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汪洋恣意寒星斩，钢刀劲，铁箭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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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王殿下真是出手大方，爱民如子？”
“千金王殿下不愧是龙章凤姿，天之骄子？”
“千金王才是最该坐在皇位上的人，真可惜！”
皇帝的声音近乎嘶吼，每说一句，脚下的力度就加上几分，到最后几乎要把甘梦频的臂骨碾断。
“我才是皇帝！我才是他们的天子！你为什么总是要阴魂不散，要出风头！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只能跪在这吗？”他又一用力，紧盯着地上颤抖的人，阴狠道：“你快求饶啊，我就先放过你。”
“咔吧”一声，甘梦频突然用力抬起头，小臂被抬头的动作拽得脱臼，他汗流满面，挑起嘴角，声音不稳却十分坚定：“那你干脆直接杀了我。”
“唔——”
他被踢翻在地，脖颈上的汗水因为仰躺着的姿势流落在地上，乌黑发丝铺了一地，显得雪白的人更为脆弱易碎。
“一本心法能保你到什么时候，皇兄一定给梦频找个好棺材。”
一口一个梦频，真是恶心到晚饭也吃不下了，甘梦频捂着胳膊坐起来，咽下一口血沫，觉得自己还是喜欢魏相那样把厌恶挂在脸上的。
“拿出来吧，朕公务繁忙，来日再与梦频叙旧。”皇帝拍拍手，有太监从外面走进来，递给甘梦频一个瓷瓶，又接过甘梦频掏出来的几个纸条。
“臣弟恭送陛下。”
他坐在地上，看着皇帝离开的背影，如释重负地靠在桌腿边，努力适应胳膊的刺痛。
又是“咔吧”一声响起，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替他把脱臼的关节复位。
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蹲在他身旁，长相英气，星眉剑目，神色却略带羞涩。正是即将去和亲的念和公主。
“皇叔还痛吗，徇慈只是略通医术，不知要不要叫太医来？”公主担忧的眼神落在甘梦频身上，搅着手指问道。
“行了行了，别学你父皇行吗。”
甘梦频现在实在不想再看到一些拙劣的演技，但自己的胳膊确实舒服不少，才耐着性子道：“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怎么？现在不是你非要把我从鹤影湖里捞起来敲诈报酬的时候了？”
“皇叔你怎么能这么无情地拆穿我，还拿我跟那个老东西比。”羞涩的公主一屁股坐在地上，翻着白眼道：“再说了，你现在不是活得挺好吗，要不是我当年救了你，皇叔说不准真死了，我可是救命恩人啊，现在恩人有难了，你帮是不帮？”
皇兄和他差着十几岁，加之公主是皇兄的第一个孩子，因此他们只差了两三岁。三年前他投湖自尽之时，公主将他救起，以救命恩人的身份死活拉着甘梦频，让他保证以后也要救她一次。
甘梦频看着她生得极为锐利的一双眼睛，而那眼里却浮着单纯的光。
他细细喘气道：“……你想让我帮你逃亲？。”
“对，不愧是当过皇帝的，就是聪明！我要是去和亲，岂不是一辈子完蛋了，一眼看得到头。”
“放心，不会一眼到头的，”甘梦频嘴角一扬，补充道：“怀旭国民风彪悍，几个皇子之间也是动辄舞刀弄枪，杀人碎尸，你到那可不会寂寞，风风雨雨过半生，大概也很有意思。”
“你！那我不是才不能去吗，就我这没脑子的还不两天就被他们整死呀，你得帮我逃啊！”公主紧紧抓住甘梦频的手，恐慌道。
“好啊，没脑子的，”他抽出手，打开瓷瓶，拿出粒药放进嘴里，声音不大，继续道：”不出意外的话，我会带领和亲使团，亲自送公主去和亲。”
“？甘梦频你是不是有病啊？你别走，给我回来！”
他起身走出石楼，不理会身后甘徇慈的咆哮，步伐是难得的轻快，连刚刚还觉得有些毒辣的太阳也变成了点缀的光。吃了药，他终于可以短暂忘记身体里的毒，耳聪目明头脑清，像个…正常人一些。
“从风，我们回府，今晚去徊月楼！”
轻松愉快的声音顺风传来，环珮轻响，金玉凝光，年轻白皙的面容上没有了那些苦痛重担，唇角微扬起的笑意如明月般纯粹，殿下本就该是这样意气风发才对，从风不由得也带上些笑意，“好！”
千金王府内，五六箱熟透的红李和两三箱尚未完全成熟的李子摆在院子里，甘梦频一进门，便看见大金花正往箱子里加冰。
“萍萍回来啦！没吃饭吧？锅里给你盖着呢，拿到药了没？他没跟你犯贱吧？看看你师父送来的你最爱吃的李子，你想怎么吃？做成酱吧？还能放久点儿。”
一连串的问题被抛过来，甘梦频拿起个李子，一一回答：“没吃，拿到了，没出事，做成酱吧。”
“我先不吃了，晚上多吃些吧。”他径直走向书房，“书念？把怀旭国的情报拿给我，有些麻烦。”
“哪里麻烦呀，”大金花端着一盘点心追上来，“不吃饭吃点心也算。”
“要快点想个法子，本打算让念和公主在怀旭国关注魔族动向的，现在看来确实对她太过不公，她虽是皇家人，但并未享受过身份带给她的好处，她不需要付出这么多。”
“啥？公主？没听懂。”大金花很少知道甘梦频要做的事，只是有些危险又隐秘的事会帮着他做些支援，甘梦频认为她是妖，不必对人族负什么责，因此从不会把她卷进人族的事。
“没事，晚上不用做饭了，我们出去吃。”他点上一支茉莉香，翻开厚实的卷宗。
“斩那罪孽滔天三头魔，劈那阿鼻地狱无间火！“
“天翻地覆地覆天翻，只待一剑荡平那无穷无尽低劣魔，还俺堂堂正正清人间！”
号称京都名士雅客第一钟情的徊月楼里，千金王一行人因王爷看卷宗太过认真忘了时辰，并没有抢到雅间，坐在了二楼大堂的角落里。
“唱的什么呀这是，这徊月楼以前不是爱咿咿呀呀地唱江南那边的戏吗？今天轰隆隆唱起这什么玩意儿了？”
大金花用筷子点着青瓷盘子里的豆腐雕花和白菜炖白菜，本来因为吃这淡出鸟味儿的菜就够烦了，再听着这噼里啪啦，甩棍玩枪的戏，她简直想伸出狐狸尾巴卷个小孩儿来嚼嚼。
“你说什么？！连今天是什么日子都不知道，八月十六驱祟节！就要唱这种豪气干云的大戏！你还算个人吗？”旁边桌子上两个书生模样的人拍案而起，摔筷大骂。
“嗐你还真说对了，老娘还真不是人，信不信老娘掏出尾巴抽——”
话还没说完，大金花被一块儿雕花豆腐堵住了嘴，千金王举着筷子叹气道：“行了行了，少说几句，你掏出尾巴抽了他，明天我就被皇兄抓住勾结恶妖的把柄，趁势暗令谏臣一齐上殿参我，后天就逼我交出剩下的心法，再有一天我尸体都能入土为安了。”
大金花忿忿不平，却也当真敛了怒容，又叫了几壶酒。
“两位贤兄多多包涵，这位姨年龄大了，总是有些糊涂。”街上偶遇然后成功跟来蹭饭的魏范小声劝和道：“再说了，我们这位大人可不是好惹的，动不动就爱割人舌头呢。”
从两人的角度只能看见千金王雍容华贵，气度超然的背影，
“徊月楼乃清贵之地，我等非那乡土老妪，又怎会咄咄逼人。”终于还是默默转身闭了嘴。
近千年前仙族还在的时候，人魔就曾有一战，据说是惊天动地，伏尸百万，人魔两族都死伤大半。有些战场附近的村落，直到现在挖出的井水还是黑红交融的污血。战争结束于八月十六，因此每年八月十六，人族都会过上这驱祟节。
“怪不得今天人这么多呢，我也忘了这事了，殿下不赏脸喝点儿？”魏范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放进千金王盘子里。
“我不喝酒，也不吃肉。”甘梦频推开鱼肉，抬眼看向魏范：“魏相保着你，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但若旁人看到你跟我走这么近，报到皇兄那，怕是会让你这小小的御礼官也做不成。”
“放心，今天驱祟节，宫里有宴的，外边很少有人同时认识你我的。”
“你不去？”
“我这不是忘了吗，刚想起来。”
“……不错不错，宽以律己，严以待人，有我们正国官场的风范。”
甘梦频懒得言语，听着台上武生浑厚的唱腔，句句痛批那销声匿迹已百年的魔族。
坐着的众人虽说是打着驱祟节的名头齐聚于此，但大多只是人云亦云，甚至不知道台上两个武生，哪个是人，哪个是魔，个个展现着自己的义愤填膺。人们似乎都忘却了驱祟节的本义，不过也是，谁会担心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杀机呢？
空酒壶倒在桌上，虽说菜不好吃，戏不好听，酒也乏善可陈，但或许是人一多，鼓一急，周边轻松寻常的氛围就顺着酒气氤氲开来，时刻悬吊的心暂时落地，等甘梦频反应过来的时候，桌上就只剩一个不准喝酒的小孩书念直坐着跟他大眼瞪小眼了。
“殿下，殿下，”满脸通红的魏范突然攥住他的袖子，周正清秀的脸爬上绯红，他倒在桌上，抬着眼含糊道：“殿下，我魏范就算舍了这条命，也一定会完成您交给我的事。”
“你跟我正式认识才一天，怎么就要舍命了？”千金王难得没有一下子拽开袖子让他滚远点，轻声道：“我交给你的任何事，都不能以命为代价，我担不起。”
他把手帕盖在魏范脸上，止住那人喋喋不休的嘴。干脆雇几个人给他们一一送回去吧，扔在这不知道他们发起酒疯会捣什么乱。
从去距仙宝阁那晚开始，他就没怎么合过眼，熬了太久有些头疼，甘梦频闭上眼揉着太阳穴，忽觉周围越来越安静了。
“贵人，贵人...”
“嗯？”甘梦频睁开眼，发现一个穿着店里端菜伙计衣服的男人凑得很近，他微微拉开距离，看向这个面露紧张之色的人，枯草般的头发，皲裂泛红的手背，四五十岁样子，黝黑的脸上冒着汗。
“贵...贵人，楼上雅间里有人要见你，有...有大急事。”
假得不行的伪装、三岁小孩都不信的借口、紧张到结巴的满口乡音。
而甘梦频花瓣一样的眼里只闪过一丝恍惚，摘下烂醉不醒的大金花身上的佩刀就跟了上去。
“殿下？”“没事书念，你把桌上这些菜吃完，我就回来了。”
“贵人，就是这间。”
光线昏暗，房间的另一边并未封窗，可以清晰看见对面客栈里的光。
“梆”的一声，门被匆忙地关上，落锁。
这次他们还真是花大价钱了，包上雅间了，不知道又卖了几头牛。只是有些不巧，今天他刚吃了药，精神头不错，正是最难杀的时候。
这次要用什么手段来杀他呢？甘梦频弯腰点上蜡烛，看向隔着一条河的对面客栈。正对面的房间门窗洞开，仔细看能看到房间里闪着丝丝冷光。
“唰！”
一阵破空声袭来，甘梦频立刻横刀出鞘。袍裾在急剧的动作中翻飞，他反手劈断冲至眼前的两三支锋利铁箭，随即云手折腰，转身避开紧跟而来的十几抹冷光。身形没有一丝停滞，身上金光盖过飞来的白光，连发丝都轻巧灵动。
倾巢而出么？
一阵阵箭雨持续攻来，看来是准备已久的一场漏洞百出的刺杀。甘梦频毫不躲藏，细瘦的手腕不断挥舞沉重的钢刀，大有不亲手砍断所有箭誓不罢休的劲头。
大金花的钢刀其实极有分量，加之甘梦频用剑居多，他慢慢有些吃力，但眼中泛出的光越发明亮，寒星般抖落在细密修长的睫毛下。单薄身影穿行在足以致命的淬毒箭锋中，正手劲劈，反手轻挑，笨重的钢刀被他信手划出难以捕捉的优美弧度。
楼中其他人渐渐发现不对，远处街角传来守备营士兵的集结声，刺客们似是急于撤退，歪歪扭扭把所有的箭全部放出。甘梦频意犹未尽，正准备用自己许久未用过的招数击落最后的箭，却见异象突生！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一道蓝光剑气从高处落下，凝聚起似能横腰斩断扶摇飓风的势力飞速逼近对面客栈，刺目剑光一瞬即至，客栈的房顶竟被整个削平，巨响过后，房顶直直落向客栈前的河中。
惊叫四起，尘烟乍生，甘梦频没想到那条浅到不能行船的河竟能被激起这么高的浪。被坠落的房顶震起的河水连带着污泥马上就要扑到他的脸上，来不及反应，他只堪堪闭紧了眼。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汪洋恣意寒星斩，钢刀劲，铁箭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