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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翌日,天光大亮。

      穿书以来,林妙生唯一一次安安稳稳一觉到天明,顿感浑身舒坦,骨头都透着松快,连带心情都好了不少。

      她走在曲折迂回的游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眼睛一闭一睁的功夫,险些走岔了道。

      好在萤月跟在身旁,急忙拉住她小臂,将她引回正道。

      游廊外有一面形似弯月的湖,荡起波光粼粼的涟漪,春光经由湖面反映到妙生的面颊,明亮的光斑跳跃,映着她一双点漆的黑眸,脸上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

      萤月怕她在府中迷路,便陪她熟悉环境,身在沈府,自然不能不提其家底渊源,其中最要紧的便是沈去尘的生平事迹。
      她满是钦佩道:“老爷继任抚州知州不过两年,劝农桑平狱讼,而今还治了水患,政绩斐然,最近那万民伞都接连收到过两把!抚州学子更是将老爷视作楷模,人人称道!”

      怪原著对沈去尘着墨太少,以至于林妙生还以为此人出身官宦世家,其实不然。

      事实上,沈去尘并非出身于钟鸣鼎食之家,不过祖上中过进士,却因资质平庸又无靠山提携,只谋得个小官,原算是略有薄产,可到他父亲那代,整日里游手好闲坐吃山空便将家产挥霍了个干净。

      沈去尘的父亲饮酒赌博死于追债人之手,沈去尘的叔伯宗亲俱在,却冷眼旁观沈去尘的母亲独自拉扯两个儿子四处躲债艰难度日。
      孤儿寡母的生活本就不济,偏当时年岁还遇上了灾荒,饿殍遍野。

      追债、穷困、饥荒?
      如此精彩的地狱开局,想必以沈去尘为主角单开一本小说也相当精彩!
      林妙生暗暗咋舌,沈去尘居然能混到现今地位,只怕是个城府极深的狠角色。

      她忍不住开口发问:“如此这般,沈大人还能凭一己之力出人头地?”

      萤月摇了摇头道:“是亦不是。”

      原来,当初闹饥荒之时,苏州有一博施济众的富商心有不忍,开仓济粮,于危难之中挽救了沈去尘母子三人的性命。
      这位富商还在苏州创办了义学,为家境贫寒的学子提供土地、师资,当地适龄的小孩,无论男女,皆可免束脩进学。

      年方十二的沈去尘正是抓紧如此机遇,悬梁刺股埋头苦读,读书阅卷险些熬坏一双眼睛,终于学有所成,出人头地。

      “如此说来,这富商岂不成了沈大人的贵人了?”
      “是......”谈及此处,萤月欲言又止。

      见状,林妙生挑了下眉,敏锐地察觉出什么,问道:“这富商同沈大人有什么故事不成?”
      萤月一番犹豫,还是和盘托出。

      沈去尘取得功名以后,便向恩人富商求娶其千金,也就是沈观早逝的亲生母亲许灵台。
      “姑娘,你记好,在府中绝对不要提及先夫人的名号!被有心人听去可不好。”
      萤月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面色慎重,颇为忌讳。

      林妙生:“难不成沈大人发达后,不想有人提及他的糟糠之妻?”
      她隐约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否则,怎么可能那么凑巧?
      沈去尘一穷二白时迎娶富甲一方的苏州首富之女,偏偏在他官运亨通之际,许灵台就香消玉殒了?
      根据原著女主年岁的推断,也就是说在许灵台死后一年多,亡妻尸骨未寒之际,沈去尘迎娶了高门大户的小姐宋习静,隔年生下了小女沈宝曦。

      听罢,萤月冲上去,将她嘴牢牢捂着,不想她如此胆大,环顾四周,急忙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她噤声。
      “姑娘,祸从口出!”
      林妙生冲她摇头晃脑,不以为意。

      妙生的头发连同刘海一齐梳上去,绾成一个百合髻,干净利落,萤月拿衣料布头替她缝了条长发带,水绿发带在空中飘摇,像极了湖畔随风摇曳的新绿柳枝,为她平添了几分俏皮。

      她缠着萤月的胳膊晃了晃,“经你这么一说,我反倒想知道先夫人的事迹,好姐姐,你就偷偷同我讲一些吧。”

      萤月没好气地点了下她的脑门。
      “我到沈府做奴婢也不过十年,许夫人的事迹早是十几年前的旧事,我怎会知晓太多?不过平日里听府里的老人说嘴两句,却只说许夫人这名号是府中禁忌,其他打死不愿多说。”

      随口问问,林妙生本也没抱太大希望。
      沈去尘的升官速度,不难判断他是个极具野心与狠心的人物。

      政治联姻很大程度能为他助力,迎娶一个高门小姐也远比一个商户之女更有价值,他害死许灵台便也说得通。
      不过,这也只是推断。
      假使沈去尘真为了权势而谋害妻子,那林遥在其中参与何种角色?又为何在许灵台医案不久后离奇身亡?

      思绪混乱,林妙生深呼一口气,步伐悠悠行至长廊转角处,却险些撞上来人。

      虽是老熟人,却是她二人此时最不想撞见的,萤月板着脸拉她,几欲从一旁绕开。

      来人不怀好意地逼近,突然伸展手臂拦截两人去路,萤月一个刹不住脚,险些一头栽进他怀里。

      “诶,萤月,怎么见了三哥我就跑啊?”他一凑近说话,一股死鱼般腥臭的口气铺天盖地涌上来。

      萤月憋着气不好发作,转身带她往回走。

      那熊三早有预判,身子虽重,胜在灵活,两三步又拦在二人身前,一张臃肿肥腻的面庞探出来,阴毒的死鱼眼中闪着作呕的欲念,乌厚的嘴唇潮湿外翻,扯出一抹坏笑。

      “熊三,我劝你不要太过分!”萤月气得泪水涟涟,终于忍无可忍。

      身后林妙生的目光却紧紧钉在他撑开衣袖露出的肥白手腕上——

      那处正绑着她交给宋习静充作信物的玉净瓶坠子!

      怎会落到熊三手上?

      宋习静没理由把她的玉净瓶坠子给一个漠不相关的门卫,只怕不是丢给了身边的熊嬷嬷,而熊嬷嬷中饱私囊,转头便给自己儿子戴上。

      可这坠子的由来她尚未弄清,务必从熊三手中夺回来!

      “看这次还有谁来救你。”
      熊三去擒萤月的手腕,伸出手的刹那,身后的林妙生迅疾上前,身姿矫健得宛如草原上的豹子,一把拍开他的魔爪。

      熊三吃痛退开两步,低头就看见自己手背上挠出的三道血抓痕,望着瘦瘦小小的林妙生,恶狠狠道:“你个小贱人!”

      显然没料到她会出手,萤月有一瞬错愕,随即呵斥他道:“你放肆!林姑娘是夫人的客人,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夫人面前状告你!”

      “客人?呵!”他冷笑一声,“真拿自己当主子了?我娘说了,她不过是个上门打秋风的乞丐花子,没两日就要赶出府去。”

      一双油滑的眼却肆无忌惮地窥视着林妙生,这丫头虽然生得瘦瘦小小,浑身没得二两肉,却于无形之中散发着一股蓬勃狠劲,令人不由滋生出无限征服欲。

      他也算见惯吃腻城中这娇香软玉,偶尔换个口味,别有趣味。

      女人嘛,温和柔顺哪比得上桀骜不驯?

      如此一想,萤月二人的怒目而视在熊三眼中无疑成了小情趣,他傲慢开口道:“若是她同你一道乖乖伺候好小爷我,我保准你二人风风光光富贵荣华,体面绝不输府上夫人小姐!”

      不远处,廊庑拐角,两道身影隐在竹帘后,瞧着并不真切。
      沈观指节微微挑开竹帘,春光倾泻而入,光斑落在他胸前披散的几缕青丝,他搭着眼帘,将一切尽收眼底。

      片刻,他侧头给了萧煜一个眼色,萧煜会意颔首,匆匆转身离开。

      透过廊柱与竹帘掀起间缝隙,沈观清楚望见三人之间的动向,熊三正脸朝向他的方向,脸上挂着轻佻低俗的恶笑,无限逼近二人,萤月护着林妙生一步步后退,被逼至角落,退无可退。

      他的视角只能望见林妙生逼至角落的清瘦背影,一丝不苟挽起的发髻以及春风拂起的长发带,看不见她面上的神色。

      今晨,萧煜已将她的来历调查清楚,向他一一禀报,邻里口中的程妙生,生母早逝,生父懦弱,继母刻薄,她不仅常年缺衣少食,且小小年纪便承担起家中的劳作,一径逆来顺受。

      如此一个软弱听话、任人摆布的傀儡,一朝发觉冷血生父欲将自己送予知县早夭的儿子配阴婚,朝夕之间竟性情大变。

      她拳打生父,脚踢继母,甚至发起疯来伤了周遭路人,萧煜谈起她这段遭逢时眉飞色舞,既觉得奇怪,又感到异常痛快。

      只有沈观知晓——
      她是在求助。

      可一边是德高望重的书塾先生,一边是身无长处的孤女,下场可想而知,程妙生被抓了回去。

      岂料她竟绝境逢生,无人知晓她何时用了何种手段逃出生天,只是再打开喜轿时,轿上赫然坐着的是罪魁祸首程违。

      程妙生此人,一腔孤勇,手段了得,可人岂能在一朝之间性情大变?
      她闻所未闻的高超医术又从何而来?沈观满腹疑云。

      相较于熊三的虎视眈眈,程妙生安安静静再无举动,可沈观猜测,她脑子里定然想是将面前这人抽筋拔骨大卸八块的千般做法。

      事实也正是如此。

      林妙生右手探进左侧衣袖,两手指捏出一根纤若牛毛的银针,银针上淬了见血封喉的毒药,保管一针下去,熊三命丧黄泉。

      可她迟迟没有行动,而是在犹豫,毕竟大庭广众之下,将沈府侍卫毒杀,她休想善罢甘休了。

      而今,只有忍为上策。

      林妙生攥紧了萤月的手心,与之并肩,厉色开口:“萤月不敢张扬,不过是因为她是沈府的人,恐闹大损了沈府的名声,我可不怕!”

      “即便沈夫人只允我暂住沈府两天,我也是沈府的客人,沈大人为官清廉公正,沈府下人却如此冒犯淫邪,今日你敢碰我们一根手指,我就去府衙、去沈大人那儿告你,拼个鱼死网破也不叫你得逞!”
      少女身形清瘦,轻飘飘仿佛一阵风就能刮走,眼神却泛着异样的坚定,言语之间有条有序不见急迫,宁死玉碎不为瓦全之心昭然。

      熊三没料想这野丫头这般难啃,他目露凶光,表情阴森扭曲:“给脸不要脸的臭婊子!”
      旋即,他愤然撸起了衣袖,碗口大的拳头高高抬起,正要往她二人身上砸下。

      熊三突然暴起,萤月一瞬失了反应呆愣在原地,林妙生猛地抬脚,欲攻击他下三路。

      恰巧这时,一位颇上年纪的男子气喘吁吁地跑了来,满头满脸汗涔涔的,急忙忙叫住熊三:“熊三!你竟跑来这躲懒?小姐回来了,夫人正招人去卸马车呢!快同我回去!”

      来人正是沈府的门房李四,熊三不疑有他,恐夫人找不着人怪罪他擅离职守,霎时间收起了拳头量他胆子再大,也不敢明面上欺负人。

      可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想这两人离不开沈府,待到今晚夜深人静之时,他再摸黑前去毓秀园那处偏僻之地,这两人还不是只能乖乖任由他摆布。

      熊三仍觉一口恶气难消,从二人身边路过时,突然发难,冲林妙生面上唾了口浓痰。

      饶是林妙生反应灵敏,抬手挡了下,仍有不少腥臭的唾沫溅到面颊上,令她相当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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