
它们的目标是土御门。
没有丝毫要改变前进方向的欲望，也没有任何要停滞不前的犹豫。
（五）
为首的鬼怪手中，正拿着两枚铃铛。
一黑一红。
阴阳妖铃。
月光下，妖铃的颜色光艳如同浴血而生的妖魅。
*
愈渐接近土御门，两枚铃铛发出的嘶鸣越加疯狂。
原本那只拿着铃铛的鬼怪顷刻间就被它散发出的疯狂鬼气粉碎成一滩黑水。
铃铛落地。
发出叮铃的一声清脆碰撞声。
又有一只鬼怪走过来，伸手捡起它。
鬼怪的手一碰到铃铛又开始腐烂……
*
腐烂、化水、捡起、腐烂、化水、捡起……
鬼怪们重复着这个举动。
周而复始，不停歇。
因为它们都感觉到了：
——【它们真正的王就在前方】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月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