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坠落一千次》崖枝无方

5、第 5 章

　　第二天，穆云栖刚到公司，唐偌就塞给他一个文件的附件，并事无巨细道：“你联系一下这几个公司，问一下他们的进度情况，精确到完成了百分之多少，如果没有完成目标的40%，你就提醒下他们。完了以后你收一下红色笔标记出来的文件，如果平台上没有，你也打电话过去问一下情况，别问为什么没发，问是不是发错了地方。两件事，今天上午做完就好。”
　　穆云栖手上还拎着楼下便利店买的早餐，唐偌一把夺了过去，正色道：“你上班已经迟到一个多小时了，没时间给你吃饭了。你要做好记录，目标完成和未完成的都要统计好后发给姜晓琴和张维彬。文件要按照两个组的分工发给高彦林和我，发送的时候备注好级别，关于中秋赏月节的文件都是最高级别。”
　　对面唐偌一连串的输出，穆云栖无法插入任何一句话。
　　他表情僵凝，敛着眼道：“我不是你这组的。”
　　唐偌点点头：“手机拿来。”
　　见穆云栖丝毫没有反应，她立刻从他手里抽出手机，打开微信，扫码添加好友，通过验证，备注名称，一气呵成。
　　做完这些之后，她才抬起头，笑着道：“我知道啊，但现在两个组合并办公，高彦林是组长，我是副组长。我的话，你也是要听的。”
　　“我还有事儿没做完。”
　　穆云栖冷淡地告知她。
　　唐偌根本不接招，笑着把手机还给穆云栖，微微挑眉道：“先做这个，其他事儿后面再做。”
　　“其他的事儿也很重要。”
　　“什么事儿？”唐偌眨眨眼，睫毛又长又密，随着眨眼颤动，笑容可掬地看着穆云栖。
　　他微皱着眉，一身纯粹的藏蓝短T和同色短裤，看起来像极了街上溜达的无业青年。
　　此时，他正在绞尽脑汁想要拒绝唐偌下达的指令，最后摆烂道：“反正我手上事情很多，一时半会儿做不完。”
　　“你不做的话我打算直接跟老板联系。”
　　穆云栖唇角勾起一抹嘲讽：“那你去告状吧。”
　　“我不是告状哦。”唐偌俏皮地笑着道：“我会把你近期的表现以邮件的形式发送给老板，还有你妈妈。”
　　她轻拍了一下穆云栖的肩膀，眯着黑眸道：“好好干，我看好你。”
　　说完之后，她无视穆云栖漠然的脸，身心愉悦地回到了办公室。

　　临近要吃饭的时候，姜晓琴拿着写满了字的目标分解表，表情古怪地走进了唐偌的办公室。
　　唐偌盯着分解表目瞪口呆，反复确认道：“他给你纸质的？”
　　姜晓琴无奈地点点头，苦笑道：“我还问他要电子档了，他说你没告诉他要电子档，所以他打了电话就直接写在上面了。”
　　姜晓琴没有当众跟穆云栖翻脸，应该也是知道穆云栖的身份了吧。要不要得罪老板儿子这种事，就只有让她这个组长来做了。
　　唐偌扶了扶额头，深吸了几口气道：“好，我知道了。”
　　她不能在这儿败下阵来，想清楚这点，她拿着分解表又冲到了穆云栖的办公桌前，轻声细语道：“这个要做电子版，半小时之后给我。”
　　“我不会。”
　　唐偌立刻打开百度：“看视频，现在开始学，多给你十分钟时间。”
　　两人四目相对，僵持不下。
　　在唐偌快要坚持不住时，脸色铁青的穆云栖率先垂下了眼眸，看着分解表敷衍地“嗯”了一声。
　　唐偌如获大赦，又如大获全胜。

　　然而半小时之后，穆云栖发了一个简易版的表格回击。
　　唐偌再一次忍住了暴怒的脾气，继续面对面教他：“这个目标分解表有电子档，你完全可以在工作群里面找一找，你现在这样我没有办法看。你重新做！”
　　这一次穆云栖没有说话，呼气的声音明显大了一些。
　　唐偌站在一旁，看他慢动作一样找到工作群，再慢动作一样找到文件，她有一种想要给他按三倍速的冲动。
　　淡定。
　　淡定！
　　不能输！！
　　她一遍遍跟自己强调。
　　“吃饭时间到了。”
　　穆云栖暴躁地皱起眉头，口气不耐烦。
　　唐偌所有的耐心已经眼前这个家伙消磨灭，满腔怒意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厉声道：“饿不死你，你先把这个做完再吃饭！”
　　穆云栖却停下来看着她，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道：“我还没吃早饭，你把我早饭拿走了。”
　　唐偌屏息，想起他的早饭确实还在自己的桌上。
　　毕竟才十九岁，说不定还要长个子。
　　唐偌吁口气平缓情绪，继续忍气吞声地摆摆手道：“赶紧去吃，吃了回来马上做，现在是十二点，给你半小时吃饭，半小时改表格，一点之前给我做完！”
　　她带着巨大的挫败感回到了办公室，在微信上问龙鸥：“龙妈，是不是所有男生的叛逆期都是在大学啊？”
　　龙鸥没有回她的消息，而是到她办公室，给她看了一张照片。
　　上面是她宝贝儿子在高三的时候抽烟，把教室后面垃圾桶点燃造成火情的悔过书。
　　唐偌看着照片，忍不住感慨：“凡事还是要比较的。”

　　龙鸥从办公室里出来，拉着她一起去外面吃饭，路上开始聊她儿子的风光伟绩。
　　说了许久之后，才切入主题道：“他妈妈发现穆安平在外面有女人之后就把穆云栖带走了，从安南到日本，一次都没让老板见过。甚至她生病回国治疗，最开始也没有告诉老板。如果不是因为绝症，估计也不会联系穆安平。”
　　龙鸥的声音刚好到只有唐偌能听清楚的地步：“公司最初是他妈妈悄悄卖了名下房产出资开的，前期投资了几十万，亏了一阵子。后来他拉着余冲和黄宗正投了一些资，靠着两人的人脉才将公司正式运转起来。几个人就按出资比例分了股，其中一部分是穆云栖妈妈的。”
　　“知道自己治不好了，才开始认真思考儿子的将来，然后想到了穆安平，要他照顾这个十多年没见过的孩子。你想啊，穆云栖从小在他妈妈那么强的恨意中长大，对老板能有多少感情？老板那么多孩子，这个孩子又十多年没见，能有多少感情？所以，老板和穆云栖最开始都是拒绝的。”
　　唐偌恍然：“那如果穆云栖妈妈一定要让自己儿子进公司呢？”
　　“你也看到现在公司谁说了算不是？他妈妈现在还能逼着老板让穆云栖进公司学一学，但他妈妈要是走了，就什么都说不一定了。公司扩大了多少倍？他妈妈当初拿出来的钱，现在算个啥？”
　　见唐偌若有所思，龙鸥继续道：“站在他爸爸的角度想，就他爸现在这个大小美丽多面夹击的情况，能给他在祥和路租了个房子，还给他按月发工资，也算还行吧。”
　　唐偌笑了笑：“他现在这样不是自找的么？外面几个老婆几个孩子，人家多开心，哪儿像是多面夹击的样子？”
　　龙鸥叹气道：“这些事儿我们不要过问，总不能我们这些打工的，还能趾高气扬地去指责老板滥情吧？”

　　唐偌和龙鸥潦草地吃了顿便餐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她对穆云栖消极怠工的态度刚有所容忍，打算以十二分的精神继续让他走上正轨，那家伙就消失了。
　　中午吃完饭之后没有人再看到他。
　　唐偌站在他的办公桌前，看着原封不动的表格大为光火。
　　拿出手机找到了穆云栖的微信，问：人呢？
　　盯着穆云栖的微信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半晌她才回神过来，问周围的几个人：“穆云栖跟你们说他去哪儿了吗？”
　　没有人知道。
　　等到了第二天中午，穆云栖不动声色地回了公司。
　　唐偌在去财务室的路上看到他，穿着一件灰色的无袖运动衫，露出弧度优美的肌肉线条，耳朵里塞着耳机悠然自得地从电梯里出来。
　　唐偌还没来得及开口质问他去哪儿了，穆云栖晃到她的瞬间，就立刻拐进了楼梯间，完美地避开和她对视。
　　唐偌一整个人石化在走廊上，周身开始弥漫出强烈的杀意。

　　穆云栖走楼梯下去时回头看了几次，确定唐偌没有追出来。
　　他觉得唐偌太难缠了，看着温柔优雅，目光却像极了旅游景点门口那些追着自己买纪念品的妇人。
　　刚在咖啡店坐下，项目群里，唐偌就已经艾特他了：表呢？
　　他无视消息，点了杯美式一直待到下班时间才离开。
　　晚上张维彬请吃饭，庆祝自己第一次独立带队完成一个项目。
　　穆云栖寻了个理由不去，谁知在屋里睡了一觉，到晚上九点过时，高彦林竟然直接敲门，拉着他打了辆车去酒吧。
　　酒吧楼上的卡座里，除了张维彬的女朋友苏梅和办公室的白巧灵，龙鸥和助理苏欣怡也在，同组的王成轩身边则坐着商务部和他关系最好的郑明全。
　　见高彦林带着穆云栖来了，张维彬起身，先敬了高彦彬一杯。
　　高彦彬去宁均只带了王成轩，组里的事情就暂由张维彬负责。
　　本来只需要继续完成之前的项目工作，但龙鸥还是顶着压力，将一个新入的项目交给了张维彬。
　　张维彬感谢龙妈，也感谢高彦林。
　　聊了一阵，高彦林便将话题引到了宁均的那半年怎么熬过来的。
　　穆云栖被聒噪的笑声吵得心烦，乘着一桌的人听得津津有味，溜去外面抽烟。
　　烟快要抽完的时候，一辆出租车停在了酒吧门口。
　　车门一开，露出了一截白皙纤长的脚踝，长裙很快垂下来，迅速遮住脚背，一片湖蓝如水波倾泻而出，走出一个穿着蓝色长裙的女人。
　　她慌慌张张走了两步，出租车司机突然探出头，大声喊道：“你的手机！你的手机还在车上！”
　　这个身姿玲珑的女人有些抓狂，踩着细脚高跟折返回车上拿手机，再顶着一头有些凌乱蓬松的卷发朝酒吧疾步走来。
　　从穆云栖身边走过时，她突然停下了脚步，上半身朝后一仰，正视他道：“你居然在这儿！”
　　穆云栖这才认出她是唐偌。
　　一字领的深蓝色长裙露出白瓷一样的肩头，带着莹莹光泽的布料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原本微卷的长发似乎才洗过，轻风吹拂着，卷翘蓬松还有些炸毛，将她的脸显得格外的小。
　　上午的豆沙色口红换成了正红色，此刻薄唇紧闭，双眸微瞪，正带着怒意看着穆云栖。
　　他赶紧移开目光，吐出嘴里的烟道：“我不能在这儿吗？”
　　唐偌抿了抿唇，额头的青筋渐渐突显，浑身散发出浓浓的怒气，似乎很快就要爆发出来。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面临一场狂风暴雨时，唐偌缓缓扫视了一眼四周，深呼一口气，冲穆云栖盈盈一笑，拎着小包的细绳，径直朝着里面走去。
　　不要跟这个小屁孩一般见识，唐偌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

　　“唐偌呢？”高彦林跟几个人聊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想起唐偌来，问苏梅：“你俩吵架啦？”
　　苏梅笑道：“怎么可能，她手上事儿没做完，待会儿来。”
　　“她是不是已经悄悄有对象了啊？”
　　高彦林扬了扬眉毛，想从苏梅嘴里套出点儿话来：“不然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呢？”
　　苏梅白了高彦林一眼：“我着急什么？她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多好，非得谈个恋爱在自己胸口上捅几刀？”
　　一旁的张维彬立刻道：“什么叫捅几刀啊，只是遇人不淑而已嘛。”
　　“说不定人家真有对象了。”
　　高彦林再一次肯定，对在场的人道：“只是还不想公开而已。”
　　“我的对象在哪儿呢？”
　　唐偌从高彦林身后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