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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血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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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一路颠簸难下,江无寒终是在夏季正盛之时抵达了京城。
被押送至城内时,他的脸色不是很好,嘴唇也已有些干裂,但眼神却依然犀利,若隐若现的泛着狠厉之光。
赵倾光将其送入了锦衣卫的大牢,若是从前还尚可见得天光,那么迎面而来的,就是暗无天日的牢狱。
临枳阁江无寒被捕,此消息被赵倾光秘密的压了下去。而张其康在他之后行路,此时尚未抵达京城,因此对此事也是一无所知。
阴冷的监狱里透着昏暗潮湿的气息,除却其他犯人惨烈的叫声外,其余什么声音也没有。一至深夜,那要命的死寂渲染了整片区域,只叫人压抑到喘不上气来。
江无寒有些无神的抿着唇,肩上的伤已然好了大半,但连日来的劳累还是让他感到疲乏不已。他只得向着那角落的干草一靠,将就着沉沉睡去了。
祁府内。
祁昱之着一袭常服,正倚在案前品着茶,其对面坐着一个容貌冷峻的人,那人发冠上的金簪于夜色的油灯下,泛着些许微芒。
祁昱之凉指捻着茶杯,随后抿了一口后说道。“王爷近日真是繁忙啊,你我已许久未这般坐下品茶了。”
郑启文笑了笑。“自然。褚月兄托付之事,已悉数办妥,于姑苏也调查了几番踪迹。近来本王的手下追捕到一人,听闻是临枳阁的,可谓价值千金。”
(褚月是祁昱之的字。)
祁昱之眉头一挑。“哦?真是新奇。三王爷也开始追查临枳阁之事了。敢问此人是?”
郑启文将茶杯置于桌上,随后说道:“恰巧碰到了而已。此人正是江无寒。”
听到这三个字后,祁昱之心中一惊,却依旧面色不改道:“三王爷真是好运气。旁人就算碰一辈子,也不一定能碰到这样天赐的机缘。”
郑启文:“哈哈,这些都罢了。只是我还尚未去审他。圣上早前就将处理临枳阁之事交予了你,我这旁人此时一插手,就算是立功,现也不敢明着奉上了。”
确是如此。
建璟帝向来疑心颇重,若让其知道三王爷竟插手此事,还刻意居功抓人,这又会让他如何作想呢?
并非王爷就不可立功,也不是不能抓人。只是此人正好为江无寒,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人物,现下也可这般轻易的落在他的手里。
事后功绩虽不小,可将来呢?除去了江无寒以后,自己就会被视为比其更狠的虎狼之徒。
他于这朝政风雨中泥泞忍重了数年,才让建璟帝未曾像除掉其他手足兄弟那般除掉自己。才行自有显露之日,可此时,却并非最好的时机。
祁昱之瞧了眼他的脸色,顺藤摸瓜的想明白了大半。“若是王爷信得过,不妨将此人先交于我。先前将他囚于本府时,就已然抓到了此人的把柄。除掉他,现在确实不是一个好时机。等到将来——”
祁昱之顿了顿,狭长的桃花眼微眯。随后轻声道:“将来南下之日,再将其除之,于你我皆有利。”
闻罢郑启文豁然一笑。“甚好。”
他正愁着怎么办,眼前人就恰好给予台阶下了。
透着那摇曳的火光,二人又不紧不慢的谈了半宿,直至天光渐亮。
着眼快至黎明,郑启文见暮色已起,才起身辞别了。
郑启文拂衣离去。
祁昱之即刻对随侍唤道:“启程,去锦衣卫天牢。”
待祁昱之抵达天牢时,此刻天已然蒙蒙亮了。他向门口的赵倾光打了声招呼后,径直走了进去。
于那不见天日的暗道中行走,只觉灰尘翻腾。脚步沉重,回声阵阵。
他一路踩着那窒息的昏暗,行至了关押江无寒之处。现下那人还未醒,锁住手脚的铁链,此刻沉沉的耷拉在一角的干草上。
祁昱之朝着后方抬了抬手,随从们见状纷纷离去,行至廊道之外侯着。
他毫不留情的将门一脚踹开。
只听哐当一声,那封闭的房间里瞬时回音不绝。
江无寒皱着眉微微睁眼,沉沉的睡意此刻被惊扰,顺着动静看了过去,刚好看到了门前的身影。
祁昱之大步的走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人。“江无寒,好久不见。”
江无寒现下确是狼狈,只觉唇舌干燥。见到来人清冷的身影后,眼底的疲倦顷刻间全然消失,瞬时恢复了一往狠厉的神色,他勾了勾唇道:“提督大人好兴致,若是来看我如何被处决,应当再晚些来。”
祁昱之闻罢冷哼了一声。
数日前就听闻了江无寒一举拿下王令之辈的事,先是惊讶此人做事的迅速狠绝,可当听到是以张其康女婿的身份时,虽未细究真假,一股无名的狠意还是翻涌而上。
与他的这场戏还没做尽,就上赶着去找新人了?
祁昱之一脚踩到那枯枝碎草上,即刻在人眼前半蹲了下来。
他用手掐起江无寒的下巴,使人被迫与他对视。盯着人锋利的眉眼神色一如往常道:“那还真是可惜。你人已潦落至此,怎么还是这么嘴硬。”
江无寒淡然一笑,数日的风沙奔程给他的眼底又添了几分野性,但他还是压下嗓音哑声道:“可不尽然。再强硬的人见到提督大人,不也得俯首称臣。”
祁昱之修长的手顺着人的脸颊轻抚了下,说道:“怎么。之前把我摁在床上的时候不是挺疯的么?江无寒,你挺会趁人之危啊。”
江无寒虽现下身居下位,其神色却全无怯意。仿佛下一秒就能把眼前的人扑倒撕咬。
“若无提督大人那一扯,我又怎会倒在你的榻上。” 他顿了顿,随后一字一句道:“若说我疯,还算不上疯。那晚你被下了药,我怕你撑不住。你当真以为,我是什么良善之辈吗?”
祁昱之挑了挑眉,微眯着眼看着人,声音抬高了几度道:“好,有骨气。既如此,也该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了。”
江无寒勾了勾唇,将那令牌拿出,手上的铁链随之发出冰冷碰撞的声音。“喏。”
祁昱之正欲伸手去取,江无寒就将令牌举的更高了些。“想要的话,就凭本事来拿。”
祁昱之眉头一皱,目光已有些愠怒,他一手将人的胸口重重一摁,另一手一把将令牌夺了过来。还未来得及嘲讽对人,腰间就被人的另一只手揽住,瞬间就被对方狠狠的压在怀里。
祁昱之怒色盛起,抬眼瞪着。江无寒瞧着人如美玉般近在咫尺的脸,轻笑了一声,在相抵着鼻尖时,忍俊不禁的顺势啄了下人的唇角。
祁昱之揪起他的领子,一个使力将人重新压到了地上。“挺有种啊。”
江无寒淡淡回道。“不敢。”
祁昱之冷笑。“呵。不敢?这天下有什么事是你江无寒不敢做的。”
江无寒将手抬起,淡淡的说:“您若不悦。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那好。”祁昱之即刻站起,从怀中拿出一只锋利的匕首来。“我为主,你为寇。亲一次,砍一刀。”
江无寒终是没有明白为何眼前人突然翻脸,那夜耳边的温言碎语在此刻如同一场梦一般。
他眼底阴霾渐起,也跟着站了起来,沉重的锁链耷拉在衣间,他毫不犹豫的将人一把揽过,狠狠的吻了上去。
祁昱之一惊,眼神一定后随即就将刀重重的刺到了人的臂膀上。
此刻反感已然颠覆了他所有的情绪。
既已有了婚约,为何还如此自己纠缠不清?
敢这样待他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痛意随着鲜血纷涌而下,江无寒却将他揽的更紧了些。
他狠狠地撕咬着人的唇,急促的呼吸于暗色中交缠,烈火燎原混杂着数不尽的苦涩,这不像是一个吻,更像是一场难以企及的恶战。
待到他放手后,胳膊上的伤口已然流了一地的血。他粗重的喘了口气,眼底满是狠戾。“你说得对。这天底下,就没有我江无寒不敢做的事。”
祁昱之只觉唇已麻了,只留下隐隐一阵的痛意。“真是个疯子。”
他随意的用手蹭了下嘴,随后无情的拂衣而去。
江无寒现下才捂着伤口,只觉头脑有些发昏,盯着人离开的身影时,眼底仿佛也充斥着血色。
祁昱之,我们之间,恐怕是永无宁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