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Tranquil Dawn》东乡夜云

22、十八

　　普丽兹随意掷出的匕首迅速地划过一道不寻常的曲线，直取杰西卡的喉管，劈斩咒的蓝色闪光砸在其上，发出铛的一声响声后将匕首蹂躏成碎片。普丽兹朗声笑着，看向杰西卡的眼神居然十分温和。

　　咒语强度很高嘛，相当不错。

　　杰西卡审视地看向对方，但普丽兹没有破绽的同时，居然也没有行动。

　　谢谢夸赞。 Saber,东三十度2.1米高度，冲你来的，方向性点燃!

　　火焰的长舌向杰西卡指示的方向卷去，却没有烧到树冠，一簇银色的闪光湮没在冲天的火光中，被杰西卡的咒术击落。

　　果然还是小看了你，小姑娘。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目标是Saber 的?

　　普丽兹的脸色阴沉了一瞬，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精灵，幻想种，其□□能对各类实体发生作用。想必也对从者有一点功用吧，我猜是神经毒性?灵核污染?至于知晓你意图的途径，行为学，心理学，人类学，直感，随你怎么说。

　　普丽兹的脸色更难看了-点，这回他没有去试图调整，阴沉的黑气凝在了脸上。

　　当然，这任意一个学科都不是杰西卡体察普丽兹心理的方式，普丽兹也知道对方在搪塞。她长袍下的帆布包兜着《安索尼蓝本》，而她选择了较温和的使用方式，那就是潜意识唤起的低阶套路，效果近似于意识读取，副作用就是被读取的对象意识中会清清楚楚地浮现被读取的内容。

　　而普丽兹的精灵之血，则是通过让秘银吸收妖精的□□来构筑共感回路，与自身魔术回路共鸣而产生用于自寻、强化、感知等的能量。这样的匕首他有且仅有七把，此时便被报废了一把又瘫痪了一把，剩余的数量不能再承受得起肆意的消耗，也许会对普丽兹造成掣肘。

　　傲慢是七大罪之一。普丽兹的余生会好好记住这句格言的。

　　二人对峙着，暖棕色的眼睛与冰蓝色的虹膜在对撞慢慢冷却，杰西卡率先收起了法杖，将刚刚被自己击落的匕首捡起，向普丽兹掷去。

　　到此为止吧。还有，我希望能知道你们看到了些什么。

　　普丽兹阳光灿烂地笑了，将第三把匕首插回鞘里，毫无畏惧地伸手接住了杰西卡抛过来的匕首。

　　黑色，小姑娘，是黑色。那是一个可怜的被污染的卵，但它毫无疑问有实现愿望的效力。

　　普丽兹拉上还在与凯大眼瞪小眼的Rider,昂首阔步地下了山。

　　Caster主从也借此机会，偷偷地溜走了。

　　真不愧是我的Master, 刚刚真是十分地有骑士风度啊。

　　凯揉着干涩的双眼，打了个哈欠。

　　骑土风度你个大鬼头，要是被那玩意扎到一次你就完蛋了。

　　杰西卡翻了个白眼，向山林深处走去。

　　准备去哪?

　　刚刚这里有Caster的气息，但是被他溜了。Saber, 追踪。

　　凯似乎嫌麻烦般啧了一声，钻进齐腰深的灌木中。

　　另一边。

　　长轿车上的Rider主从沉浸在深重的沉默中，回想着刚刚的情形。

　　对，圣杯，金色的碎片，华贵的纹路，湮没在一片深沉的黑雾中，在那沉重而干燥的黑雾里，普丽兹闻到了恶的气味。

　　他的意识模糊了。他想呼唤从者离开这里，转头捕捉到Rider的金发，却看到他瞑目而立，似乎睡着了一般。

　　他的意识消融了。

　　如同是黑雾将他完全包裹、托起，失重的身体没有一点动弹的余地，但按照视觉来看，确实还是安安稳稳地站在地上。

　　黑紫色的视界无限延伸，卷挟着朱红色的细烟，空气中的香料味飘飘忽忽地逗弄着因妖精血统而敏感的普丽兹，令他略微昏昏欲睡。而与暧昧的、若有若无的香料味截然相反，清晰而富有侵略性的少年音猝然响起。

　　这位半人类的杂种御主，你向圣杯求取什么?

　　普丽兹屏息凝听一瞬，后而冷笑。

　　别跟我提你就是圣杯什么的鬼话，我知道你，你是“世界上所有的恶”。

　　你猜的对，我就是污染了圣杯并掌握了圣杯的存在，所以说我就是圣杯也不为过。不过我和那玩意合不来，那玩意也是竭力把我挤出，它才得以重生。不过，我还是活下来了，遮天蔽日的感觉真不错，比待在那玩意里头回答几个小鬼几个大叔的蠢问题有意思多了，是吧?

　　黑雾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愉悦，而普丽兹只是耸肩。

　　我对你的行径一点兴趣也没有，我只是一名人类——或者如你所说，哈哈，人类与妖精的杂种。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贾维尔·堂·普丽兹。我认可你的“恶”，我相信你会对我的回答感兴趣的。

　　我的愿望是——登上现世魔术的顶点，重建亚魔法时代。

　　普丽兹看向面前黑雾的深处，虽然视界一片混沌，但他坚信那里就是黑雾的眼睛。

　　对，亚魔法时代，凯就是踩到了那个时代的尾巴，只有在那个时期才有魔法的可能，只有在那个时代人类与妖精的混血才能够获得般人的地位，不，甚至比一般人更高。血统越是接近幻想种，就越能掌握至深的“魔法"，而并非“魔术”区区人类的小把戏。兴许那个时代会有血统比他更优越的魔法师出现，但是又有何干呢?若他当真成为了那个时代的缔造人，一定是超越所有生灵的存在，那又担心什么呢?

　　真是远大的理想啊，贾维尔·堂·普丽兹。单凭“我”肯定做不到，重生的圣杯也不保险，但是若你能使我再次凭依圣杯，借助圣杯的力量，可以巧妙地达到这个目的。

　　黑雾咯咯地笑着，普丽兹面前的景物开始改变。

　　他站在陌生的土地上，面前是一位黑发黑眼的魔术师，手上赫然是绮丽的魔术刻印。

　　想变得强大，就掠夺吧。这样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被妖精□□浸透的匕首利落地刺穿魔术师的心脏，共感回路发出悦耳的鸣声，令他心胸快然。将魔术师的刻印转至自身之时，伴随着灼痛而来的是令人愉悦的新力量。

　　是自然能量的运用。对妖精来说，再没有比这相性更好的魔术品类了。

　　他明白了。重建亚魔法时代，那群人类魔术师根本不行，他们只会争执、协商、划分疆界、道貌岸然，他们太现代，不够原始，所以他们离那个时代会越来越远。而且这件事情，也只有他能做到。没有人类的躯体能承受百十千万的魔术刻印，也没有妖精能自如地融入、至少是假装融入人类社会。能打开“那道门”的只有他。

　　用圣杯给予的力量杀戮，借助用那些英灵炼制而成的力量改变样貌，炼制武器，驭使使魔，施用魔法，没有人能够封印他，甚至是认知他。

　　一个女人在他的匕首下倾倒。他捉住她波涛般的秀发，提起她的头颅，仰面丢在地上。神风导师，神风琴美，哦不，她不姓水生。比近几年更年轻，甚至近乎于少女的面庞让他感觉有点陌生。他几乎不敢触摸她，她是一尊天神，是不可玷污的纯白，是他尊敬的恩师，是比母亲更慈爱的母亲，是唯一和他亲近的人。这样的女性当保持终生的受人尊敬，而不是在婚姻与生儿育女中消磨自己的意志和心智，而不是成为一个东方所谓的“大和抚子”，而不是做一名家庭主妇。

　　这样的生命，难道不是在光鲜亮丽的少女年代，在学术的巅峰时期，在尚未被男人玷污之时就死去更具有传奇性和史诗的悲剧意味吗?

　　他不禁哈哈大笑。从被男人一男妖精玷污的少女腹中诞下的孩子，居然会厌恶这种行径，居然会担忧通过正常程序结婚的女子，会步自己母亲的后尘!

　　荒谬之极!

　　他单膝下跪，无比虔诚地捧起女人的手，描摹着她腕上的魔术刻印，在大臂的灼痛中，他无比地感受到她与他同在。

　　他许是母亲般温暖的心跳。女人纤细的眉毛皱起，仿佛是不堪临死的剧痛一般，在他看来也无与伦比的绮丽，有如受难的圣女。

　　那孩子受难时，她想必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吧，已然被男性侵蚀的圣女?

　　普丽兹饶有兴味地想起了久弥，想起了那个勇敢但怯懦的半吊子高材生。

　　能将他培育到这种境地，她到底有多爱他?

　　他离开了女人，将自己的母亲佩在大臂上，将别人的母亲丢在地上。

　　他的双臂已然被五花八门的魔术刻印填满，接下来的印刻，也许会出现在胸口、锁骨，谁也说不定。在这场酣畅淋漓的杀戮中，在这场旷日持久的屠杀中，他享受着少女的鲜血的触感，哀怜着妇人鲜血的气味,将污秽的弃若敝帚，将纯洁的铭刻在心。他剁倒了家中的一切，却细致地处死了自己的母亲。母亲那样年轻，那样美丽，那样娇嫩，如同还是个处子一般，如同家里的巨幅画像一般 。如同凝睡般的安祥面庞，生命却已经离开躯壳而去，洁白如婚纱的晨衣被纯净的鲜血染红如东方婚礼的华服，面庞的苍白则近乎于新娘含羞的白皙。

　　普丽兹吻了生身母亲纤细的睫毛，如此虔诚，如同吻一尊大理石的圣母像，如同雕塑家吻他刻刀下的维纳斯。

　　母亲呀，母亲，他们朝你身上泼脏水，说你被污染，说你不纯洁了，待我重建新的世界，我要加倍地还回去。母亲，你是纯净的。

　　他低眸看着母亲安宁的睡貌，轻轻地哼起了摇篮小调。

　　待他站到“那道门”前，魔术刻印已经几乎盖过了他的全身，他的脑海中充满了几世纪以来魔术界著名的魔术成果，但他一个也用不着。他对门协商,才让那道门重新降临到这个毫无神秘的世界。

　　站在门前，他摊开双臂，有如奉献的十字，魔术刻印正在飞速的消失，化为彩虹色的光，飞入那道门中。

　　他在把人类对神秘拙劣的模仿还给神秘本身。

　　当金色的门打开，神秘将重返人间。

　　他醒来，发现自身仍处于黑暗之中，黑雾依旧看不清面庞，但它对他笑着。

　　不错。你果然是我认可的 “恶”。

　　我宁可你将我称作圣徒。

　　虽然从幻想中醒来，普丽兹仍感到周身的力量大幅增强，似乎被给予了祝福，也似乎是与恶魔交易的咒诅。

　　我认可了你，我赐予你力量，我赐予你喜悦。开始杀戮吧。

　　借你吉言，我会寻求喜悦的。最后一个问题 ，Rider的愿望是什么。

　　是给予他的世界新生。

　　普丽兹低眸一笑，黑雾开始消退。

　　一阵恍惚，回过神来发现他和Rider并肩站在，仿佛都才醒来。

　　它对你说了什么?

　　普丽兹间Rider。

　　他说吾跟随你就好。Master, 你不会让吾失望的，对吧?

　　那要看是什么事情了，Rider。

　　自然是吾的夙愿，到那时你就会知道的。

　　Rider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普丽兹。

　　他是否已经知道了我与黑雾的对话?普丽兹假作无奈地耸耸肩，向外走去。

　　在轿车即将斜插入车库之时，车身一阵不妙的震动，伴随着前引擎盖的抖动，普丽兹听到气缸的响声。

　　Rider, 马上熄火!

　　普丽兹咬牙扳住Rider的肩 ，对方直接揿下按键，仅用刹车控制轿车自然滑下。

　　普丽兹下车查看，发现黑色的前引擎盖上一个不大的弹孔，却精准的洞穿了汽油缸，打开引擎盖时已经有刺鼻的蒸汽冒出。幸而车库口有牢固的结界，纵使那暗杀者有多大的能耐，也无法直接闯进来。

　　问题在于他们再次出去的时候，因为他们现在已经没有了代步工具。

　　他和Rider面面相觑，决定先把滚热的汽油处理了。

　　至于使用现代枪械的暗杀者，就用被黑雾强化的魔术来对待她吧。

　　万不可大意，对往届圣杯战争的了解告诉他，越是“落后”和“非魔术”的东西，越是能够杀人于无防备。

　　暗红色的令咒在手背上隐隐发痛，他感觉到了汹涌饱满的魔力。

　　来吧，暗杀者。我堂堂正正地等待着你。

　　普丽兹傲慢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