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风》真真来也

21、千蚁穴

　　腮边鼓着动了几下然后他赫然停住，眉毛拧作一团，转脸看向瑟瑟发抖的摊主，眼里放出寒光。

　　下一秒，他一口把包子吐在地上。

　　“这么烫，是想烫死爷吗？”他怒吼着。

　　这个是他自己不问自取抢来的，还怪包子烫了他？谢小慈在远处冷笑着。

　　一旁的摊主见状立马跪倒在地上，那是个中年男人一脸写着老实本分，他此时抖如筛糠，一边喊着饶命。

　　那个乞丐收起发怒的表情，一脸玩味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嘴角勾起一抹笑。

　　他伸出脚踢了踢地上的人，用鞋面勾起他的下巴。

　　“给爷笑。”

　　男人屈辱地顺着乞丐的脚抬起头，迫于他的命令用力扯出一抹笑，嘴角微微颤着。那笑容里夹杂的苦涩与瑟缩，让乞丐看地不禁厌烦。

　　他冷冷抽回脚，男人的下巴顺势跌到了地上。

　　男人一下子滚到角落，浑身蜷在一起，犹如一条丧家之犬。

　　他颤抖着说：“龙爷，饶我一条命吧......”

　　此时周围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谁还敢在这种情况下出来惹事扎眼。

　　“想让我饶命？”乞丐指了指地上的刚刚自己吐出来的包子残渣，轻佻道，“你把它吃了，我就饶了你。”

　　“啊，这——”

　　男人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看着地上那摊食物，那可不是什么嗟来之食，而是从他人口中吃过嚼过的渣滓，甚至可以算的上是污秽。

　　再怎么也不能受这样的委屈，他想。

　　见他迟迟不动，乞丐没了耐心，挑起一边眉头道：“怎么，嫌爷我的嘴臭吗？”

　　他目光如炬，似乎下一秒那些拳头和棍棒就要落在自己身上。男人连连点头，飞快地爬到那堆渣子前方，却顿住了，怎么也下不了口。

　　谢小慈站在一边，握着不让尘的手紧了紧，她准备上前，一步还没跨出去就被温逐生拉住了。

　　他摁了摁她的掌心，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被称为龙爷的乞丐看着地上的人又停住了动作，似是一脸复杂怎么也下不了口，登时耐心全无，弯下腰冷面道：“怎么吃不下去？别说爷没给你机会。”

　　男人闻言抬头，瑟瑟地看向龙爷，他眼神漠然如冰，眼底还藏了几分盛气凌人的冷笑。他的目光向后看去，看到龙爷身后的乞丐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抄起了棍棒，正一脸狠笑地看着他。

　　他无力地跌坐在地上，眼前一片金星环绕。

　　为什么偏偏今天会找上他，明明自己只是出来摆个摊补贴家用，凭什么灾祸会降临在他头上。

　　眼看棍子就要落到他身上，他赶紧抱住龙爷的裤腿哀求道：“我吃，我吃，我家上有老下有小，没了我可怎么活？我吃我吃......”

　　他哭的涕泪横流，却把旁边的一帮乞丐逗得哈哈大笑。

　　龙爷满意的点点头，又点点下巴指向地上包子渣的位置。

　　“到底是你自己做的，自己尝尝也好日后改进。”他笑道。

　　男人屈辱地爬过去，颤抖的手刚一伸出来，他就紧紧闭上了眼，希望可以将那些可耻的笑容隔绝在耳外。

　　当初，就不应该放那些江湖人进棠州城。

　　下一秒他耳边传来一阵风声和飞快的衣袂翻飞的声音，他睁开眼，自己手下方的包子竟然消失了。

　　同时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被龙爷吃过的如此金贵的食物如何要给一个卑贱之人吃，不如赏给旁人。”温逐生走到龙爷面前说道。

　　余龙一脸诧异，蹙起眉头问道：“你是谁？”

　　“看样子......”他细细打量了一下温逐生，发现他的衣着与乞丐无异，“你也是乞丐？”

　　还没等温逐生回答，余龙又发现了刚才从地上的人手下抢过包子渣的并非此人，而是另一个人，他扭过头，映入眼帘的也是一个乞丐模样打扮的人。

　　谢小慈将刚才抢来的包子渣通通扔到了身旁的巷子里，然后才起身。

　　“你们都是乞丐？”余龙先是疑惑地看着二人，后又一副心底了然的模样，不禁冷笑道，“这棠州城的乞丐，唯有我千蚁穴一家独大，你们莫不是别的人派来抢地盘的？”

　　他话音刚落，周围的乞丐心里警笛大作，赶紧抄起棍棒将二人团团围住。

　　谢小慈跨步，手轻轻抚上自己衣间藏有不让尘的地方。

　　“我们就是千蚁穴的人。”

　　温逐生淡淡道。

　　“龙爷真是贵人多忘事，”他淡淡笑道，“千蚁穴有百来个乞丐，分布于棠州城各个地方，分管的人也各不相同，难道龙爷能通通都记住吗？”

　　余龙的脸上顿时又升起一片疑云，的确若是误伤了自己人，义主那边也不好说，他垂首问向身边的一个乞丐，“可曾见过这两个人？”

　　手下皆是摇摇头，但不太确定，又点点头。大家平日里都是蓬头垢面，毫无形象可言的，哪能分得清？

　　“罢了，罢了，没用的东西，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

　　余龙摆摆手，一脸狐疑地看着温逐生。

　　“不过这两个人......我还不能相信。”

　　“龙哥不认识我正常，但我可钦佩龙哥许久。”温逐生扬眉道，他收起脸色看向一旁的谢小慈，厉声道，“喂，龙哥刚丢在地上的吃的呢？我不叫你捡起来吗？”

　　谢小慈旁若无人地摊开双手，面无表情地说：“不知道。”

　　“不知道？”温逐生一脸诧异地盯着谢小慈，继而他略带遗憾地叹了口气，“今日能欣赏到龙爷的身姿已然是荣幸，只可惜龙爷的东西是没了。”

　　说罢他笑笑，却被余龙一下子打断。

　　“好了，”他皱眉道，“我们一家子，同在屋檐下不要伤了和气。”

　　听了他们的话，他现在倒是有些反胃。

　　他清清嗓子，朝二人说道：“你们在谁手下？等我回去，就把你们要来，对了，你们叫什么名字来着？”

　　看来这余龙是喜欢阿谀奉承之辈。

　　“在下温三，她叫谢四。”温逐生恭敬的说，“万分感恩龙爷的赏识。”

　　谢四，这是什么好名字？这个温逐生能不能事先商量一下啊。谢小慈心想，表面上还是露出了和温逐生一样的笑容。

　　余龙点点头，说道：“名字倒是简约，我那些兄弟也不怎么识字，正好合他们的意。”

　　他低头之际，才发现刚才那个摊主还瑟瑟发抖地趴在地上，连位置都不曾挪过。他在心里不禁发笑，这个蠢货，都不知道逃跑。

　　余龙用脚踢踢他的脑袋，问道：“死了？”

　　见没反应，他用眼神示意身后的乞丐。

　　身后的乞丐了然，立马上前用手探了探地上男人的鼻息，朝余龙摇摇头。

　　“龙爷，没死，就是吓晕了。”

　　几人闻言一起大笑起来，唯有温逐生和谢小慈二人冷着面庞。

　　“让二位兄弟见笑了，”余龙收起笑容说道，跟身旁的乞丐轻声道，“给他抬回家去吧，顺道还有这些破烂。”

　　他说完轻轻撇眉。

　　“龙爷真是大善人，还大发慈悲让我们把人送回去。”身旁的小乞丐奉承道，其他人闻言也应和起来。

　　“行了，”他不耐烦道，接着掀起眼皮看向温逐生和谢小慈二人，懒懒道，“你们等会就和我一起回去吧，我也好要人。”

　　说完，他便兀自一人离开了。

　　此时，天边已接近黄昏，棠州城上的街道上的无论店铺还是摊子都开始收摊了，一间间坐落在城中的屋子开始升起袅袅的炊烟。

　　棠州城上的乞丐也结束了一天的乞讨，浩浩荡荡地朝一个地方进发。

　　两个乞丐正乐不可支地凑在一起热切地讨论今天又有什么样好的收获，争相从自己身上掏出各色的物品。

　　他们却没注意到身后有两个人一直在紧紧地跟随着，在夕阳下被拉的长长的身影与他们交叠在一起，如天边即将蔓延的黑暗。

　　乞丐感觉到背后有人，只觉得是哪个觊觎自己手里的东西的兄弟，一边护着衣服里的东西，一边嫌弃地摆摆手。

　　“一边去……”

　　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见旁边的哥们儿一声惨叫倒在地上。他愣了片刻，只可惜那人没有给他尖叫的机会，下一秒他也倒在地上。

　　温逐生将二人袖上的布条解下来，和谢小慈分别系在了自己的袖子上。

　　温逐生和谢小慈紧紧跟着余龙一行人，有了余龙在，首先能确保他们能够顺利进入千蚁穴，至于后面的事......谢小慈能看出来，这个余龙不过就是个纸老虎，真正难解决的应该另有人在。

　　几人来到一间破庙的门前，此时已经源源不断有乞丐进出。

　　这间破庙表面满是灰尘与蜘蛛网，四处是破旧的垂挂的帷幡，在萧瑟的秋风中寒酸地飘零着。鸟雀在这里筑巢，叽叽喳喳地迎来送往。

　　暗红色的柱子后是一个破烂残缺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大门，上面的门环，一个丢失不见，另一个则长满了暗红色的铁锈。

　　“这千蚁穴的老巢竟然是一间看起来就不能住人的破庙！”谢小慈忍不住轻声道。

　　温逐生没有说话，只定定地看着眼前。

　　不过，这些乞丐住破庙也的确合理。谢小慈心想。

　　但是千蚁穴在棠州城里已经立足十年，且欺压百姓，那些索取而来的暴利又是用在了什么地方？难道是为了一直保持乞丐的身份更加便于行动？

　　乞丐向来是人群同情之辈，不过乞丐多了也会招致厌烦。

　　温逐生和谢小慈随着人流进入破庙，才发现破庙中的乞丐远比自己想象得多，且一堆人聚集在一起臭味更加浓重。

　　谢小慈快喘不过气来。

　　这些乞丐一开始正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着，在看见几个人进来后竟然奇迹般地同时闭了嘴，场面一下鸦雀无声。

　　温逐生和谢小慈立马安静下来。

　　接下来这几些人则有规律地分成几组，各自站在不同的人身后。

　　相必这些人就是他们所直属的管理者，不同的乞丐听命于不同的管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