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捉迷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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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对死者的些许敬意，当摩卡摸出匕首准备割断那具上吊骷髅脖颈处的绳索时，符泽川与二十二号主动上前分别托举起了它的上下半身，以让这位逝者在失去唯一的力后，不至于直接砸向地面摔个粉碎。
两人安置了自缢者的亡骨，其余人则继续怀着不安的心情在相互依偎着的白骨之间落足，寻找线索。
甘辛拉开曾位于自缢者脚下的抽屉，在那里头安了家的蟑螂们立刻落荒而逃，发出无数节肢四散爬去的窸窣声。
“不满足于有限知识的人力求突破，他们鄙视着墨守成规的家族与神秘，骄傲自大，以进步之名不假思索地将送到面前的灾厄全数收下。”
果不其然，他从那里面找到一本封皮布满污渍的记事簿。
“学界给了他们一个蔑称：杂信之徒。这些人向来不以侍奉某位伟大存在作为生存意义之所在，而是以耍各种花招从不同神祇手底骗取力量为己任。”
“知识就是力量。”
人们聚集在一起，借着苍白的光阅读起了书本上的记录。记事簿的前半部分汲尽了各种讽刺的手法与修辞批判了当下德鲁依德信徒们的守旧和迂腐，并尖锐地指出只有革新与改良才是一族真正的教条。哪怕依据只是大篇大篇抒发自己怎样不得志的气话，但有了孙乾丞在旁做解释，也不难看出这些文字是出自一位原德鲁依德高级祭司之手——他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明显皈依了生命学派。
“但当妄图利用实在过于强大，乃至超出人体承受范围以内的力量时，往往只会导致不幸的结局呢。”甘辛评价道。
由于超前的理念，出身于神秘的生命学派并不避讳让科学也纳为研究里的一部分。未知的就是奥法，已知的便是科学，在他们眼中，正统的神秘无疑等同于落后，以信仰与家族为理由让原本庞大的能量分支节流、甚至形成彼此牵制的局面分明是愚蠢之举，而将原理与奥秘都相差甚远、甚至相悖的法术融合，蒸馏，萃取，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从而造就人人都可随意采用的普世惠民技术——那才称得上是进步。
孙乾丞半是因先前猜测正确半是由于眼前记叙属实震撼地长呼出一口气，“果然是这样，相传生命学派的主要研究对象就是他们的主神德鲁依德，再加上崔格拉芙与无貌者。”
“同时存在三位神祇所遗留下的痕迹，这与本座审判庭内的情况完全相符。”董耘吞了下口水，幻想就这样在眼前成为了真实，就连仿佛只存在于故事书中的童话，其在现世时也同样染上了世俗的名利、偏见与欲望。
在非神秘侧，先进资本主义同落后封建主义斗争的例子还少吗？可没想到在神秘的那方，历史的车轮竟也是如此相似地转动着。不禁叫他感慨，人果然就是人，无论在哪儿都一样……
甘辛往后翻了一页，人们的视线便继续随着字句的展开所移动。
看样子在因犯下“渎神之罪”而被驱逐出家乡后，这位祭司漂洋过海，没成想竟意外地从东方遇到了一群十字教会的传教士，在那片充斥着香料、珠宝与黄沙的大陆上，共同历经了前所未闻的文化洗礼。
但促成他们结为好友的却不仅是这段冒险，更多的还是相同的信念——在旅程的最后，文字还详细记录了如何贿赂官员，并从当地的恐惧调查局内盗走一枚“恶魔烧瓶”的全过程。
孙乾丞刚要开口解释，就被甘辛抢了个先：“恐惧调查局是负责维护与保障神秘性的部门，算是神秘侧的警察机构。他们被秘密地安插在了各个主城的管理局中，保管危险的魔法道具，惩罚堕落的隐秘学者，以及调查各地牵扯到神秘的恶性事件，并趁它们进一步发酵升级之前扼杀在摇篮里。”
孙乾丞见没能插上话，便只好在结尾做上补充：“值得一提的是，该部门建立之初便是出于神明德鲁依德对其门徒下达的旨意，他们如此轻易便偷走了烧瓶多少也有几分祭司本人监守自盗的功劳吧。”
重新回到日记中，再后来的一切就均是顺水推舟的了，祭司以及传教士们都再也没有买上返乡的船票，而是直接选择在一片密林中，依照他的指示建造起工坊与高塔，令人不可置信的是，就在这项亵渎研究开始的当天，祭司本人居然声称在起床时忽然感受到了神祇德鲁依德所亲自赐予的祝福。
后面的研究过程是枯燥而乏味的，人们读不懂其中晦涩难懂的记录，只好粗略地继续读下去，直到当翻到某页时意外地发现有一枚纪念硬币夹在了其中——刻写着：圣本笃，保护我们。
风从门缝里吹进，使窗帘后叮当作响。摩卡上前去一把拉开，这才发现后面居然是无数被串连在一起的十字架，几乎如另一道帘幕似的，遮住了整面窗户，而且顺带一提，那所谓的窗户本身其实也早就已被木板所牢牢封死住了。
“……像是外面有什么东西在狩猎他们。他们竭尽一切地想要保护自己。”摩卡说出一个可怕的猜想。
“但他们失败了，我们能进来就是因为大门的封印被破开了……”孙乾丞的话又立即使其成为了事实。
随她的指示，人们再次审视起门口周围，这一回是借着灯光。的确，那里散落着满地的大块碎木屑，门框上还有歪曲的钉子与些许封条的残骸，至于十字架……也同样到处都是，看来从未能按所被期待的那般发挥过作用。
这片密林是滋养他们罪恶研究的温床，却也如监牢般，将所有人困死其中。受考验者们无言，只觉寒意逐渐沿脊背上升，直冲大脑。
幻想正愈发地向实体所发展、凝聚、靠拢，他们所将要面对的到底是什么？一个货真价实的恶魔？而……恶魔……就算得到了撒旦赠予的知识，这个概念也似乎仍显得含糊不清，毕竟瓷城人的传统观念内又根本不存在这种东西……
被认为只存在于假想中的幻灵，它实际上的距离又究竟有多么的近？
很快的，一个声音提醒了他们——
“————”
从正上方，房间的天花板夹层内传来了像是质材挤压又或是管道松动的声响，宛如一个女人的低语，宛如一段扭曲的梦呓。
人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下个瞬间，所有人都同时抓紧了最趁手的武器，纷纷抬头盯视起那长满了霉痕的房顶。
不会有人注意到此时门外发生了什么，就在下一刻——
“咔嚓。”
那是门被锁上的声响。
“……什么？！”
摩卡赶忙跑过去查看，却发现插销居然是从房间内部拉上的，她在惊诧之余，是赶忙解除了反锁，并检查门能否被打开，可来回转了几遍把手后，却依然纹丝不动——
有什么东西正顶在门的外面。
她低下头，门缝以下是两只伤痕累累的苍白的脚。
“该死！！所有人集中注意！！她就在外面！！”
“————！！————！——！！”本来已经消停下去的收音机再度运作起来，却再也无法分辨出里面播的是什么电台，只有低沉的念咒语的声音，仿佛成年男子搬起一块同其肩宽的大石头丢进混浊的泥沼，这个过程反复着，循环着，像有一个拳头隔着水不断地打在你的耳边，无限地唤回着受考验者们的恐惧。
发生什么了？坏掉的收音机又重新开始运作了——但关键不在此，有什么东西站在门外。是她。是她来了。她要进来了——不过没关系，所谓恶魔其实就只是得到部分无貌者权柄的人类，他们的特异不过是拟似的永生以及附身的能力而已，说到底我们要面对的到底还是一个人类小姑娘。
甘辛不是也说了吗？在这座审判庭中，由于三尊神祇之间的力量水火不容，就算是恶魔也必须挑在正确的地点正确的时机与正确的仪式下才能进行再一次附身。所以只要杀了她就能结束了，我们会解决一个潜在的风险，同时那两位隐秘学者也能从她的尸体上解析出线索。
没关系的，深呼吸，举起武器，再者我们也是人多势众，没什么好怕的。
接下来只要——
……
…………
——啊？
安静了。
房间里什么声音都没有。所有杂音都被屏蔽了。静得连呼吸声都停下了。
……她走了？
我们……安全了？可是……
“嘎吱！！”
一道声音犹如雷霆般劈中了受考验者们的全身，关键在于——这声音是从房间内部传来的，而且很近！非常近！！简直像就在人们的背后——
所有人都立刻转过了身，而那里并没有什么鬼怪，也没有什么幽灵，有的只是一个不能再瘦小的女孩正赤着脚蹲坐在房间主人的办公桌上。
她的白色上衣满是脏污，一道明显的喷溅形血迹遮盖住上面充满童趣的彩虹图案与五颜六色的英文字母，灯管的光不足以照亮她的身边，只有一种昏暗与近似于绿色墙漆的色调蒙在她周围，整体氛围就像是驱鬼题材的伪纪录片式电影。
明明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可当真的见到她时，人们的动作还是不由地僵住了。
“真可惜你们不能看到那个场面。”
小A的嘴里同时发出了两种声音。
“受村民敬仰与畏惧的大祭司，他就这么当着我的面把自己的嘴唇吃掉了，像小孩子一样挥舞着异教的十字架，满口胡话，那个画面可真够壮观的。”
女孩缓慢地转过身来，全黑的瞳眸，苍白的脸，暴突的血管如裂痕般爬满了整张脸，让她看上去像个碎瓷娃娃。
“嘎吱，嘎吱。”
她掰断了自缢者的小指骨，丢进口中，用不可思议的力量咀嚼起来，硬物将牙齿压碎，把牙床碾烂，黑红的血液水一样从她嘴里涌出。
“啪嗒。啪嗒。”
她的血液落在桌面，纠缠着，蠕动着，最后居然化为了几只长着触须的爬虫簌簌地向四周爬去。
小A神秘地微笑着，更多的血液从她鼻腔，眼角以及耳洞里流出。
什么叫恶魔？人们终于能清楚地意识到了。
原来眼前的这个就叫恶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孩凄厉地尖叫一声，以几乎肉眼难以捕捉到的速度朝着人们扑来。
董耘抡起钢管就往她头顶糊去，却丝毫没有任何命中了的手感，极快的速度让视觉遭到了欺骗，在肉眼看来，女孩更像是瞬间就散作了一片黑雾。
“……嗡……嗡……”头顶的灯管闪烁两下，随后彻底暗了下去。
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刚刚那生物到底是什么？就算被邪恶的东西上了身，可身体明明也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那个速度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敢出声，所有人都在心里嘀咕着不同的话语。
“呀——呀——”重物以棱角接地的方式被拖拽的声音使人牙酸，从门口传来。
“咚。”随之是门前一响，唯一的逃生通道就这样被彻底堵塞住了。
“……妈的。”
还是这里经验最丰富摩卡自觉去查看发生什么情况，透过猫眼，她望到小A正在以一种提线木偶似地扭曲姿势站在走廊的尽头，不知怎的，她的身影似乎不仅仅被黑暗所模糊，还仿佛蒙上了一层电视机里的雪花屏般，诡异地闪动着。
摩卡揉了揉眼睛。
再睁眼时，小A却已经到了非常接近门口的地方，但只是背对着她盘腿坐在地面上。
“嗨，你来了呀，你来看我了。”
她自言自语着。
“没什么，我只是在为丽莉感到难过，田博简被崔格拉芙藏起来了，他们再也无法重聚了。”
摩卡眨了下眼，眼前一黑，一亮，直接对上了小A漆黑的眼眸，或者说，此时此刻猫眼里全部都是她漆黑的眼眸。
“不像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她来了！！！！”摩卡两步从门口跑开，朝屋内大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又是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空气，魅影从空间碎片里无数次穿梭，直逼眼前。
小A抓着一支注射器，一瞬间出现在莫英的正前方。
“该到打针的时间咯～”针尖仅差毫米就要刺入进她的右眼眼球。
“滚！”符泽川抄起桌上的台灯便打散了鬼影，“没事吧？！”
“哈……哈……谢了。”莫英向他道谢，只觉从自己眼窝里传来了一阵幻痛。
“咚咚咚咚咚咚——！！”但一切都还没完！紧接着又是从天花板上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简直像有人在上面奔跑，而在声音停止的那一刻，对应的正是下方的——
“甘辛！”符泽川喊他名字，但已经来不及了。
鲜血汩汩地流下，披着女孩皮囊的恶魔从他的后颈撕下了一大片肉，满足地吞咽下去，喉咙间随之肿起一个反常的鼓起。
“呃……”甘辛捂着伤口往后退，江兰不觉地挡在了他身前。一旁，孙乾丞则是从衣兜里取出一只粉笔，将她那随身携带的手提箱置于地面，已经开始围绕着那个箱子在地板上绘制起了仪式圈。
“嗯～崔格拉芙的儿子，我还从没尝过一个神话生物的肉是什么滋味呢，希望你能让我满……”话还没说完，小A却好像噎住了一样，死死掐住自己的咽喉，五官不受控地乱飞。
只见她的两颗眼球分别转向了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下巴似脱了臼，舌头不断地往上够，已经舔到了左眼眼球。
这下，人们才终于明白了先前她那非人速度的缘由——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会为每一次运动赋予限制，确保其不会带来伤害。而恶魔既感觉不到疼痛，也不会心生怜悯，人体对他们来说只是一种工具，而取消这种限制也与开车时把油门踩到底没什么两样。
“怎……怎么了这是？！”
董耘被吓得连连退步，孙乾丞仍未停下手中的粉笔，江兰眉头紧锁，甘辛放下盖在伤口上的手，不好的预感开始在葛洛丽娅心中升起，摩卡趁机想去推拦在门口的杂物。
望着二十二号回头看向自己，并且写满“大事不妙”表情的那张脸，符泽川只觉得有什么非常挑战自己生理极限的事情就要来临了……
“呕——！！！！”
下一秒，足以铺满整个房间的黑色粘稠物如高压水枪般地从她七窍、尤其是口中向外喷射，伴随极其浓烈的腐尸气味，水压直接把站在她前面的所有人全部打到了身后的墙壁上，就连本想去挪开重物的摩卡也在半路上未能幸免于难。
“我他……”符泽川从尸水里爬出来，呛了满满一大口的黑浆却似拥有生命般，衍生出无数细小的触肢从中钻出，逐渐分化成为一只只爬虫幼崽往他的喉咙深处爬去，“呕——！！”
他用手拨弄着自己的舌头，一只又一只小虫子的尸体密密麻麻铺满时简直就像一层细泥沙，被碾烂之后更是如泥巴一样地涂满了手指。
“我他妈真是操了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