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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二月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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甯安一回岗就听说了震惊了整个部门的梦幻岛事件。据了解,罗琦因其能力特殊,以监护对象的身份被分配进了策处科一组,相关手续正在办理中。罗卉本来极力反对,不许任何一个上门的行动专员靠近她,但听罗琦能像往常一样同自己继续经营网店,只用在需要时刻来报个到,才稍微退让了那么一点点。罗琦被姐姐奋力维护自己的样子感动到了,不由得泪流满面,还差点哭出了声。前世的罗卉和罗琦若得知自己终在这一世苦尽甘来,想必也十分欣慰吧。
罗家姐妹的事暂时告一段落。从科长办公室回来后,甯安叫来晨星,神情严肃地说:“晨星,听说你在处理梦幻岛事件时,用麻/醉枪攻击了普通人?”
晨星大方承认:“没错。《通灵者》的主持人,我拿麻/醉枪打了他。”
“为什么?”
“因为他活该。”
尽管不明白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晨星的理直气壮完全超乎甯安预料。他收起惊讶的表情,清嗓子般地咳了一下:“除非特殊情况,行动专员绝不能将枪口对准一般民众,哪怕麻/醉枪也不行。所以,应该不用我继续说下去了吧?”
“不用。”晨星干脆利落地把腰间的麻/醉枪搁在了甯安桌上。
“检讨什么时候能交?”
“检讨?”晨星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我为什么要写检讨?”
“你都上交麻/醉枪了,还不明白为什么要写检讨?”
“我上交麻/醉枪,是我觉得用麻/醉枪打那家伙实属对麻/醉枪的侮辱。对付那种混蛋,犯得着动枪杆子吗?一脚踹进粪坑都算便宜他了。至于检讨,我又没做错事,干嘛要写?”
这位“新人”今天有点嚣张呀。甯安沉声问:“那你是拒绝写检讨了?”
“不写!”晨星宁死不屈,“坚决不写!”
“不想配枪了?”
“不配就不配。”
晨星霸气地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去。看着她那大马金刀的背影,甯安无奈地叹了口气。
中午,欧阳尧旭从容不迫地整理好完成的文书工作,悠悠闲闲地去食堂吃午饭。经过两个月的探索,欧阳少爷已经摸熟了食堂的千层套路,不仅走在油腻地面上的身姿轻如飞燕、优美如滑冰运动员,就连什么时候去不用排长队、哪个窗口的阿姨打菜打得多、不定期出炉的新菜往往摆哪个窗口,全都了如指掌、谙熟于心。若要出版一本详尽的食堂攻略,主笔者非他莫属。他自信满满地来到先前跟他杠“银行卡”“支付宝”的阿姨所在的窗口前,指点江山般地了点了想吃的菜,再“噌”的一下掏出一张金灿灿的卡,故意在阿姨眼前挥来挥去地显摆起来:“本少爷给你一次机会猜猜这是什么卡的机会。”
阿姨冷冷扫了他一眼,不予理睬。
“哈哈,猜不出来吧?”欧阳尧旭得意洋洋,“听本少爷一句忠告,千万不要被表面现象所迷惑。它看似是一张银行卡,但实际上,只是贴上了一层像银行卡的贴膜。它那隐藏在贴膜下的真面目,其实是你们食堂的饭卡!”
说罢,“啪”的一下砸到刷卡机上。智能刷卡机立刻读取了相关信息,并显示出了用户名及余额。阿姨冷漠地低头看了看,再瞅了瞅欧阳少爷右手肘支着窗台、右手托着右脸、左手叉腰、屁股高高撅起、邪魅地眯眼勾嘴角的样子,默默将快餐盘里的菜全部倒回了大盘。
历史总是如此惊人的相似。
“你干什么?!”欧阳尧旭一拍窗口,义愤填膺地说:“都说了这不是银行卡是饭卡,听不见还看不见吗?”
“到底是谁看不见?就你那么点钱,买一份鸡爪都不够!”阿姨非常鄙视地说:“瓜娃子,滚去生活科充钱吧!或者你支付宝微信扫一扫也行。”
“我……”欧阳尧旭羞恼地瞄了眼刷卡机,见卡里只剩下四块八毛三,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
食堂向来明码标价,荤素菜基本上不是几块,就是几块几毛;米饭一勺两毛,一勺相当于一两;汤茶免费,饮料也是一杯几块或几块几毛。加上办卡那天一次性充了一千,再怎么吃,也不可能吃出个四块八毛三。那么这三分究竟是从哪儿多出来的?抑或是那七分又是如何少掉的?
福尔·欧阳·摩斯摸摸下巴,开始忘我地思考起来。就在他如便秘者般“嗯”个半天却迟迟想不出答案,于后头排队的饥火烧肠的豺狼虎豹们行将一拥而上时,有人用一张朴实无华的饭卡取代了刷卡机上的“银行卡”,然后对阿姨说:“麻烦按照刚才打的菜打两份。”
阿姨立刻照做。欧阳尧旭垂眸一看,居然是晨星。
晨星两指夹着“银行卡”,将其十分帅气地甩给欧阳尧旭,然后接过阿姨递来的快餐盘,雁过不留痕地走远了。欧阳尧旭原地杵了会儿,有点不知所措。
自从上次负气跑出食堂后,欧阳尧旭不曾向晨星搭过话,即使待在同一间办公室,相互之间也毫无交流。欧阳尧旭深知晨星没半点不对,反而是自己将不该撒在她身上的气撒在了她身上,可无奈他的脸皮唯有在甯安面前才会厚得堪比城墙,其他时候就薄如蝉翼,动辄脸红脖子粗,从而来掩饰心虚。
他知道自己应向晨星道歉,也该谢谢她替自己解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于是索性装作不认识,捡了远处的餐桌坐下。他拿起筷子,正想尝一块红烧肉,却见晨星带着饭菜,在自己对面坐了下来。他愣了愣,端起快餐盘,换了张桌子。出人意料的是,晨星跟了过来。欧阳尧旭再换,她再跟;再换,再跟。第四次,看欧阳尧旭又想端盘走人,晨星先发制人,用自己的筷子“咚”的一下戳进其米饭,将盘子死死固定在了桌面上。
“我有话跟你说。”
欧阳尧旭怔了怔,随即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道:“你我之间能有什么话好说?啊,该不会因为本少爷不再理睬你,感到空虚后主动投怀送抱来了吗?啧啧啧,晨星,想不到你竟然是这种女人。”他苦恼地一拂右侧鬓发,颇为苦恼无奈地说:“也是,本少爷国色天香、‘炙手可热’,有哪个女人会不心动呢?然而可惜的是,女人,我已经失去对你的兴趣了。不管你如何勾引我,我都不会有一点感觉了。更何况,本少爷是什么人?是这么十几块的饭钱就能挽回的贱民吗?拜托长点心吧!本少爷肯让你请吃饭,已经是对你的恩惠了,休想再得寸进尺。否则,小心玩火自焚。”
说罢,再度打算离去。但因为晨星的筷子仍钉在快餐盘上,他无论怎么抽都抽不走。正在气恼之际,晨星忽然郑重其事地说:“抱歉。”
欧阳尧旭一怔,“你说什么?”
“抱歉。”晨星重复了一遍。
欧阳尧目瞪口呆,震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你是在向我,道歉?”
“是的。”
“为什么?”
“因为我想了很久,或许你是对的。”
“什么是对的?”
“你上次在这里和我说,我爸故意把我讨厌的人请到家里,到底算不算对我的羞辱。”
欧阳尧旭又是一惊。
“我没有过去的记忆,不知道父母应该怎样对待子女。”晨星一本正经地说:“我当时回答你说‘这不算羞辱’,其实是非常不负责的行为。抱歉,你明明是那么认真地问我,而我却用自己都没底的回答来敷衍你。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请你原谅我。”
看着晨星那诚恳的眼神,欧阳尧旭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足足五分钟后,才底气不足地说:“哼,你算什么人,本少爷凭什么把你说的话放在心上?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吧?”
晨星愣愣地眨眨眼:“也就是说,你没生我气?”
“呵,本少爷何必生一个不上心的人的气?我有那么闲吗?”
晨星长出一口气:“那就好。上次看你跑走的样子,我还以为你非常生气呢。”
欧阳尧旭语塞,讪讪地撇开视线。
“行了,我话说完了,不打扰你吃饭了。”
晨星抽回筷子,端起自己的快餐盘,坐到了邻桌。欧阳尧旭悄悄打量她的侧脸,不知为何,满腔的食欲悄然退去,一点胃口都不剩。他看着被晨星戳出一个小洞的小山包般的米饭,食不知味地随便吃了几口,一会儿后,见晨星起身去放餐具,忙不迭紧跟其后。
出了食堂,感觉欧阳尧旭尾随自己,晨星停下脚步,转身说:“我到附近散步。”
欧阳少爷昂首挺胸:“我也去散步,不行吗?”
就算回去了,也只会看到甯安和那两只狗……
晨星侧头想了想:“要一起吗?”
欧阳尧旭一开口就咬到了舌头,不禁“嘶”地吸了口气:“我……我堂堂欧阳少爷是什么人,路这么窄,不怕把我挤着吗?”
晨星一个鄙视的白眼,心道连蚂蚁都能轻易挤掉您那副尊贵的细骨头。
“等下,”欧阳尧旭突然想到了什么,径直走到晨星面前,“我要走你前面。”
“为什么?”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不能让你占本少爷便宜啊!”欧阳尧旭色厉内荏,“我说了,我已经对你失去兴趣了,所以别想我还会像以前一样心甘情愿地当你的跟屁虫!你当我的还差不多!”
晨星冷漠:“哦,那您请吧。”
欧阳尧旭不料对方如此听话,难以相信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一整衣衫,双手背在身后,雄赳赳气昂昂地先行一步。晨星摇摇头,关爱智障儿童似的叹了口气,慢慢跟上。
晚上,两名女生走进拉玛芭墨西哥餐厅,在服务员的热情招呼下,翻阅起菜单来。作为选择困难症的晚期患者,短发女生看看这个也想吃,看看那个也想吃,却迟迟定不下到底点哪个菜,纠结之下,索性把选择权交到闺蜜手中:“萌萌,你想吃什么?”
被唤作“萌萌”的女生愣了一下,立即回过神来:“我都可以呀。”
都说两攻相遇必有一受,同理,两个选择困难症患者撞一起,必有一个站出来做出选择。短发女生知道对方走神了,便把菜单摊开在她面前,指着上面的双人套餐说:“今天有活动,套餐价格减半,比单点便宜很多。”
“那就吃套餐吧。”
“可是双人餐有AB两种。A里面有我想吃的甜品,B里面有我想吃的小吃。”
“那就点其中一份,再单点套餐里没有的。”
“可是套餐里的东西本来就不少了,再点的话,我担心吃不下。”
萌萌想了想,拿出了手机:“老办法,掷色子吧。”
短发女生心有灵犀地接下话音:“单数A,双数B。”
色子经过一阵摇晃,停留在了单个红点的那面。
“A套餐,谢谢。”短发女生把菜单还给服务员,问:“萌萌,你刚才在想什么?”
“刚才?”
“对啊,我问你想吃什么的时候,你不是愣住了吗?”
“哦,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忽然感觉我好像来过这家店。”
“来过?不是因为你说你以前没吃过墨西哥菜,我们才来吃的吗?”
“确实没吃过。但这里的摆设布置,还有菜单,我好像在哪里见过。非常的似曾相识。不过,也有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短发女生突然想到了什么,掏出手机一番搜索,在把结果分享给萌萌:“你看,心理学上管这叫既视感,也叫海马效应,是一种生理现象,并不是真的似曾相识。”
萌萌认真阅读了百科中关于既视感的介绍,突然觉得有点可惜。
短发女生谢过服务员端来的菜品,喝了一口奶茶,“预知梦什么的,我以前也做过不少。当时年龄小,以为自己有什么特殊能力,简直牛逼坏了。后来听说大家都梦过,才发现这根本没什么了不起,为此还在家里自闭了好几天。”
萌萌忍不住笑起来:“枉我们这么多年朋友,我居然不知道圆圆你还有过一段中二期。”
“哎,谁小时候没皮过?往事如烟,莫要再提。”圆圆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往嘴里送了一根薯条,“快吃吧,吃完后,还得去看电影呢。”
饱餐一顿后,圆圆和萌萌肩并肩、手挽手地向电影院走去。一路上,圆圆滔滔不绝,从小时候的黑历史讲到长大后的糗事,讲得极为兴奋,一点也不觉羞耻。萌萌尽管时不时笑一笑,回一句“是吗”“天哪,真心想不到你竟然是这种人”“说,你是不是什么时候被外星人打包换掉了”,却略显漫不经心。这倒不是因为她对打开了话匣子的圆圆感到不耐烦,而是因为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不久前,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和圆圆来到一家餐厅吃饭,然后去电影院,电影看完后,在回家的途中不幸被一个跟踪狂缠上了。为躲避这个跟踪狂,她们拼命狂奔起来,但由于过于害怕,同时也是为了保护自己,萌萌在跟踪狂快要追上来的时候,把圆圆往他所在的方向推了过去。虽然知道自己彼时在做梦,但萌萌却无法控制梦境的发展,更无法控制的自己的一举一动。推出圆圆后,她还未跑出一步,梦就“戛然而止”了,闹钟的铃声随之响起。
萌萌向圆圆提过这场梦,以一种非常没良心的语调,只不过没提餐厅及吃饭的事——她当时没想起来这场梦还有前戏,只说自己在看完电影后,非常“慷慨大方”地促成了一桩“美事”。圆圆不比萌萌多出多少良心,听了后不仅没任何不满,反而还哈哈大笑,拿拳头捶了一下萌萌的脑袋,让她把先前从自己这儿吃去的零食全吐出来。此时此刻,固然有点介怀梦里的后续,但约莫是被圆圆的魔性笑声感染了,萌萌甩甩头,决定不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抬起手,掀开了挂在电影院门口的透明挡风门帘,殊不知一个鬼鬼祟祟的人从树后露出半个身影,朝她们射出了邪恶尖锐的目光——
大概,这就是现实与梦境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