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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今天又做噩梦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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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咳咳……”
李复直接从梦中咳醒过来,百转千回,谁能想到,这段原本不太愉快的梦境,有一天竟然也能化作岁月静好的象征。
每一次梦醒的时候,李复都很懊恼。如果他当时知道自己将来某一天会连喝一杯热水都成奢望的话,那桌上纸杯里冒着丝丝热气的茶,他一定会让人事小妹帮他添满,他再统统喝掉。
李复穿越了,还穿成了一个被蛮子掳进山里的奴隶。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模糊的印象中明明还在和公司扯裁员的皮,赔偿尚未拿到手,一觉醒来世界便已天翻地覆。李复不想接受,可不接受似乎又没其他办法。
他,姓名李复,性别男,曾经的自己就是个标准的现代社畜。毕业于普普通通的大学本科,学的是每年毕业生一抓一大把的营销专业,在一家名不经传的公司工作。家境平凡,父母双全,没结婚,没女友,好友三五个……虽说没给国家做什么巨大贡献吧,但也没有为非作歹给社会添什么麻烦,堪称平凡人生的典型人设。
李复刚穿过来的时候还是半夜,乌漆墨黑的地方充斥着怪异的臭味,脑后一阵钝痛,抬手一摸像是肿了个大包。他疼得抽了口凉气,挣扎一下,靠着他浅眠的某人一下就惊醒过来,扑上来抱着他就开始低低啜泣,还一直唤他“阿兄”。
李复混沌着大脑,眼前也看不见,但是某人哭泣的抽搭声,四周低沉压抑的呼气声,让他感觉周围似乎挤满了人。等眼睛适应了黑暗,才看清有一团一团的黑影层层叠叠地重合在一起,却分辨不出究竟是人还是物。
惊诧与恐惧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时最初的情绪。李复一开始以为他是被带到了什么人口贩卖组织,可等抱着他啜泣之人平复了情绪,给他叙述眼下境况的时候,他才真切意识到目前的状况远比他想象的糟糕得多。
这个一直抱着他哭,还叫他“阿兄”的人,名叫薛承平,听声音就知是个还未过变声期的小少年。
俩人小小声鸡同鸭讲了老半天,李复才总算搞懂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过去的自己了,他早已换了一具身体,变成了出生于大威叙州府秀竹县,一姓李的富户家的庶长子——李复,年十五。而他对于这具身体的过往,丝毫没有记忆。
好在原身生前同薛承平提过一些他的遭遇。小少年记性好,此时正好能转述给他。
原身家中乃秀竹县的商户,靠着几处田庄做些米粮生意,略有薄产,不愁吃穿。只可惜原身阿父李老爷突发急病离世,主母趁着李老爷尸骨未寒,为避免原身这个庶出子和她亲生儿子争家产,便以分家的由头,把原身和他身为良妾的阿娘扫地出门撵回了乡下。
李复领悟,敢情他领的角色还有古代嫡庶宅斗的剧情线。
都说人倒霉起来喝水都塞牙。原身母子刚到乡下没几天,便遇上西蛮人杀进村子抢粮,顺带着把村里还活着的男女老少捆成一串,提溜着拽回部族当奴隶。
这群西蛮人就像是四处游猎的山匪,把奴隶们拴在马后拖行。更讽刺的是,奴隶们身上还得帮忙扛着自家种的粮食。
他们一路向西,翻过山丘,穿过密林,淌过沼泽。
林中还好,马匹跑不快,西蛮人骑在马上优哉游哉,奴隶们便在后面跌跌撞撞。
若是坡缓路阔的地方,西蛮人兴奋放纵起来,策马疾驰,把马后头的人拖死了也不过是给山中的野兽添一顿肉。原身的阿娘就这么成了其中的一块。
李复穿越原身的时间点估计是在两伙西蛮人火拼的时候。
原身为了保护薛承平挨了一闷棍,恐怕当时就过去了,再醒来,终究是便宜了李复这个来自现世的孤魂。话到此处,李复深深地叹一口气,他很难去评判这于他而言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幸之得以重生,不幸奈何为奴。
这一夜李复都和小少年挤在一起,听薛承平小声地讲原身的过去,讲被俘虏的这一路上原身对他的照顾,讲原身在母亲亡故后与他结成了兄弟,讲他们被打赢了的那帮蛮子带回了寨子,讲李复差点和其他死掉的人一起被丢到坑里喂蛇……
李复就像是在听另一个人的故事那般,直到黎明将至,些微的光亮让他看清了眼前这个衣衫褴褛,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目测可能只有七八岁的小少年,以及他周围更多蓬头垢面蜷缩在一起的人们。大家双手被捆,像牲畜一样被圈在这个,一面是山壁上凹陷的洞穴,一面是裹满了藤条荆棘的栅栏的牢笼里。
很快地,李复就见到了薛承平口中的“蛮子”,也正是奴役他们的人。
蛮子普遍身高体阔,健硕非常,脸大如磐,其上还纹着繁复又看不明白的青黑图腾,顺着颈侧,蔓延到上身以及双臂。下半身裹着兽皮和布条交织而成的裙袄。在李复看来,野人,也不过就这种打扮了。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破衣烂衫……算了,恐怕连野人都不如。
蛮子是来叫他们起床的。丈长的鞭子抡圆了抽在他们这些奴隶身上,李复不幸被扫到了胳膊,那种仿若炸裂灼烧的痛感直叫他眼泪夺眶,冷汗直流。
蛮子还会用叽里咕噜根本听不懂的言语呵斥他们,即使语言不通,但意思猜猜也能懂,估计是在骂他们是低贱的奴隶,懒惰的牲畜,催促起来干活了云云。
而奴隶们能给予的回应,却只有麻木。
蛮子会把所有奴隶都牵出去丢进一处林场干活。
他们每个人手上都绑着绳子,到地方了再给解开;而脚上则套着铁镣铐,一直戴着,不影响走路,但却限制奔跑。仅带了一日,李复脚踝处的皮肤便给磨破了,疼得他直抽气。
后来他想了个办法,用干草把镣铐一圈一圈缠上,再在身上扯了条布缠在干草外面,这样减小了镣铐磕碰脚踝的空间,也减少了摩擦。不过终归还是疼的,等到真正不疼的时候,已是他到这里的一个月之后,结了老茧,自然不疼。
而薛承平因为还太小,镣铐的环套不住他的脚,所以蛮子只用麻绳给他脚拴上迈不开步而已。
这也就算了,他们劳作期间还会有几个蛮子守着,动辄拳脚相加,重则鞭子伺候。
李复倒是想反抗,可他又惊讶于其他奴隶的不反抗。
他第一次被蛮子无故的拳打脚踢激起了沉压已久的憋屈、血性与怒火,想扑上去讨回公道的时候,却忽略了他自己这具新身体才只有十五岁,又长时间饥饿得发虚,直接被对方一脚踢在肚子上,飞出去两米远,痛得他蜷倒在地,胃里返上来的酸水直接从鼻腔里呛出来。李复觉得他可能这是又死了一回。
而其他的奴隶只是站在不远处观望,眼神中没有担忧,甚至没有悲悯,就像一具具人形空壳,用黑洞洞的眼眶望着你。
还是薛承平扑到对方面前,抱住了对方大腿。小孩子的力气对蛮子来说毫无威胁,使劲一挣腿,就把薛承平甩开了。
蛮子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李复,狠狠地啐了他几口,又补了两鞭子才作罢。
李复很委屈,说不上是为自己还是为薛承平。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横淌,更甚,因疼痛在无声叫喊的,久久闭合不上的嘴里淌出的口水都濡湿了地面。
李复老实了,开始严格遵守起身为奴隶的规矩来。懂得向现实妥协好像历来就是身为社畜的基本素养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