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礼物与归乡 ...
-
很难想象，诸多不同需求的宇宙生命，是怎么被简单分类、塞到拥挤的货仓之内的。
资源调配，多方合作之下，宇宙科技局特派分队，从无到有，分门别类，制作了包括但不限于气态、液态、混合态，光能，核能，声能，在内的各种生态舱。
只有提不出，没有做不到。
汇聚了顶尖人才的科考团，化不可能为可能，在宇宙空间中，创造出了全新的适宜环境。
“这应该是最后一个任务批次了。”
同僚看着光屏上显示的任务序列号，无比娴熟地开始了调配：“是饱和式救援的备用计划，沿用历史数据即可，我们大概是快要回家了。”
在信息泄露，多方博弈的现在。被中途打断，为紧急任务所替代的实地考核计划，大概率不会再有原地重启的可能。
“实验还没彻底完成，数字拟真化的模型构筑，还需要大量的计算。”
好友在工作的间隙，如此喃喃：“结合光子动态信息的混合现实，所需要的数据迭代实在是太多了，更别提，需要计算的本身就是一个非常不稳定的模型……”
“还有一段复核检修期，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同僚明白好友在焦虑什么，他是在替迫近时限的海莉亚而担忧。
在度过了前期的连轴转模式之后，科考团已然重新找回节奏，自动化的流水线很快解放了更多的人手，任务量也随之降低。
终于，他们有了，除了工作以外的自由支配时间。
但是聚在一起的科学家，大多没去认真休息，而是开启了新一轮的科研交流。
在此期间，同僚在好友的带动下，追忆青春，重新研究光子讯号的数字拟真化。
在经过了系统交流之后，他们终于明白，海莉亚自己的项目，为什么可以带着这个半尘封的项目，一起度过基础审核。
已经许久不再进行相关研究的他们，也开始和她共同面对，绝无速成机会的难题。
海莉亚，就如同她的指导老师，直属上司希卡利一样，属于喜欢独自研究，项目组里人数极少的类型。
但是这次，她改变了自己的作风，在初次求助之后，彻底开始了主动社交行为。
海莉亚带着一号试样和初构模型，以本家的光学方向作为起始，从电子学方向，一路聊到了生物学方向。
光学定位与追踪、虚拟感触营造、实时计算与数据调配、数字图像信息处理、传感器应用制造……
在当下的环境之中，硬件不匹配的情况下，在光之国标准实验室不会出现的问题，混合着技术难题纷至沓来。
海莉亚足够勤奋，足够诚恳，也足够努力。
在工作结束，项目暂停的当下，面对着以一种恐惧速度进行迭代，高频次出现在自己视野里的数据模型，本身对这个项目没有什么兴趣的研究人员，也逐渐燃起了好奇心。
最后，协作也好，旁观泽罢。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多多少少地参与到了这个项目组之中。
反正大家闲着也是闲着，一起研究研究问题，互相博弈一下思路，这不也挺快乐的。
比起紧急任务，更加体现团队协作的团建活动，在这个临时基地里建立了起来。
当然，他们的帮助，大多还是以给出各种不同方向的参考和资料为主，最终选定拟画的，还得是最初的这三个人。
“考虑到应用对象，还需要配备多重的传感器，设定非常极限的阈值，小型化也需要调配试验……”
好友手上调配材料，语气仍旧带着忧虑：“数据的迭代尚未达到标准，现有的材料和器械，又不足以做出稳定的硬件，容错率实在是太低了。”
“光之国的设备，足够解决硬件的配备，至于数据迭代，主要还是时间的问题。”
同僚不太清楚，海莉亚为何如此坚持，一定要在回到光之国，或者说，离开这个星系之前，完成阶段性的设计，乃至获得成品。
但是他还是对她很有信心：“比起担忧还是快点工作比较好，到时候起码我们能多提供几个光屏，硬件支撑也多一些。”
虽然，整个科考团，基本都把空余的设备都交给海莉亚了，但是能多一点算量是一点嘛，机会就是由无数个微小的因素构筑而成的。
好友匆匆点头，加快了操作的速度。
……
“你好，恒星观测员290号，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面对着熟悉的身影，海莉亚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低头示意：“冒昧打扰，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是否可以占用你的一些时间。”
“听说你会在NGC023-T恒星系停留一段时间，我想请你，在风波停息之后，把这个设备带给星系边陲，行星匹利安上的一位名叫塔娜的女孩、不，少女。”
海莉亚打开盒子，配合着手中的说明书，开始介绍：“还请放心，这次的设备完全符合各项规范和法条。它历经了多次的审查校核，具备多位现场人员的共同研发与认证，是纯粹无害的一次性产品。”
望着面前的银奥，海莉亚顶着压力，坚持完成了流程：“……如果有需求的话，可以在试用完成之后，当场进行回收、销毁工作。”
当初，她对着面前的恒星观测员，主动许下了非必要不干涉的承诺。
虽然，哪怕再来一次，海利亚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可是，在现下的状况之中，她仍旧感受到了些微的紧张。
“行星匹利安上发生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
恒星观测员，面无表情地如此回应。
战斗结束之后，相关的复盘工作就随之开始。相关的报告文件，290号已经阅读、并且写了很多份了。
更何况，身为恒星观测员，哪怕290号严格意义来说处于外派期间，考虑到现下的情况，海莉亚自己打的报告，历经层层传递，也在更早的时候，发到了他的手中。
在静默之中，海莉亚维持着递交的动作，耐心地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反应。
“…干得漂亮！那道光可真是太漂亮了！”
确认四下无人，290号干脆半弯腰，直接拍了拍海莉亚的肩膀，眼灯骤闪，语气激昂：
“我说什么来着，奥特科技之星实至名归！不愧是希卡利长官的学生，实在是太优秀了！”
做好了各种准备，正在打腹稿的海莉亚，久违地感受到了，逻辑系统跟不上情感节奏的感觉。
面对着爽朗大笑，有勾肩搭背之势的恒星观测员，她一时间呆立在原地，有些发懵。
“……就这么点地方，那群（宇宙语粗口）家伙怎么还带组团来的！差点就被偷家了，真是想想就后怕，没有更大的战损，这可真是多亏了你啊！”
说到激动之处，290号不由得发出了一系列不太适合在未成年人面前的消音词，成功地崩毁掉了，他苦心孤诣营造出的文雅形象。
“哈哈，可惜记录实在是太模糊了，那可是英仙座支部长都被惊到了的一下，实在是太漂亮了！”
恒星观测员，不是应该对这种科技问题非常看重的类型吗？
入职培训里，应该就有相关纪律强调的啊？
海莉亚感到非常困惑。
“……其实，和赛、啊不是，恒星观测员340号他们不同，我是更偏向结果论的类型啦。
对不起，本质上是我们的决策失误，才让你承担了原有职责之外的责任。作为NGC023-T的恒星观测员，我本人对你的举措，是非常感激的。
当然，越位科技本身还是非常危险的，不过你这不是克制住影响了嘛，扫尾也很干脆利落，就还好、还好……咳咳……”
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过于兴奋了，290号帮忙放开手站直身体，开始咳嗽，继而弯腰、双手接过了海莉亚手中的盒子。
“对了，还有这件事，过一段时间，找机会把这个构件，递交给名为塔娜的匹利安星人，对吧？”
银奥找回了自己的工作状态，但是海莉亚的目光，仍旧带着些微的迟疑。
“…是的，我曾经和她感官共享过，虽然只有短暂的一个瞬间，但是应该也会留存一定的痕迹。”
海莉亚摇了摇头，思索再三，调出了建模，但是尤嫌不足。
“这个大概是她不同年龄段，可能会发生的变化，但是也有一定的误差可能。”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找到了疑似的目标，可以进行最后的确认。还请询问对方：千年之后，匹利安星上，会出现什么呢？”
银奥注视着，面前这位年轻的研究员，眼神复杂地看着盒子中系着骨质配饰的螺旋形构件，并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只要回答是与海洋相关的内容，就没有问题了。”
收下了名为[安库玛琳的礼物]的包裹，恒星观测员290号，目送着海莉亚向她的同伴们走去。
蓝银交织的她，迈入了同色系的人群之间，就好似水滴溶于了水中。
光之战士，类昆虫星人，星际劫掠者，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星系狭路相逢，前者获得了压倒性胜利的消息，已然随着光之国和星际联盟互发文书的行动，在宇宙间广为流传。
人质的及时安置与疏散时乘坐的、远超当地文明科研水准的生物舱，悬挂在双核恒星系上的大型基站，光之战士的集结流调……
多位宇宙科学技术局的研究员，同时存在于这个恒星系的消息，对于有心人来说，昭然若揭。
在多重的目光，不断地向着这个边陲星系投注而来的时刻。
为了海莉亚自己、为了科考团，乃至为了整个恒星系的安全，她都不能在这个时候，再次折返，进而体现出行星匹利安的特殊性了。
能委托290号，也是因为他身为恒星观测员，身份特殊，机缘巧合之下，才有了这个勉强可以解释得通的机会。
……
“成功了吗，我看见你们的互动还挺和谐的？”
同僚迅速挤占了海莉亚身旁的位置，不忘把好友也拽了过来：“那位是这个星系的恒星观测员吧，应该不会和我们同批次返回，怪不得你这么着急，还好最后还是赶上了！”
“有的时候，我是真的觉得，你还是别说话了比较好。”
好友在他的身后低语，面露嫌弃之色：“下次，提出假设之间，能不能再重新想一下，已知的那些信息呢？”
调整参数的时候，你这家伙，是彻底睡过去了吗？
动动脑子啊，如果要送的是光之生命体，为什么要调整各项参数，为什么要降低阈值，为什么要做成仅此一次的应用版本，为什么要把小型化列入初始设计模块！
实在不行，做做背调也行啊，她的实地考核项目，是本恒星系内唯一建立起社会化文明的，名为匹利安的行星。
在完成紧急任务的现下，海莉亚已经没办法再次折返回去，进行离开星系前的正式道别了。
那个她拼命努力，呕心沥血赶出的装置，大概率是，拜托恒星观测员转交的道别礼物。
你完全是搞错目标了，也不知道在这里祝贺个什么。
看着还没太反应过来的同僚，好友彻底绷不住了，他一把推开了关键时刻脑子不在线的同伴，上前试图补救一下场面。
“你的朋友，一定能接受到你的心意的。哪怕可能会过一段时间才能，但是，额、啊，总之，恭喜你成功把礼物送出去了！”
开口之时，好友绝望地发现，自己能和同僚成为朋友，必然是在某些方面，具备共性的。
具体表现就是，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其实，也不是什么很会说话的角色啊。
“额，那个、实验成品的话，你完全不用担心，这个真的是非常有纪念性的礼物！最后的混合现实的效果，所有人都很惊讶。
回到光之国之后，更新硬件的话，应该还能再进行，很大程度的提升、”
察觉到不对，好友忍不住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脸，吞吐着更改着自己的措辞：“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说到最后，实在是没有语言天赋，越描越黑的他，在痛苦的反复纠结之后，拿出直面实验数据大量失衡的勇气，上前一步，破釜沉舟。
好友放下了遮掩面容的手臂，半弯下腰，将手臂平搭在海莉亚的肩膀上。
“无论如何，你已经做到了，我所认为的最好了。”
他平视着面前的未成年后辈，以平稳的语气，如此宣布：“作为光子讯号的数字拟真化项目的负责人，我可以非常负责地告诉你：
无论换成是谁，处于那个位置上，都不可能，比你做得更好。”
不，这话可能还是有点绝对了吧，你是不是忽略了一个非常恐怖的存在。
同僚不合时宜地联想到了那个神一样的男人，当即思维发散，眼灯闪烁。
“哪怕是希卡利老师，在没有合适硬件的情况下，大概也不会冒着风险强行改装，从而达到，非常明显的提升效果。”
要怎么说他们是同伴呢，在这个时候，联想到的同样的存在。
好友在同僚骤变的神色之下，哪怕用词异常委婉，语气仍旧非常坚定：“你已经是最好的了！”
虽然，比起设备的应用效果，海莉亚更担心的是别的事情。
但是，看着努力安慰自己的蓝奥，她还是感受到了些许的安慰。
“谢谢你，这段时间，给你们添了很多的麻烦。”
望着自己的同族，海莉亚如此说道：“能做出那个装置，真是多亏了大家的帮助。”
“那倒也称不上麻烦，就是下次，咱们能不能别上来就做那么复杂的建模了。我短时间内都不想再靠近基法龙星，或者阿妮玛星了，嘶——”
同僚在好友的肘击下发出痛呼，吞下了后面的话语。
他已经睁眼闭眼都是那片无尽的、流动的、没有复制粘贴，全是点位追踪，实时运算，疯狂建模的混合现实数据模型了。
别说海洋了，同僚很怀疑，在接下来的一定时间内，只要看到流体模型，自己都会下意识开始进行计算模拟。
“真是辛苦了，之后应该都不会这么赶进度啦。”
海莉亚摸索手环，翻转之间，熟悉的储存器展露而出：“这份数据，也帮了我很大的忙，现在也该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从储存器表面标签的痕迹上来看，先前的备份说法可能只是，为了减轻接受者的心理负担的托词。
根据职业的严谨态度，应该真的有多重的备份。
但是这份被这么珍之重之、随身携带的的旧式固态存储器，大概率是，非常具备纪念意义的原件。
“里面还带了一些小礼物，希望能对之后的研究有所帮助。”
海莉亚笑了笑，点击光屏，熟悉的电子提示音再次响起。
蓝奥低下头，看到了屏幕上弹出的权限转让申请。
“先别急着拒绝，我是有正当理由的。”
风水轮流转，这回变成海莉亚给出数据，劝说对方继续研究了：“我违背了光之国警备法，回到光之国之后，应该很快就会接到司法文书。”
“什么？你什么时候违背的条例、啊，难不成是前段时间，组内要求重新自我复核，科考行为的那个、是《涉外文明适用法》？”
只有身处社会化文明之中，才会有触犯该条例的机会。
好友做了背调，但是他的重点完全偏向科技方面的资料，相关信息，都是现在才反应过来的。
怎么说，他能和同僚成为朋友，是真的有多重的相似之处。
“目前的情况下，你就是最合适的、接受项目主要负责人的人选。”
海莉亚把固态储存器捧起来，递交到蓝奥的面前：“来吧，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我会竭尽所能。”
蓝奥沉默，最终双手接过了那个熟悉而分外沉重的储存器。
他把承载了更多源代码的存储器，仔细收好，随即滑动光屏，反手干脆利落地点了拒绝。
“共同讨论，协作研究。我们合作的时间和机会，还有很多，不急于一时。”
做科研，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信心。
作为光子讯号的数字拟真化的主要负责人，重启项目组的蓝奥，久违地流露出了毫不遮掩的、意气风发之态。
“大不了，到时候我再用这份数据研究出来的成果，重启你的项目组就是。”
字里行间，已然流露出：哪怕你进了局子也没必要放弃，我会带着你的份一起努力的意思。
有魄力是真的有魄力，不会说话，也是真的不会说话。
同僚都看不下去了。
而海莉亚在短暂的呆愣之后，眼灯微闪，以感慨的语气重复道：“是的，我们还有……非常漫长的时间与未来。”
……
光之国，宇宙一号港口。
“海莉亚！海莉亚！你终于回来了！”
虽然在落地之前，就因为腕间反复亮起的双色光而有所预料。
但是海莉亚还是在走下宇宙艇的时候，被迎面而来的泰罗，撞得径直向后退一步。
“我、我们都好担心你啊，吓死我了，你怎么会撞上那种、那种敌人啊。”
在背后的二哥的咳嗽声中，泰罗战术打嗝，卡过了关键信息。
已经长得比小伙伴高半个头的他，以一种自然而然的气势，把头埋在了她的脖颈上，光粒子悄然流淌：“你还得、你还得去，怎么会这样……”
海莉亚示意自己可以独立解决问题，科考团的其他成员也投来了理解的眼神，先行离开。
“我回来了，泰罗、托雷基亚。”
她安抚性地顺了顺手下的脊背，对着身旁的托雷基亚点了点头，随即望向站在一旁，有着熟悉花纹的成年银族。
“很高兴见到你平安回家，海莉亚。”
除了佐菲以外年龄最长，在家中排名第二的曼，以平和的语气，如此说道。
在他的手中，是一张印有徽章水印的司法文书。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礼物与归乡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