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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英国之行(十六) ...

  •   12月28日,晚上,客房

      “你这几天是怎么回事?”理查德皱眉问道,语气中带着罕有的烦躁,他一向是个情绪内敛的英国绅士,很明显,他今天有些失了平时的沉稳。

      理查德此时穿着黑色无尾礼服,搭配同色领结,洁白笔挺的礼服衬衫,衬衫袖口处是金色的袖扣,看上去端的是风度翩翩,绝对能引发无数女性的尖叫。

      理查德此时应该下去准备表演,舞会即将开始,他居然还在这里磨蹭,这可真是不负责任的表现,可能也是因为人无完人,他总不能永远保持绅士风度。

      我从书本中抬头看一眼对方,再次看向手中的书,若无其事地说道:“我能有什么事?”

      “...正义,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你大可以直接说出来。”

      “我对你能有什么不满?”头也不抬地敷衍道。

      肩上忽然一沉,理查德的双手扣在我的肩膀,稍微用力推搡,似乎想要逼迫我直视对方。

      皱眉,抬头看向对方,理查德此时正在低头看我,眼神充满专注和执着,双手稍微用力收紧,似乎一定要得到确定的答案。

      我看着对方脸上略显激动的表情,脑中不由地回忆起25日的清晨。

      意料之中,趴在书桌上没能带来良好睡眠,我清醒于早晨七点,太阳还未升起的时候。

      洗漱时,我发现额头上多了一条红痕,估计是因为手臂的压迫,不是什么大事,很快应该就会消失。

      洗漱完毕,走出卫生间的时候,理查德已经醒来,他此时正盖着被子坐在那张双人床,一脸放空地看着天花板,我开门的动静似乎打断其心理活动,理查德条件反射般地转头看向这里。

      “醒了?事先声明,这里是我的房间。”

      “...我知道,我只是,记不起来昨晚,到底,怎么来到这里。”理查德断断续续地说道,说话的同时还在按摩人中,看上去似乎有些宿醉。

      “你喝醉了,你来敲门,我就让你进来;结果,你似乎是被酒精打败,直接在这睡着。”语言干练地讲述道,尽量简单地交代清楚前因后果,照顾某人此时肉眼可见的宿醉。

      理查德反应慢几拍地说道:“这样啊,不好意思,我可真是给你添麻烦。”

      “没关系,我想把你送回房间,可惜,我抱不动你。”

      “咳咳咳!!!”理查德忽然剧烈咳嗽,好似被什么呛到,原本已经恢复白净的脸庞再次染上桃红,看上去就像昨晚醉酒时的样子。

      换作平时,我应该会关心一番,如今,我却只是淡淡地陈述道:“解酒药在床头柜,你的外套也在床头柜。”

      闻言,理查德低头看向自己上身,他此时只穿着一件衬衫,衬衫领口本就是敞开,下方第二个纽扣本该是系上的,此时,那枚纽扣却是不见踪影,暴露出理查德的一部分白皙胸膛和精致锁骨。

      “我们,昨晚...”

      “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只是脱掉你的外套和鞋子,你衬衫的纽扣昨晚还在原位,我昨晚睡着书桌。”

      理查德视线上移,看向我的额头,神情变得纠结,好半响才说道:“你宁愿睡在书桌,你也不愿意与我...”

      “我很不喜欢酒精,你昨晚全身散发酒精味,我闻着很不好受。”出言打断道,不管对方接下来到底要说什么,感觉最好还是不要说出口。

      闻言,理查德似乎又开始头痛,伸手从床头柜拿起解酒药,动作粗暴地撕开包装,直接吞下三片药丸。

      见到这一幕,终究是有些怜悯这位此时的状态,宿醉似乎挺不好受,虽然我从未经历过。

      “我去给你倒水。”转身走向书桌,书桌上有个盛放清水的玻璃壶,旁边还有四个玻璃杯,我和理查德这几天经常使用这些玻璃杯。

      我递给理查德一杯清水,理查德坐在床上猛灌一口,他似乎真的有些口渴,可能刚才吞下去的药丸还卡在喉咙。

      “呼!”理查德呼出一口气,然后说道:“我平常不喝酒,昨晚是因为家庭聚会,我没办法推辞。”

      “理解,理解,所以,你昨晚到底有什么事?你下楼之前不是让我等你?”

      昨晚,我脑子不太清醒,我还以为理查德说的礼物就是...

      刚才洗漱的时候,我回忆起对方内袋里的盒状物体,我猜那个才是理查德口中的礼物。

      “哦,对了,礼物。”理查德轻拍额头,一副才想起来的样子,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外套,外套内袋里拿出一个正方形的盒子,盒子看不出材质,反正不是那种装着宝石的天鹅绒盒子。

      理查德对着我打开盒子,其中有着一条酒红色的领带,看上去似乎是真丝材质,带有不太明显的繁复花纹,整体实在是太过华丽,不符合我个人的简约审美以及穿衣风格。

      况且...

      “这条领带似乎很不搭我平时那件深蓝西装。”

      “所以,你可能需要多添置几件西装,我很乐意帮忙挑选,我自认还是有几分衣着搭配的心得。”理查德充满自信地说道。

      ...你表现得好像充满心机的推销员,西服店给你多少回扣?心中如此吐槽。

      “所以,这礼物是?”

      “圣诞快乐!正义。”理查德笑着说道,声音有些拉长,听上去又有几分像是...昨晚喝醉时的说话方式。

      我低头仔细端详盒中的酒红色领带,领带的颜色令人莫名想起葡萄酒。

      ...我,厌恶,酒精。

      我这辈子应该都不会想要戴上这条领带。

      我抬头看向端着盒子的理查德,他此时看上去有些精神不济,脸上不似平时那般神采飞扬,头发也有些散乱,一双眼睛倒是依然光彩夺目,像是放在太阳底下的蓝宝石。

      他似乎是在期待什么,可能是在等待我的反馈,毕竟,送礼时候总是不可避免在意对方的感受。

      ...我还以为你们家只送圣诞礼物给家人和仆人,亨利与杰弗里就似乎从没想过给我送圣诞礼物,虽然我自认与这两人处得还可以。

      “圣诞快乐。”平淡地点头回复道,同时,伸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礼物。

      “你的反应好冷淡!”理查德小声抱怨道。

      “抱歉,抱歉。”一边不走心地说道,一边走向衣柜旁边的行李箱。

      “那个,我还没有收到某人的圣诞礼物。”

      蹲下打开行李箱,寻找位置放盒子,头也不抬地讲道:“我不是教徒,我不过圣诞,我没给你准备圣诞礼物;昨天那块蛋糕,这就当作是我的圣诞礼物吧。”

      “那块蛋糕不是我的生日礼物吗?这怎么能混为一谈?”

      我的初吻,要不?不要?抱歉,概不退货。

      你还想要什么礼物?

      想起昨晚在这发生的事,心情莫名不爽且烦躁,于是,啪,合上行李箱的同时,低头对着理查德道:“我认为,做人不能太贪心,知足常乐比较好。”

      室内气氛登时陷入凝滞,因为这番不留情面的拒绝。

      理查德可能是被酒精麻痹大脑,他好半响都说不出一个应答。

      起身走到窗前,率先打破沉默道:“你赶紧换身衣服,我刚才已经叫过早餐,早餐应该很快就到。”

      理查德沉默地开始更衣,他那里又传来细碎的衣料摩擦声,动作明显比起昨天早上更加迟钝,穿个外套和鞋子花费大概足有一分钟。

      期间,我同样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风景;此时,太阳才缓缓地升起自地平线,英国冬天的太阳出现得比较晚,大概在早晨七点半左右。

      这顿早餐伴随着一种不愉快的氛围,期间,理查德和我虽偶有沟通,气氛却是已经回不到之前的平和,更不要提几天前的和谐欢乐。

      人生可真是无常:昨天早上,我还在早起忙活,为了眼前这位的生日;今天,我们就已经走到这般田地,心中默默地感慨。

      早餐后,理查德表示还有些宿醉,打算外出散步,邀请我一起去,我想也不想地摇头拒绝,对方也没坚持;但是,理查德离开时很用力地甩上门,留下砰的一声巨响。

      这就是接下来几天的缩影,我和理查德再次开启冷战,这回,我是那个带给对方难熬体验的人,我没有那么强的报复心,我不会主动凑上去给人找不快,我只是...消极不合作,理查德不来找我,他也不需要经历这些。

      事实上,理查德还是固定地早晚上门,他表现得似乎很有耐心,他可能认为是我因为睡书桌的体验有些不可理喻,他以为我过几天就会自己消气。

      问题是,我发现自己有些...无法面对理查德,他那张美丽的脸庞很容易,嗯,令人产生联想,平安夜晚上发生的事:金色发丝的触感,酒精气味的呼吸......

      这是一种矛盾的心态,一方面是想要远离对方,另一方面又有许多不舍;毕竟,这一年以来,春季到冬季,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宝石店Etranger,资生堂parlour,咖啡馆...足迹遍布银座的许多个场所,我们上个月还去散逛东京的其他区域,我们还在这个房间,打住,这个不能想,越想越气!

      我自己也不是很理解这种心态,我最后只能选择折中:一切交给时间,时间能冲淡一切,包括此时内心的纠结。

      其他人似乎并不理解我,昨天下午,杰弗里还专门来房间找我,询问我这几天和理查德到底是怎么回事,隐晦地暗示:理查德这几天心情很不好。

      我当时很想对他吼一句:你当我心情很好吗?!!

      于是,我的消极不合作同样推广到杰弗里,我当时头也不抬地回复:管好你自己。

      之后,我就全当听不懂对方明里暗里的劝和,杰弗里走的时候也是一脸无奈和头痛,他倒是很有礼貌地轻轻带上门。

      其实,我自己也想要为理查德开脱:他当时已经喝醉,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结果,我还是不能轻易释怀,理由大概还是感觉遭到冒犯,强吻什么的......

      不能接受,那晚对于我实在是太过刺激,完全没有浪漫和恋爱的感觉,纯粹就是如同触电般的冲击,随即便是巨大的震撼与恼怒,简直是如同噩梦一般的体验。

      如果是个陌生人这么对我,我还能当作是被狗咬一口,自认倒霉,或许还会扇对方一耳光;换做是理查德这样关系亲密的朋友...

      嗨,我究竟该怎么办?

      “正义,你为什么不说话?”

      注意回到当下,冷淡地解释道:“抱歉,我刚才在走神。”

      闻言,理查德似乎也有些恼火,提高音量地喊道:“到底是为什么?!明明,我们在平安夜还一起庆祝生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耳边听着对方的叫喊,同时心中自语:我也想要知道为什么。

      咚咚,敲门声响起。

      “走开!!!”理查德朝着门口吼道。

      “冷静。”我对着理查德说道,右手轻拍对方的左手以示安抚,理查德此时还在双手按住我的肩膀。

      “进来!门没锁。”我对着门口喊道。

      吱,房间门被打开,来者是今晚同样会上台演出的亨利,他此时也是穿着黑色礼服,头发总算是打理整齐,脸上似乎还有点粉底,应该是为了掩盖平时那副不健康的气色。

      亨利进门后看向椅子上的我,以及我面前近在咫尺的理查德,神情尴尬地问道:“我来的不是时候?”

      我赶紧接话道:“没事,我们已经谈完,理查德,你该下楼准备表演。”

      “得到答案以前,我哪里也不去。”理查德冷冷地说道,不过,他总算是收回按住我肩膀的手,讲真,我的肩膀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余光瞥见亨利头痛的神色,忽然感觉有些愧疚,我好像正在间接地给他添麻烦,毕竟,他和理查德排练这么久,理查德忽然放鸽子,亨利肯定很为难。

      不想给人添麻烦的心态占据上风,我对着理查德解释道:“对不起,我这几天心情不好,跟你没关系...我需要一点时间调整心态。”

      “多久?三天?十天?半个月?”理查德依旧不依不饶地追问道,脸上的表情依然没有放松,少见地板着一张脸。

      我从椅子上起身,一边向外走去,一边随口说道:“明天,我保证明天就会恢复正常,你满意了吧?”

      “...你最好说到做到。”身后传来理查德带有警告意味的话语。

      亨利看一眼我,又看向我的身后,满脸无奈地叹气。

      “亨利,你今天看上去很有精神,我很期待你的钢琴演奏。”笑着对亨利打气道。

      “谢谢,你真应该下楼参加舞会,杰弗说的是真话,没有人会继续为难你。”

      “事已至此,我都没有换上礼服,更何况,我告诉你个秘密:我其实不会社交舞,一点都不会。”搞怪地对着亨利讲道,希望缓和对方明显有些不自在的状态,也不知道是在紧张之后的表演,还是因为刚才发生的事。

      “我可以教你,如果某人愿意学,当然,不是今晚。”理查德忽然插话道。

      转头看向跟上来的理查德,他此时总算是恢复冷静的表情,至少表面上已经是平时的沉稳姿态。

      这才对嘛,理查德此时的从容淡定才符合身上那件礼服,完全发挥出这副搭配应有的效果:高挑的身材,挺拔的礼服,俊美的容颜,淡然的气质,当真是如同青竹般雅致的美男子。

      我看得都有点移不开眼,感觉审美标准都被抬高,以后可能很难找到对象,相亲的时候大概率会发现:这姑娘还没理查德长得好看。

      哎呀,哎呀,这么一想,还真是有点伤脑筋。

      不过,心中忽然涌现熟悉的恶趣味,笑嘻嘻地对着理查德道:“如果你愿意跳女步,我就跟你学社交舞。”

      “唔。”理查德露出惊讶的表情,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答案,随即迅速转身道:“你爱学不学!亨利,我们走。”

      言罢,理查德顺着楼梯下楼,我和亨利还站着楼梯边。

      “呵呵,你们感情真好。”亨利略带调侃意味地打趣道。

      “那是当然,话说,你弟弟真不经逗弄,我才刚发挥三成功力,他就已经仓皇逃窜。”有些腹黑地答复道,同时看着理查德急切下楼的身影,非常确定刚才看见对方嫣红的耳朵与侧脸。

      “...某种意义上,你也是个很可怕的人,我已经开始同情理奇。”

      “加油,我会在三楼走廊看着你们的表演。”假装没听见地转移话题道。

      目送亨利同样下楼而去,走到三楼走廊一个位置,这个位置是我早就计划好的观赏位置,差不多就是客房门口的地方,这个地方可以直面表演的舞台。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搭建的舞台,所谓舞台也就是一楼大厅的正门左侧摆放一架钢琴,旁边有一张椅子和乐谱架;根据理查德之前的科普,家族的舞会本该邀请一整个乐队,但是,大家可能是为了鼓励亨利,或者是其他理由,总之,这次舞会只有亨利与理查德演奏钢琴与小提琴。

      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五十分,距离舞会开场还有十分钟,大家似乎已经用完晚餐,纷纷站在大厅的四周交谈,大厅中央的位置被预留出来,应该是作为舞会的舞池。

      我倚靠在精雕细琢的护栏,有些无聊地向下俯视那些围成一个又一个圆圈的绅士淑女,男士们穿着统一的黑色晚礼服,女士们穿着颜色各异的舞会长裙,基本上都是比较亮眼的颜色:白色、米色、红色...总之,相比起男性的着装,女性明显享有更多展示个性的空间。

      今晚虽然只是克莱蒙德家族内部的舞会,大家似乎也都选择盛装打扮,这既可以理解为是礼仪,大概也可以说是仪式感或者浪漫,反正,我这个常年穿格纹衬衫和休闲裤的理工男永远无法理解。

      抬头看向二楼以上的位置,目光刚好停顿在四楼顶部的纹章,那似乎是代表克莱蒙德伯爵或者家族的标志,那个盾形徽章的构成是城堡和狮鹫,上方带有骑士头盔,下方是看不懂的拉丁文,两边扶盾的则是两匹飞龙。

      我看得可谓十分无语,西方龙这种不吉利的传说生物,为什么会出现在你们家族的纹章被世代相传?

      你们还真就在这个纹章的照耀下,如同恶龙一般地贪婪,心中暗自腹诽。

      音乐响起,循声看去,亨利与理查德已经在那就位,开始演奏起一首庄重的古典乐,钢琴与小提琴的合奏,听上去倒也十分合拍;周围人听到响起的音乐声,男士纷纷开始邀请女士进入舞池,一对又一对的男女牵着手走到大厅中央,舞步舒缓且放松,舞姿流畅且优雅,大家似乎都默契地选择慢舞作为第一支舞。

      没有进入舞池的女士纷纷坐在旁边的椅子,欣赏起舞池中一对对起舞的男女,亦或是凑近小声交流;其中一些女士也许是在等待被邀请,一些上了年纪的夫人也许根本不想跳舞,只是沉寂在音乐的听觉享受和舞蹈的视觉享受,总之,大家似乎都在专心享受当下这一刻。

      我感觉自己像是逃票进入剧院的搭便车者,有点愧疚;不过,话说回来,我其实还挺好奇理查德跳舞时的样子,可惜,理查德今天要给舞会演奏小提琴,我应该是欣赏不到他的舞姿。

      至于说什么我跟理查德学习社交舞,如果对方【愿意跳女步】,那纯粹就是一句玩笑,就像理查德不会关心一辈子用不上的烹饪知识,我也不会关心自己永远不会有机会实践的社交舞。

      ...

      舞会本来应该持续到第二天早晨五点,大家可能是为了照顾体弱的亨利,也可能是伯爵的决定,舞会仅仅只持续到凌晨十二点。

      亨利起身向大家宣布:舞会的最后一曲将交给理查德;亨利随即朝着四周行谢幕礼,舞池中的男女纷纷停下舞步,与旁边坐在椅子上休息的人一起,大家为亨利献上掌声。

      理查德同样在朝着亨利的方向鼓掌,亨利离开钢琴边之后,理查德重新端正坐姿,举起小提琴放在左肩,右手握着琴弓,动作自然流畅的开始运弓,音乐产生自琴弦的振动。

      最后一曲的音乐刚刚响起,大厅的气氛瞬间一变,因为乐曲中包含肃穆与悲哀,如泣如诉,宛如是在控诉命运的无情,也像是在恐惧未知的灾难。

      舞池中的绅士小姐原本正在面对面,准备在音乐响起时开始最后一舞,音乐一响,他们纷纷停止原本的准备动作,转身看向正在演奏的理查德。

      中田正义此时还在三楼走廊俯视下方,他缓缓地露出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坏笑,这一切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这首曲子正是之前拜托理查德演奏的那首,曲子的名字叫作《Nemesis》,虽然是一首现代人创作的曲子,名字却是借用古希腊人崇拜的一位女神。

      涅墨西斯(Nemesis),其广为流传的称呼是复仇女神,一位令人畏惧的古希腊神祗;按照现代的理解,涅墨西斯代表法律与道德意义上的正义,十九世纪的一幅油画中,涅墨西斯的形象是背生双翼、手持长剑与沙漏、追逐罪犯的女神;换言之,涅墨西斯为受害者与被欺压者复仇,惩罚罪犯与恶人。

      古希腊时代,涅墨西斯不仅惩罚恶行,涅墨西斯还降灾给傲慢,祂在神话中降灾给傲慢自大的美少年纳西索斯,后者因此走向自身的毁灭。

      在场诸位深受命运垂青,出生时便注定拥有旁人难以企及的地位与财富,在场诸位却也不乏被傲慢蒙蔽双眼之人,长此以往,唯恐终将招致不幸与灾祸;因此,凡人应该学会谦逊,正所谓:

      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

      这首曲子是为克莱蒙德家族的诸位,算是本人不自量力的劝诫,顺便表达一番这些天以来的不满;至于,听众之中有几人能明白这首曲子的含义,听明白的人中又有几个当真,这就不关我的事。

      这首曲子也是为我自己,我不想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我希望自己的退场伴随着这首曲子。

      一曲完毕,大厅陷入安静,在场众人没有任何反应,舞池中的男女,四周坐着的人,大家都还维持看向理查德的姿势。

      首先有动作的是刚才退场的亨利,他从墙边休息的座位上站起,率先开始朝着理查德的方向鼓掌。

      周围人好像被那掌声按下播放键,纷纷开始鼓掌,掌声明显没有刚才亨利谢幕时的热烈。

      理查德自顾自地放下小提琴,起身鞠躬作为谢幕礼,不同于亨利刚才向着四周鞠躬,理查德的鞠躬只朝着一个方向。

      中田正义看懂理查德的意思,他在三楼走廊上同样朝着理查德鼓掌,他很小心地不发出声响,避免吸引楼下众人的注意。

      事实上,楼下众人中已经有好几个人,他们顺着理查德鞠躬的方向看向中田正义,中田正义无法看清这些人的表情,想来不会是什么高兴或友善的神态。

      中田正义转身回去客房,他需要收拾一番行礼,他明天中午就要返程。

      中田正义在内心感谢一番理查德,他感觉自己的心灵在音乐中得到净化,他决定实践【过去的都过去了】这一哲学,他打算明天就与理查德和解,结束自己无意义的伤春悲秋。

      英国之行即将抵达终点,中田正义希望在终点能有个好的结局,对于他自己,对于理查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7章 英国之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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