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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手忙脚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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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孟净胥就起来了。
喻流也特地早起指点他,跟他说完要领,见他一副点头明悟的样子,便不再管他,去院子里磨药了。
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慢慢结痂,不会再轻易裂开。做饭这件事,喻流想他完全能应付。
况且对于孟净胥这种习武之人而言,久卧造成的伤害更大,适量的运动也是必要的——绝对不是喻流自己想要偷懒。
当然,喻流也并不期待他能做出什么高端的美味,但求他能做熟别糊就好了。
——
厨房里。
孟净胥围着围裙,一脸镇定地站在灶台旁,摆弄着食材,不急不缓地切着,刀起刀落,手法漂亮极了。
如果忽略灶膛中时旺时熄的火和飘出来的滚滚浓烟,不得不称赞一句赏心悦目。
切完,下锅。
噼里啪啦
哔哔剥剥
从来都是胸有成竹,不急不缓的苏公子第一次体会到手忙脚乱的滋味。
不过好在虽说过程虽有些难以言明,但总归是做好了。
喻流坐在餐桌前,看着孟净胥端上来的菜,一脸复杂的表情。
整盘青菜像是在火里度过劫一样,整盘都焦了,乌漆麻黑;汤……汤汁浓稠如浆,散发着一股怪异的味道;至于那盘肉,喻流根本不记得自己买过这样的肉。
孟净胥笑得有些腼腆:“第一次做,手艺有些不太好,还请见谅。喻大夫尝尝?”
喻流静默了一瞬,将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你伤还没好,你先吃……多吃点,补身体。”
孟净胥极为感动道:“喻大夫每天这么劳累,还挂念着我,我一介闲人,怎敢先动筷子。这是我特意为喻大夫做的,喻大夫不要推脱呀!”说着,孟净胥将菜重新推回喻流面前。
喻流微微一笑,银针反射着寒光,从她的指间露出来,威胁道:“让你吃你就吃,废什么话。”
孟净胥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看着喻流。
喻流不吃他这套,把盘子给他推回去。
无奈之下,孟净胥只得用筷子夹了一块看起来品相还不错的肉,塞进嘴里。
出乎意料的是,孟净胥眼睛亮了亮,然后又夹了一块。
喻流满是怀疑地看着他。
这东西单从卖相来说,应该跟她调配的毒药威力差不多,怎么看他这模样,应当是……还不错?
真的假的。
喻流抿了抿唇,从早上到现在,她可着实饿了。
应该能信任他……吧?
喻流也握住筷子,准备夹一块。
等等。
她动作突然顿住,再次掏出她的银针,往菜上戳了戳。
嗯,没毒。
放下心来,喻流小心地夹起一块放进嘴里。
瞬间,一股奇怪的味道在口中散开,又苦又咸,混合着烧焦的味道。
“呕——”
喻流猛地捂住嘴,冲到一旁,将口中的食物吐了出来,胃里一阵翻涌,脸色也变得煞白。
然后喻流就一脸震惊地看着孟净胥也将嘴里的食物吐了出来,倒茶漱口。
“呀,好像是有点难吃。”
“苏!净!你故意的!”
孟净胥故作惊讶:“喻大夫这是什么意思?苏某听不懂。”
“明明就这么难吃,你还装作一副很好吃的样,就是想骗我吃!”
孟净胥无辜:“喻大夫冤枉我了,只是苏某这几日喝了那么多药,舌头已经被苦的尝不出味道了而已。”
喻流冷笑一声:“好啊,反正你也尝不出什么味道,不如把这些全吃了,如何?”
孟净胥摸了摸鼻子,见好就收,很是自觉地低头认错,温声道:“今日是我不对,若是喻大夫不嫌弃,可愿赏脸,去醉仙楼小饮一杯?”
醉仙楼是奉陵有名的酒楼,价格自然也贵,平日里喻流都舍不得去。
没想到这次他这么识相。
喻流冷哼一声。
在孟净胥再一次诚恳道歉和极力相邀后,喻流终于肯“屈尊降贵”,同意了他的“邀请”。
“不过……你哪儿来的钱?苏氏商行的信物还在我这儿呢。”喻流看向他,疑惑道。
孟净胥指了指墙上挂着的那柄剑,就是之前被喻流抢走的那把。
上面原本镶嵌着宝石的地方赫然多出了一个窟窿,显得极为掉价。
“物尽其用。”孟净胥如是说道。
——
醉仙楼中,宾客如云。
孟净胥带着喻流包了一间二楼的雅间,打开窗户就能看到街上的繁荣景象。
虽然他们是两个人,但只点了一壶酒。毕竟在这儿坐着的一个是大夫,一个是病患,喻流自认为还是挺有责任心的,于是禁了孟净胥的酒。
“蟹酿橙,水晶脍,百合酥……这些来一份,还有……”
喻流毫不客气,兴致勃勃地点着单。
孟净胥端坐在一旁,垂眸,抿了口茶,微垂的睫羽遮住眼底的神情。
对于一个靠诊金生活的游医来说,能搞懂这些菜名也不容易。
但她却能毫不犹豫地点了这些菜。
是曾经行医的时候见过?听说过?还是……
嗯,茶不错。
很快喻流就点完了,把菜单递给孟净胥:“快瞧瞧,你还想点什么?”
孟净胥微微一笑:“这些便足够了。”
闻言喻流也不客气,直接让小二去上菜去了。
很快菜就陆陆续续地上齐了。
她已经许久没吃到过这些了。
对她而言,这些菜不仅仅是美味、好吃、填饱肚子而已,更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尘封已久的记忆,让她回忆起高门里的生活。
抛开那些肮脏的、恶心的腌臜事儿,她记得更多的是她的娘亲,那个极温柔的女子,抱着她,哄着她,牵着她的手逗她开心,肆无忌惮地宠爱着她。
真是一种能唤醒恶毒的人心里的善良的幸福啊。
边吃着,喻流边决定今后要善待一下孟净胥。比如说,往他药里少放点黄连。
她如是想着。
而一旁的孟净胥毫不知情,自己曾经喝了那么多苦得要死的药是因为有人在里面加了黄连。
毕竟之前孟净胥是真想杀她,掐她脖子那件事儿喻流还没消气呢。
两人吃着,突然,喻流眼疾手快,用筷子的另一端抵住他的手,费力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道:“你不能吃这个。”
孟净胥愣了一瞬,抬眼看他。
喻流对他微微一笑:“海鲜是发物,吃了对你伤口不好。”
孟净胥了然,点了点头。然后他就看见喻流把其他的盘子都换了个位置。
“你吃这些,这些都是特地给你点的,对养伤好。”
孟净胥瞧着自己面前的几盘绿色天然却让人毫无食欲的青菜,一向善于伪装的脸也有了裂痕。
他委婉道:“我觉得作为病人还是应该营养均衡些的。”
喻流:“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
孟净胥轻咳一声:“喻大夫,这可是我请的饭。”
喻流怎么可能会心虚:“谁让你把饭做毁了。”
最终还是孟净胥败下阵来,只能吃着自己面前的几盘青菜。
不过好在喻流倒没有彻底的丧心病狂,还是挑了几样允许他吃。
就在两人快要吃完之际,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喻流好奇,扭头看向窗外。
孟净胥也看过去。
只见一妇人抱着孩子,披头散发地在一家医馆门前砸着门,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大夫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出来啊!阿城快不行了啊!”
“蔡知音给了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的好不好?你快出来啊!”
妇人拼命地拍着门,指甲都崩掉一个,血流如注,但她好似感觉不到疼似的,继续拍着,医馆的门上都是她留下的血。
有人来拉她,却拉不动。
妇人见里面的人一直不肯出来,彻底绝望了,眼底通红,怒骂着。
“你们都是群畜生!王八蛋!为了钱把良心都刨出来喂狗吃了!”
“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吧!你救救我的儿吧!啊啊啊!”
孩子躺在一侧,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抽搐着。
许久都没有人出来。
妇人绝望地跌坐在原地,颤抖着把孩子抱到怀里,吻着他的额头,下巴,眼泪濡湿了两个人的脸颊
“阿城,阿城……”
喻流只瞧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孟净胥对此没什么感触,让他更感兴趣反而是对面的喻流。
一个大夫,治病救人,而楼下就是病人,哭天喊地悲戚无比,她却和他一样冷眼旁观,漠不关心。正如当时他受伤时,她也是如此,第一选择不是救他,而是抢了他的剑。
如此冷心冷肺的人,怎么还选择当一个大夫?
孟净胥目光灼灼地打量着她,而喻流好似突然反应过来一样,停了筷子再次扭头向窗外看去。
“哎呀,怎么没人出来救人呀!”
说完,喻流便急匆匆地拉着孟净胥去结账,赶了过去。
拨开人群,喻流挤到前面,迅速蹲下身子,伸手探了探孩子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脉搏,神色愈发凝重。
妇人看见喻流,仿佛看见了救星,一把拽住她的袖子,声音嘶哑,满面泪痕:“大夫……你是大夫是不是!”指间的血蹭在了喻流的衣服上,孟净胥看着微微蹙起眉。
妇人边说边给她磕头:“我求求你了大夫、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只要你救他,你让我当牛做马都行……”
喻流摸着孩子的额头,对孟净胥使了个眼色。
孟净胥心神领会,上前扶起妇人。
“夫人先别慌,她确实是大夫,还是很厉害的大夫,您先保持冷静,先让她看看。”
妇人此刻已经有些神志恍惚了,只知道喻流能救她的孩子,拼命的挣扎着要来抓她袖子。
喻流皱着眉,声音微沉:“苏公子,可否请你先帮忙制住她?不然我没法给孩子看。”
孟净胥自然不会拒绝,锁着她的胳膊让她冷静下来。
但他现在内里全无,按住一个发了疯的母亲着实有些困难。伤口又疼了起来,孟净胥抿了抿唇,额间已隐隐有冷汗渗出。
眼神一沉,孟净胥捏着她的脖子一用力,妇人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喻流瞥了一眼地下的妇人,又看了一眼脸色不怎么好的孟净胥,没有说话,继续专心的为孩子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