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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拯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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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歌姬,你在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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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姬知道硝子透过那扇咖啡店的玻璃窗,望了自己很久,她走出咖啡店后,站在马路两侧亮起的立灯旁,注视着街道。
出于社会舆论的压力,警方不知道多少次以“意外杀人事件”了结因为咒灵而发生的命案,真依牺牲的那场任务,正是之前咖啡店里女高中生津津乐道的“塞壬”事件。
歌姬只是突然觉得很厌倦。
因为术式的原因,她和硝子都被学校保护的很好,可那些保护最终换来了什么?
她麻木地想,年复一年的教学生涯中,自己迎来的是一具又一具学生的尸体,而硝子的手术室接待的,是一批又一批同期残破的躯干。
到底什么才是对的,歌姬不知道。
她的眸光中泛起迷茫,以至于从五条悟被封印的那个夜晚开始,她就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这个问题。想法多少次和她擦身而过,歌姬每次都觉得抓住了什么,但又觉得自己两手空空。
歌姬独自回到家,坐在浴缸里,打开了水龙头的阀门,心中低吟着将逝者送往来生的祝词。
祝词本就不是祝词,是一首为逝者而唱的挽歌。
她不知道为谁而念,只是觉得该这么做,千万里潮水倾扑上来,将她染成一片深红,几乎和头顶的白炽灯管橙红色的光芒融为一体。
那些逝去的人们,站在离她很远很远的岸边,温柔的看着她。
歌姬摸了摸碎发上的水珠,她的耳边充斥着一些濒死的呜咽,有她的老师,她的同事以及学生,那些声音滋滋地响着,像一张坏了的唱片。
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叫啸着,要她睁开眼睛,歌姬想要起身,然而与此同时,她又感觉被黑色的暗流缠住了身体,眼前的黑暗中浮现出许多临终前的,鲜血淋漓的脸,这些人伸出手拖着她向下坠,向下坠。
好像要坠落进无尽的深海里。
她觉得浴缸里的水很重很重,它们从来没这么沉重过,像一个漩涡,拉扯着她不让她离开。那些声音和画面不断撕扯着,要将她割裂成两半,她就要溺死在这片深潭里。
可就在意识抽离之际,她听到了一个声音。
他又戏虐又温柔,总是不会好好的加上尊称。
“歌姬。”
忽然地,她想起上个月在英国过的那个圣诞节。
她在熙攘人群里遍寻不到他的身影,但那道如影随形地目光却始终萦绕在她的身际,它们推着她向前行,走过长长的深渊地狱,将她推离危险和黑暗,一直将她推回安全线边。
那个人模糊的身影在眼前闪回,他说:歌姬,不要害怕。
我一定会回来,我会带你们回家。
歌姬定定地望着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在支撑着她,她只剩下一口气了,却还是挣扎着坐起来,从水面上抬起头来,痛苦的喘气。
窗外无垠的天空与陆地连接,月亮升至天空最高点时,歌姬倚在客厅的沙发边,她没管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衣服,从冰箱里取出一听啤酒。
她透过云层,看向星空,今晚没有星星。她单手打开啤酒罐的瓶盖,回忆起五条悟眼中的星光,和他的声音。
五条悟对她说,不要害怕。
歌姬又想起很多很多年前,那时的画面在脑海中已经泛旧,她倒在他身后,对方抱着她,很轻很轻,像抱着一块易碎的瓷器。
五条悟让她看着那只在她脸上留下伤疤的咒灵,在他手里灰飞烟灭,那个时候歌姬已经没什么意识了,但是大脑却牢牢捕捉了他的声音。
这是记忆里唯一一次,五条悟用着不像他的语气说话。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几乎要让歌姬生出不是他的错觉来。
他说:“歌姬,不要害怕。”
世界逐渐在歌姬面前明晰起来。
她深呼吸几口,蹬掉浸湿的襟袴,用浴袍将自己裹起来,歌姬光着脚踩在羊绒地毯上,伸手摸索着沙发上的手机,给硝子打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她听到自己说:“……硝子,我们什么时候去拜访你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