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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英国之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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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天,12月24日
现在是早晨五点,太阳都还未升起。
走廊上,我心情愉悦地推着餐车,哼着不知名小调,正在走向理查德的房间。
我的好心情已经持续两天,理由很简单,昨天早上醒来,我惊喜地发现:晚上居然没有做梦,什么都没有,超高质量的深度睡眠,清醒时感觉神清气爽,多年来的夙愿,忽然就被实现,我简直高兴得无以言表。
因此,昨天起床后,我也不管什么洗漱和更衣,脱下厚实的冬季睡袍,穿着宽松的睡衣和睡裤,自顾自地在房间里蹦跶、旋转、呼喊,看上去就像是已经失去理智,陷入某种狂欢的状态,酒不醉人人自醉,大概就是这种情况。
早餐时间,理查德按时前来敲门,我这才暂停癫狂跃舞,一蹦一跳地前去开门,开门之后二话不说,上前先给理查德一个拥抱。
理查德当时明显全身一僵,表情有些奇怪,不过也没什么抗拒挣扎,尤其是在听完我对他所说的话:“我成功了!理查德,我终于能睡个好觉,我好高兴。”
“恭喜你!”理查德当时如此回复道,脸上同时带着欣喜和无奈,后者应该是针对突如其来的拥抱。
杰弗里当时也在旁边,他居然还敢来找我,我倒是感觉挺意外;不过,出于高涨的情绪,我也顺势给他一个拥抱。
杰弗里当时明显被吓到,直到我放开他,他都没有任何动作和言语。
我转身回房间的时候,似乎依稀听到杰弗里的呢喃:“哎呀!正义君是不是吃了奇怪的蘑菇?”
“他昨晚喝了点酒。”理查德淡淡说道。
“...他喝了多少?”
“大概200毫升,不过,他喝的是无酒精香槟。”
我没再注意之后的对话,穿着睡衣地接待理查德,理查德倒也没催促我去换衣服;进门之后,他就只是安静地坐到书桌前,耐心地听我自顾自地说着一堆宣泄情绪的话语,时不时地点头表示应和。
杰弗里一开始就没有进门,他可能是被我吓到,于是选择提前跑路;因此,我至今没搞明白这人当时的来意。
想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否则,他应该会再来找我,我对他的来意也不是很感兴趣。
结束回忆昨天早上发生的事,视线瞥向正在推着的餐车,餐车上放着十二英寸的布丁蛋糕,其实就是上面带有一层布丁的戚风蛋糕,这就是为理查德准备的生日礼物,蛋糕上门还有巧克力酱写下的祝福:Happy birthday Richard (生日快乐,理查德)
我昨天下午在厨房不忙的时候,悄悄地使用食材和厨具,忙活大概两个小时,这才完成这块蛋糕;然后,我拜托索菲亚藏好这份礼物,因为,理查德可能会去检查冰箱,从而发现这份惊喜,那可就有些不妙。
索菲亚虽然大方地答应帮忙,但是,听完前因后果之后,她当时的表情可真是一言难尽,总之看上去相当复杂,最后还咬牙切齿地说道:“乔纳森要是明年再送我围巾,我就跟他分手!”
...总感觉,我好像无意间坑了一把那位可怜的乔纳森先生,抱歉,我真不是有意给你添堵。
思绪间,我已经走到理查德的房间门前,餐车留在门边,我上前去敲门。
半响,房间里才传来一声不耐的叫喊:“是谁?!”
“是我,中田正义!”我同样大声喊道。
房间里没再传出答复,我耐心地站在门口,果然,门很快就被打开。
“你有什么事?现在才五点。”理查德一脸困乏地说道,他此时还穿着睡衣和睡袍,头发有些散乱,明显刚被吵醒。
“生日快乐!理查德。”充满喜庆地恭贺道,同时拉来旁边的餐车,显露出餐车上的蛋糕。
理查德脸上的困意一下子没了大半,瞪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蛋糕,好半响才不确定地问道:“这是...给我的?”
不然还能是给谁?你没看到蛋糕上的祝福话语吗?这上面可是写着你的名字。
“让一下,我给你推进去。”
闻言,理查德闪身让出通道,我推着餐车进入房间,四下张望,不晓得要把蛋糕放在哪里,于是开口询问身后的理查德道:“蛋糕放在哪里?”
“放在茶几上就可以。”
“好的。”顺从地开始照做,同时叮嘱道:“这里有六人份的盘子和叉子,你可能会想要找些关系好的人来分享,毕竟,生日还是要人多才会热闹。”
“晚上的聚会确实会很热闹,不过,那并不是我想要的热闹。”理查德意味不明地答复道,说着的同时,他那里还在传出细微的布料摩擦声。
我奇怪地转身看去,结果,一不小心看到...理查德洁白的后背。
惊呼一声,连忙移开视线,转身背对理查德,磕巴地询问道:“你,你为什么突然脱掉上衣?”
“这不是显而易见?我在换衣服。”理查德理直气壮地答复道。
这话令我感到十分无语,我当然知道你在换衣服,问题是...
“你换衣服怎么不打声招呼?我差点看到不该看的,你都不知道避嫌吗?”忍不住抱怨道。
“大家都是男人,换衣服有什么好避嫌?”理查德漫不经心地说道,然后又语气随意地打趣:“还是说,你真对我有想法?”
...所以,性骚扰这个锅还在我背上,我又没有真的摸你大腿,你怎么还在提那件事?
这个梗什么时候才能过去?我又想起当时的场面,以及那时的冷汗涔涔。
暗自叹息,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时候,我明明只是想要安抚一下这位,结果却变成这样...总感觉,我好像已经被贴上色狼的标签,变成需要被防备的对象。
眼前闪过理查德当时转头轻哼的画面,心下了然:这位果然还是介意,我当时可能确实让他感到不适,理查德只是出于朋友的情谊没有直说,算是给我们之间留点情面。
心中有些复杂,嘴上还是第一时间否认道:“不敢,不敢,我可不敢对你有想法,我这小身板可经不住你一拳。”说着的同时还在用力摇头,也不管身后的某人能否看到这动作。
身后的理查德似乎还在更衣,同时继续调侃道:“你说得好像我很暴力,放轻松,今天是我生日,我保证不打人。”
我还跟杰弗里说过【保证不打死你】,我挥舞皮带的时候也没手下留情。
“那个,你换好了吗?我可以转身了吗?”明智地转移话题道。
背后没有传来回复,布料摩擦的声响还在持续,大概过去接近十秒,理查德才出声道:“我换好了。”
闻言,我这才敢转身,理查德此时已经换上衬衫、夹克和长裤,看上去完全就是平时的状态,发型也已经整理妥帖,神情看上去也已经清醒。
理查德走到茶几边上仔细打量蛋糕,同时随口点评道:“没有气泡,看上去十分完美...你做的?”
“嗯,我很早以前就计划好这份礼物,因为已经有制作布丁的经验,我稍微练习一下也就顺利完成,我昨天下午就已经做好这块蛋糕。”
其实,我还练习了挺久,期末考之后的两周主要就是练习布丁蛋糕,尤其是戚风层,刚开始的时候,蛋糕总是回缩和有孔,我试验好几次,最后总算是弄明白哪里没做对。
嗨,不提也罢,那些都是不重要的技术细节,理查德肯定不关心这些用不上的知识,谁叫他是厨房杀手?
“谢谢你,正义,我很高兴。”理查德转头看着我道,说话时候的表情相当郑重,似乎还挺喜欢这份礼物。
“你喜欢就好,呐,你来许个愿吧。”
“...没有蜡烛吗?”
“那个,考虑到这是布丁蛋糕,蜡烛可能会影响最上层的布丁。”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务实,你可真是一点都不浪漫。”理查德小声嘟囔道。
“抱歉,抱歉。”
最终,理查德站在茶几边,面对蛋糕,双手合十地闭眼许愿,脸上带着平和与专注,好似正在祈祷的天使。
心中略感好奇:理查德许下什么愿望?
...我一时半会居然没有想法,这位应该已经拥有绝大多数人期盼的一切,财富、亲情、友谊,不算是面面俱到的完美,但也已经算是相对幸福,我还真猜不出这位此时到底想要什么。
片刻,理查德放下交叠的双手,睁眼看向我。
我笑着回应道:“生日快乐!”
理查德依旧在盯着我,语调淡然地开口道:“你不问我许了什么愿望?”
“嗯?愿望说出来可就不灵验。”
“不说出来,这个愿望可能永远不会实现。”
“...我不明白。”
理查德继续平静地望着我,半响后,转头看向蛋糕,沉默地拿起刀叉,切下一块后放到盘子里,最后,理查德把盘子递向我。
我没有接过盘子,而是奇怪地问道:“那个,我以为英国的传统是:第一块蛋糕要给过生日的人。”
“我有一半法国血统,我不在乎那些传统。”理查德淡淡地说道,手里依旧托举着那盘蛋糕。
我其实不太想吃蛋糕,我从来就不喜欢甜食,不过,此时的气氛告诉我:最好还是接受。
“谢谢。”道谢的同时接过那盘蛋糕,拿起叉子开始品尝;说起来,我还没有试吃过这份成品,因为,生日蛋糕必须完整。
我先品味一番布丁,发现口感相当顺滑,甜度可能有点不够,不小心少放砂糖。
我抬头看向理查德,对方还在那里看着我,我还以为他已经切下一块给自己。
“中田正义,感谢你前来为我庆生。”理查德忽然对着我道。
我被这话语中的严肃语气弄得一愣,略感奇怪地问道:“为什么突然喊我全名?”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你不喜欢这块蛋糕吗?你为什么还不开动?”
“我很喜欢这份礼物,我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至于,我为什么还没有开动...我应该跟你说过:【你送什么都可以,我更想要看见你在场】。”
...我还以为那只是一句客套话,生日不给礼物,这明显是不合时宜的举动。
不对,这句话在这个语境似乎有其他意思,究竟是什么...
“你似乎很迷茫,没关系,我期待你想明白的那天。”
“...你直说吧!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哦啦,蛋糕看上去很不错,你还想要第二块吗?”
我被这忽然转移的话题弄得一愣,摇头,我这盘子里的蛋糕还剩下大半,并且,我也不想再要下一块。
理查德见此,他总算是转向蛋糕,开始给自己切下一块。
我看着理查德线条分明的侧脸,感觉愈发迷茫,总感觉刚才似乎发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可惜,我目前还未理清思绪,知晓答案的人又神秘兮兮地不肯直说。
啧,这可真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
晚上,客房
我坐在书桌前随意翻阅着一本杂志,心中却是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地想起早晨在理查德房间发生的一幕幕。
所以,到底是什么?
有些烦躁地合上杂志,起身走到窗前,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窗户玻璃反射出我和房间的模样。
理查德今晚没有来陪我享用晚餐,他今晚必须去餐厅参加晚宴,今天既是平安夜,又是理查德的生日,再加上理查德已经连续四年没有回到这里,他们应该会举办一场隆重的晚宴。
那些都与我无关,我依旧是在这间客房用餐;说起来还挺寂寞,我虽然不庆祝平安夜,但是,想到楼下此时可能的热闹场面,我心中还是有一些艳羡,可能是因为强烈的反差。
我这几天看到伯爵家的众人装饰圣诞树,那棵树被放置在大厅,我可以轻易地从三楼走廊往下看到那棵树;我看着圣诞树上的装饰一天又一天变多,我下午还看到仆人们排着队伍在圣诞树下接受礼物。
当然,我不可能会下楼自讨没趣,杰弗里和亨利倒是有邀请我,他们中午时上楼找过我。
杰弗里昨天应该就是想要来谈这件事,杰弗里中午还向我保证:没有人会为难我,因为已经没有必要;我不相信这番话,我还记得伯爵前天的表现,我直接了当地表示:病还没好,我这病可能要回日本才会好转。
因此,大家欢乐庆祝的时候,我独自一人待在这个房间。
理查德根本没提邀请我,他倒是让我等一下他,他说晚上还会再来找我。
我当时略感好奇地问他:到底是什么事?有事不能现在说吗?
理查德当时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嘴前,神秘兮兮地微笑道:你到时候就知道。
啧,谜语人,心中暗自腹诽。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断断续续且没有规律,不是理查德惯有的节奏。
奇怪,这个时候,除了理查德,还有谁会来找我?
我大声喊道:“是谁?!”
“是我。”门外传来理查德的声音,虽然有些变调,但确实是理查德的音色。
转身离开窗前,打开房门,门口站着的确实是理查德,只是...
唔,好浓的酒精味。
我看着理查德白里透红的脸颊,以及有些恍惚的眼睛,无语地问道:“你喝了多少?”
对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笑着说道:“正~义,我有一份礼~物要给你。”
我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因为对方粘嗒嗒的语气,听上去就像是小朋友在撒娇,五岁,不能再多。
...好吧,他看上去已经无法正常沟通。
无语地转身前往床头柜,里头好像有解酒药,不知道有没有效果,至少也该试一试。
翻找一番床头柜的最上层,终于在一堆常见药品中找到解酒药,希望能让理查德稍微清醒一点,最不济也要避免明早的宿醉。
感觉身后有人接近,我转身正要再次尝试沟通,结果...
解酒药掉在地毯,塑料包装与羊毛地毯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此时正在发生的事:嘴上的触感是如此明显,带有酒精味道的呼吸,几根金色发丝拂过脸颊,带来瘙痒难耐的感觉。
我和理查德正在...
感觉到口腔里的异物感,手上猛然一用力,对方摔倒在床上。
“咳咳咳!!!”弯腰发出连续的咳嗽,几乎要咳坏嗓子的剧烈咳嗽,心中泛起惊涛骇浪。
...可恶!可恶!可恶!我的第一次接吻,莫明其妙地就贡献给理查德。
这混蛋绝对不是第一次接吻,吻技这么熟练,吻得这么激烈,这家伙绝对是老手。
见鬼的礼物!?这算是哪门子礼物?索取礼物还差不多!
咬牙切齿地看向床上的理查德,对方此时居然已经...开始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嘴角狠狠一抽,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我凑近床边看着理查德的睡颜,他睡着之后看上去显得乖巧又无害,完全无法想象对方刚才做出过那样的举动。
右手有点发痒,想要捏住对方的鼻子,就算不能吵醒对方,也要让对方睡不好觉。
右手向前靠近对方脸颊,半路又顿在空中,缓缓地向后收回。
...我居然下不去手,长得好看就是惹人怜爱,尤其是对我这种心软的人。
我刚才就该让他的舌头多个伤口。
现在要怎么办?
看着床上已经睡着的理查德,感觉太阳穴有些发疼。
先把他送回房间,他不能睡在这里,之后再说。
左手放在对方膝盖下方,右手放在肩膀间的背部,尝试着打横抱起理查德,结果...失败,对方实在是太重,毕竟,对方是个跟我一样高的成年男性。
理查德如今横躺在床上,双脚接触地面,保持着被推倒时的姿势。
我一个人搬不动这家伙,去找杰弗里?他现在人在哪都不知道,他的房间也不知道在哪里。
“嗨!”摇头叹气。
上前去脱下理查德的夹克和鞋子,袜子懒得去脱下,抬起对方的双腿,使其竖躺在床上。
夹克的内袋好像有什么东西,触感似乎是个方形的盒子。
不打算深究对方的私人物品,随意地把夹克放在床头柜。
我小心地挪动枕头和被子,最后,理查德终于是头枕在枕头上呼呼大睡,这个姿势看上去还算舒适。
盖上被子作为收尾。
此时,我依然站在床边,凝视着某人无忧无虑的睡颜。
心中忽然闪过一丝疑虑,为了验证猜想,低头凑近对方耳边,小声说道:“晚安,你这个混蛋,恭喜你,你得到我的初吻。”
理查德没有任何反应,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呼噜声的节奏也没有丝毫变化。
...没在演我,他是真的睡着了,估计是因为酒精。
酒精真不是个好东西,心下如此点评道。
起身,自嘲一笑,因为刚才这番无厘头的怀疑。
我到底在想什么?
看来,今晚的事实在太有冲击,我已经不能冷静思考。
今晚能不能睡着都是问题,话说,今晚到底要睡在哪里?
环顾这间不大的客房,心里想过去其他客房,但是,我又有些不放心理查德,天知道究竟是不放心哪里。
视线最后定格在书桌,因为没有长沙发,我能想到的也就只有那里。
“嗨!”再次一声叹息,抬头刚好看见墙上的时钟,如今已经是接近午夜的十一点,但是,此时依然还是平安夜。
“生日快乐,理查德。”我最后对着床上的睡美人说道,然后走到书桌那趴下,打算今晚就这么将就过去。
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