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寒潭逢春绿意茵，星逐月，我还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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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月，收。”
一阵清香袭来，紧随其后的是温暖软滑的触感，是薄纱外袍，以及层叠衣料后挺拔有力的身体。甘梦频后退的脚步止住，被来人从前面揽在怀里，免除了一身污泥的厄运。
“阿频，拿着刀用剑法还能如此得心应手，看来离开了我，你也没有疏于练习。”温润如裹满月色的声音从头顶响起，甘梦频不觉自主丢下的手中的刀，屏息凝神感受着面前的心跳。
云杳明的佩剑和月听召入鞘，飞旋的剑身挡住大半污水，但云杳明的发尾和下摆还是染上了污渍。
缓缓松开的手臂中，甘梦频抬头看向师父近在咫尺的脸，逆着月光的轮廓清雅卓绝，惊动半个京都的剑气似乎只是他的信手拈来，依旧平稳的呼吸轻轻打在甘梦频脸上，他刚刚还握着刀的手一时更软了。
“只是不可恋战，要多加谨慎，我刚刚看到你最后的起手，可是想用第十式？”
云杳明微微退开，脱下污湿的深蓝外袍，伸手将黑发拨到身前，擦拭着沾染淤泥的发尾，他语气低沉，正色道：“阿频莫非是忘记了？第十式若是常人用起，虽有能破巨石之力，但你现在过于体弱，腰腹是聚不起足够的力量击落那些箭的。”
声音到最后竟有了些严肃的意思，他难以捉摸的眼神始终落在甘梦频的脸上，伸手用和月的剑鞘点了点徒弟的腰腹。
气氛一下子沉了下来，京城守备营的人匆匆赶到，看到国师发出的剑气后，冒着客栈坍塌的危险把那些不入流的刺客一一揪下来。
云杳明感受到对方被剑鞘触碰到的腰肢缩了一下，像是被什么烫到一般。他看着甘梦频挂着细汗却不敢大声喘息的隐忍表情，还是叹了口气，放软声音靠近道：“师父不是指责你的意思，只是不希望看到阿频受伤，所以——”
“国师大人，”甘梦频突然打断，艰难道：“为什么每次看到云国师，本王都会心动？虽若有若无的只有两下，但是我能感受到，它在跳。”
“……”
他抚上自己的左胸口，伴随着他的话语，那里又传来了几声空洞的回响。
确实，每次都是如此，靠近那深水古潭般的眼睛后，一片死寂的、令他怀疑自己的腐朽心脏总是猛然惊醒，留下无以名状的虚妄。
可自己心脏停跳的原因与师父绝不会有一星半点的关联，他其实也没有精力在意自己的心脏是个什么样子。甘梦频此刻提起此事的用意只有一个，就只是岔开话题，但他在这种事上总是弄巧成拙，这番能引出不少歧义的话，云杳明一时也没有回答。
“阿频，这个问题师父尚无法解答，但为师愿意陪你一起找，若你不愿找，我也会永远在你身边，陪你解决所有问题。”云杳明认真说着，如近千年前云氏一族对甘姓王朝缔结契约一样，许下关于他们二人的誓言。
“……国师大人，本王有些疲累了，就先不奉陪了，多谢云国师出手相救，本王改日备礼拜谢。”甘梦频再一次无视云杳明的剖白，把自己当成被对牛弹琴的牛，只想离开这是非之地。
“下午听闻国师大人奉令接管守备营，那麻烦大人先将那些刺客关在客栈其他能住的地方吧，”
他话音越来越轻，一指对面被云杳明削掉房顶的客栈，歪着头缓缓道：“不必担心，那是本王私产，明日我再来处置…他…们……”
最后的几个字像是柳树随风摇晃的的月影一般，渐渐融化在初秋夜里。三四天的紧锣密鼓、步步为营消耗了甘梦频太多气力，这些天里他又一共睡不了到一盏茶的时间。
始终紧绷着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斜斜倒下去。云杳明似是早有准备，一把搂住疲惫不堪的人，听着怀中人逐渐平稳的呼吸声，国师大人的脸上流露出温柔珍重的笑，仿佛自己臂弯里的是世界上最为珍贵之物。
寒潭逢春，绿芜盈花，一时间尘也追月，星也追月。
“辛苦了，阿频。”云杳明横抱起怀中的轻似干花的人，飞身跳出窗外。云杳明运轻功平稳穿梭在繁华灯火之中，月光映出二人依偎的影子，这是回国师府的路。
“嘶——”傍晚的国师府正寝内，甘梦频躺在床上皱起眉头，胳膊好酸，腰腿都好痛，他认真回忆自己昨天是被狼叼走在山里荡了一晚上么？
甘梦频睁开眼看向头顶的木头横梁，不对，他的金丝床帐怎么没了？这床也不对，这跟睡地上有什么区别？大金花不是昨天刚给他换的鹅绒床褥吗？睡了太久后的脑子实在有些干涩，他睁大眼睛思索好久，直到闻出被子上那股熟悉的淡香，才恍然大悟，这是师父的房间师父的床！
年少时他午后犯困，树荫下醒来时总是会在这张床上，熟悉的回忆浮现在眼前，但现在的他却不敢轻易回味。
甘梦频猛然翻身下床，趿上鞋就想往外跑，还没及跑几步，就被起身太快带来的头晕眼黑推倒在椅子上。
门外的侍女闻声开门进来，低头道：“王...王爷您醒啦，国师大人还没回府，奴婢先服侍您用晚膳吧。”
“晚膳？本王睡了多久？”甘梦频一双标致的桃花眼张的更圆，惊讶问道。
“国师大人昨晚抱...请您回来的，现在是第二天傍晚了，王爷差不多睡了一天。”
侍女回想起昨晚，国师抱着一人回府，怀中那人身形单薄，几乎被完全裹在国师怀里，只露出一段雪白修长的后颈。
她没想到国师大人这般禁欲自持的人，原来也会带外边的女子回家，不过看那身形气质，大概也是配得上国师的绝色佳人。
谁知今早才知床上那不是什么外边的女子，竟是传说中的千金王。她刚进京不久，只多次听说过这千金王虽有着一等一的容貌，却也像其他美人一样，是个喜怒无常的脾气，开心时就是个平民百姓的活财神，不开心的时候说错话的人都会被他割了舌头...她突然很庆幸自己昨晚没有乱说话。
“...唉”一声叹息从那淡色的唇中漏出，小侍女顿时舌根一酸，王爷不开心了么，她偷偷抬头盘算着自己该说什么话才能逃过一劫。却只见那身着单衣的王爷拿起搭在椅子上的金丝外衫披在身上后重新站起，快速道：“替我再谢过国师大人，本王还有要事待办，先走一步——”
然后千金王迈出门的脚步猛然一顿，小侍女便看到门外国师大人面无表情地堵住了王爷的去路。
“晚膳备好，等在门外。”云杳明平淡的声音响起，小侍女接令迅速出门，不再细想那二人之间不似师徒的怪异气氛。
“阿频睡得怎样，师父也是刚刚回京，其他房间尚未收拾，只能先把阿频放在我这了。”云杳明迈进房门，坐在桌前，盈着笑看向甘梦频。
“多谢国师大人，本王已经休息好了。”甘梦频估计自己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于是干脆回到桌前，露出最合适的笑容，“昨天本王太累了，竟然在外边就睡着了，国师大人见谅，没耽误到今天云国师的正事吧？”
他有意将话题引向此处，想确认自己的事进展得如何了，云杳明则淡淡一笑，十分配合地告诉甘梦频他想知道的所有。
“早朝间我已经向皇帝说明不可担任使团使者一事，此时索缘城的情报又正好传回京城，怀旭国国主拒绝用灵山作为休战通商的交换，态度强硬，和亲使团怕是难以行事，危机重重。”
云杳明喝口水，盈盈水雾之中，他沉静的眼神有些微妙，“魏相便提议应派能力和地位都适合的千金王带领使团，前往怀旭国，皇帝思忖片刻，最终准奏，旨意明早下来，千金王殿下可以安心了吧。”
千金王殿下这个称呼甘梦频每天都会从不同的人口中听到，但师父的口中出来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甘梦频看着师父淡漠的薄唇中缓缓念出“殿下”二字，耳根竟被磨得有些发红，
“...咳咳，谢过国师大人了，本王确实放心了。”甘梦频清清嗓子，下意识躲开了师父的视线。
“那殿下可以用膳了么，殿下府上我已经去传过话了，殿下不用担心。”
又是三声“殿下”，云杳明眼看着一朵绯云爬上甘梦频瓷器般白皙的脸庞，忍不住低声笑起。
“...国师大人是每一位正国皇族都要敬重的人，不必这么称呼我，我们用膳吧。”甘梦频的脸已经整个染上绯红，掩耳盗铃似的抬起茶杯挡住整个脸，只留着两个红透了的圆润耳垂露在外边。
“那我该如何称呼你，唤阿频更合你的意？”云杳明看着甘梦频大有把脸塞进茶杯的势头，终于还是放过了他。“开饭吧，阿频多吃些，午饭时师父看你睡得熟就没有喊你，怕是该饿了。”
洗漱过后，几个侍女端着饭菜走进来，云杳明示意把菜放得离千金王近些，全是甘梦频以前爱吃的菜。
“阿频，马车已经备好，你去哪可以直接吩咐，客栈没法住人了，我会派人尽快修，”饭后甘梦频道别，云杳明轻声道：“昨日的刺客在守备营大牢，阿频随时可以去提审，师父还有要事，没办法送阿频了。”
“多谢国师大人，告辞。”
他乘上马车，先去了守备营大牢，吩咐车夫自行回府，不必等他。
京城守备营大牢大概是整个正国最舒适正规的牢房，千金王一路无阻地到达牢房时，昨天那群“刺客”正躺在地上铺的茅草上围在一起说着他听不懂的家乡话，说他们是刺客真是小看他们了，十几个穿着土布衣裳，农民模样的男女老少皆是皮肤黝黑，身强体壮，深陷的眼窝说明了他们异族人的身份，再加上昨天抡弓搭箭的威风气势，活脱脱的山野土匪。
“你还敢来？昨天没一箭弄死你算你走运了，下次看你爷爷奶奶们弄不死你！”一个二十岁模样的男子抓起一把茅草爬起来从围栏缝隙中扔向千金王，后者侧身躲开，发丝上却还是黏上了几根茅草。
“...啧”千金王皱起眉头拨掉那几根茅草，一只手拦住要开门惩戒嚣张刺客的狱卒，“没事，你先下去吧。”
“可他们要是再冲撞王爷——”
甘梦频冷冷的眼神飘过来，狱卒没敢多嘴，退出牢房。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寒潭逢春绿意茵，星逐月，我还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