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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戏说烟雨(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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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窃窃私语声已经起来,虎爷双目向周围一瞥,略微思索,随即又笑道:“你怕不是故意如此,好激我上当罢了。”
江无妄道:“实在是冤枉,这可是您的地盘,您上当了对我们有何益处。”
沉默了半晌,江无妄叹气道:“罢了,您若是实在害怕我这个初出茅庐的赌博新手,便算了吧。”
“慢着。”虎爷垂眸沉思片刻,旋即说道:“那便依你。”
“一次定输赢,如何?”
“开始吧,爷爷我等着你求饶。”
江无妄侧脸看向岑慕宁,含笑轻声道:“一会儿记得带个头。”
岑慕宁一阵无语,你还来真的?
她问:“你确定?”
“现在还有反悔的余地么?”江无妄也反问道,眉梢依旧一片温和的笑。
叹口气,岑慕宁朝四周扫了一眼,拿起两个棍子,找了一处有金属边的牌桌。
和江无妄对视一眼后,两手紧握棍子朝着那金属处猛然敲下去,发出巨大的咚咚声响。
见发起挑战的对方已经如此卖力,虎爷也不再怀疑。
既然要玩大的,那他也奉陪到底,大不了一起输了。
他就不信这小子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赢了他!
随即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身边的人也随着继续喊闹。
他凶厉的眼神中翻卷过挑衅意蕴,直勾勾地朝对面的江无妄瞪了过去。
但对方身着月白锦袍的少年人仿佛清雅脱俗不屑于他的挑衅,仅仅只是微笑。
虎爷一手拿起桌上的骰盅,两只手一上一下紧握骰盅,目视江无妄,开始摇骰盅。
敲打声和加油呼喊声一起灌入耳畔,岑慕宁紧握棍子的手有些发汗,她对江无妄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不知为何,她此刻仿佛在这片呼喊声中回到了过去,谢京昭在军营中时,她曾偷偷跟随他一同进军营。
彼时谢京昭才不过十三岁而已,却已经在谢将军的允许下入军历练。
他虽然武艺高强,但正是年轻好玩之时,军中消遣的娱乐游戏极少,他们便十几个人凑成一桌,玩骰子。
谢京昭很厉害,他也曾泡过赌坊,但他不沉迷,只是自己比较厉害而已。
那时她时常跟在谢京昭身后,也随着学会了玩,只不过再后来被谢将军发现,他也挨了罚。
此刻,若是他在,该有多好!
啪的一声重响,呼喊声猛然停下,岑慕宁从思绪中飘回,觉察到后也停下敲打,转身看向一旁已经剑弩拔张的两人。
虎爷漆黑的瞳眸中闪烁着胜利的笑意,他赌定江无妄会输,这种情况下他也没有把握猜到。
“小子,押大押小?”
江无妄唇边翻卷着一抹微笑,依旧温和平静,宛若深山中的静潭般没有一丝波澜,他薄唇轻启,仿佛不带一瞬犹豫,自信而又狂妄。
“我押小。”
虎爷仿佛有些不屑似的打开骰盅,众人也纷纷抑制不住好奇心似的围了过来。
岑慕宁好不容易挤了进来,抬眼便瞧见虎爷双目睁大,眉头紧锁的模样。
她目光向下,便见那三个骰子分别是两个二一个一,恰好是小。
“虎爷,在下赢了,还请如约。”
高大威猛的男人此刻瞠目而视,方才他曾努力的尝试从这一片嘈杂声中听音下注。
但无论如何静心,这嘈杂声实在是太过影响,于是到了最后,连他自己也不愿再听。
此刻望着对面含笑的少年人,他不禁有些惊叹佩服。
“怎么?此刻言而无信了?”,岑慕宁微抬下巴,提醒道。
虎爷冷哼一声:“我们又不是这山上的强盗,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自然是言出必行。”
他们在徽州也算是有一定名声的人物,若是因为此事坏了规矩,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但二哥交代他的是拦住他们,此刻怕是完不成任务了。
“那便烦请兄台带我二人寻找宋云。”
就在虎爷犹豫之际,后院来了一个瘦削的高个年轻人,在虎爷耳畔低语几句后,便对岑慕宁和江无妄两人说道:
“我家二爷有请两位。”
虎爷也朝两个少年瞥了一眼,示意道:“跟着他走吧,你们还真是有本事,我二哥都亲自关注你们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两人随着那青年人向内房走去。
路上,岑慕宁低声询问道:“你赌博还挺厉害啊,没少玩吧!”
江无妄一时竟听不出这是在夸赞还是在讽刺,先是一愣,随后笑道:“玩过,但没上瘾。”
还挺实诚的,岑慕宁暗想,转念又一想,这语气怎么越听越像是妻管严呢?
还特意交代自己没上瘾!
她继续说:“那你这一赌,还挺准的。”
江无妄甚至没有犹豫的回复道:“大小两个选项,随便蒙的。”
“哈?蒙……的?”慕宁甚至不敢大声,双手捂住嘴巴。
但这么一想还挺合理的,那种情况下光是听到骰子摇晃的声音都难,真想靠实力听音下注简直比登天还难,倒不如随便蒙一个。
现在想想,岑慕宁感到脊背一阵发凉,天呐,刚才是跟着他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吗?!
这要是蒙错了,谁知道那群人会把他们怎么削了!
这才是真的赌啊!拿两条性命做赌注,就算是刚才的虎爷想必也不会想到这货是真的在蒙,任其他正常思维的人面对这种生死关头也不会随意开玩笑。
但江无妄刚才的确是这么做的,于他而言,面对生死,他仿佛已经置之度外,从容不迫,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他如此。
江无妄看着她,说:“倘若背后的人不愿意见我们,就算我们赌赢了,他们也会动手。”
岑慕宁回头看了一眼,瞬间了悟,这一局,从始至终赌的都是背后人的态度。
不多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最里面,,那个带路的年轻人为他们打开了门,进去后,他便独自合门离开。
而屋内则是坐着一个衣冠华丽,悠闲从容的人,头发已经有些泛白,但他带着面具,不能辨别他的具体年龄,只不过应当不小。
“听说两位想见我?”那人缓缓开口,嗓音沙哑,似乎因为隔着面具而变了味,不像是本人的真实声音。
“正是。但阁下好像不想以真容示人,想必是我们刚才的动静不够大。”江无妄浅笑道。
“你赌定我在这里?”那人不禁坐直,饶有兴趣地问道。
“不然呢?”不然你能在哪里呢?
“想必我们一进入徽州城,你便已经得知了吧。”岑慕宁笑道。
刚才江无妄那句“动静不够大”便已经让她明白了,自打他们进入徽州城,想必他们的身份就已经暴露。
从李田庄的铁柱,到如今赌坊大显身手,想必幕后都是这位真的地头蛇在操纵。
“姑娘也是不遑多让啊!不妨两位自我介绍一下?”
既然他早已经知道他们的行踪,自然也早就知道了她如今女扮男装的身份。
“京城,江无妄。”
“京城,江慕宁。”
江无妄一愣,突然心中有些异样,她起个假名用的是他的姓。
面具男子请他们两人落座,桌上有着刚倒好的茶。
“说说吧,你们找我做什么?”
江无妄也不打算绕弯子:“景德十五年,北狄一战,粮草一事,背后的真相。”
锦袍男子一愣,缓缓抬头,面具下的目光紧盯着江无妄漆黑的眸子,似乎是想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
“你问这些做什么?这不是你能管的事,我劝你赶快抛下!”
面具下的人此刻语气已经有些急促,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就连眼神中也透露出一阵恐惧。
岑慕宁能感受到,那是来自心底深处的寒意。
“你在害怕些什么?那年官船运输粮草究竟有何隐情?!”岑慕宁质问道,她心底隐约的不安让她此刻也有些急切。
宋老二冷哼一声,不屑地扭过头去。
江无妄只是淡淡地说道:“此事恐怕牵扯太多,你不说自然有你的考量。”
他叹口气,随即幽深的烛光映照出他眸底的冷冽,语气清冷,似是在逼问般说道:
“但你觉得你能躲多久?隐匿徽州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但眼下找到你仿佛并不难。”
面具男子垂眸思索片刻,他承认江无妄说得有理,但这背后之事太过复杂。
这三年来他甚至不敢去回想当年是如何死里逃生的。
江无妄见他有了些感触,便继续淡然开口道:“恐怕你在京城的暗线已经全部断了吧。”
岑慕宁明白这是何意,他刚才报的姓名是真的,而殿试状元郎江无妄,怕是已经在京城传遍了。
他若是在京城有暗线,此刻也应该知晓江无妄的官职。
但他没有惊叹,这说明他若是真的有暗线,此刻已经断了。
面具男子抬头瞥了他一眼,轻笑道:“阁下还真是细心。应当是我不知道的京城大人物吧!”
“算不上大人物,只不过想尽职尽责罢了。”
“官员?”
江无妄轻嗯一声,他必须有权,才能尝试套话。
“陷入其中可不是个好事。”
“所以这事与朝廷高官有关联?”岑慕宁接口道。
宋老二冷笑一声:“不怕死的话两位继续去查,但麻烦两位不要再牵扯到我了。”
“你倒是与我想象中的老大不一样。”岑慕宁盯着他发自内心地说道。
他来了兴趣,问:“那姑娘心中的老大是什么样?”
岑慕宁的眸子轻转:“至少应该凶狠恶煞,或者说敢闯有勇,丝毫不惧,像刚才的虎爷一样,不像你一样客套讲究。”
那男子不禁放下正在喝的茶水,哈哈大笑,嗓音沙哑发颤,但似乎是真的高兴。
“头一次有人说我不凶狠的,你个姑娘怎么还有这观念?”
“我觉得挺对的啊!此刻遇到这等事,至少不应该畏首畏脑才对。”她的眉间漾着清澈的笑意,似乎是故意这么说。
面具男子只是沉默半晌,随后起身说道:“这件事我不会同意的。”
“敢问宋兄可有良心?”,江无妄此刻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