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esterday Once More》人寸三

37、快过年了

　　期末考试到了，洛叶作为监考老师正好监考到小洛叶在的教室，小洛叶朝她浅浅笑了一下。

　　监考的科目是数学，洛叶原来就对这门很不感冒，尤其是期中考试的那次成绩，糟糕得很，从此，她的数学成绩就一直要死不活的，无论她怎么学，成绩就是上不去，考试卷就是做不完，就很害怕考数学。还没上考场就担心遇到不会的题，怕两个小时写不完数学卷，怕考完数学不能全须全尾的回教室。

　　越担心的事情就越是会发生，洛叶衷心希望，这世界上再也没有考试就好了。

　　发完了卷子，洛叶站在讲台上把目光落在了小洛叶身上，她比自己强上很多，起码不会怕的脸色发白，小洛叶翻了翻卷子，拿起笔就开始答卷子。

　　两个小时其实很长的，但洛叶那时候答题的时候总是觉得不够用，老师一说还有十分钟交卷，她就再也想不起来任何解题的步骤了，脑海一片空白，只能等着收卷，然而，考试卷的最后一道大题还没有答，那她也不能再动笔了，否则，她就没办法走出这间教室了。

　　考试的考场，洛叶从来没有那么幸运的就在自己的教室里考试，她的考场总是距离自己的教室很远，如果没事她很愿意走到很远的教室去考试，但是她又没办法控制自己，所以每次考试都像是在历劫。她又经常性历劫失败，然后她就只能灰溜溜的跑回宿舍，编着各种理由骗宿管阿姨，然后看似好好的回教室继续自习。

　　次数多了，洛叶就慢慢习惯了，考试前也就有了心理准备，就再也没有像第一次那样惊慌。再后来，就更习惯了，提前十分钟她就会放下笔等着十分钟过去，然后交卷，走人。成绩出来不太好，洛叶会难过，但难过也就是一瞬间，没什么比得上她像个正常人一样走出考场，她宁愿好好的从别人的座位上起身，也不愿意要一个满分。

　　后来，成绩实在是太难看了，教数学的青年老师实在是看不过眼，叫了洛叶单独补课，总算是补上来一点，青年老师满满意意送洛叶升上了高二，数学成绩终于能让人看了。

　　洛叶选了文科，不用学物理、化学跟生物了，数学也简单了点儿，每回考试才好了些，她喜欢文科，喜欢诗词歌赋，喜欢古代史，也喜欢法律和政治，学习生涯也好过了很多。

　　洛叶站在小洛叶身边看了看，她做题很快，不想她做题犹犹豫豫，算数也经常算错，小洛叶感觉到洛叶看她，在草稿纸上写：我能考135，姐姐你信吗？

　　洛叶看着纸上的那一行字，浅浅的笑，转身巡场去了。

　　洛叶看着时间，差不多还有十分钟结束的时候，洛叶看见小洛叶放下了笔，翻了翻试卷，然后抬头看向了讲台，脸上笑眯眯的，洛叶心想，不一样了，她跟自己不一样，会有个很好的将来。

　　期末成绩会在寒假之前公布，小洛叶见到成绩单的时候，数学成绩那一栏里正正好，135分，她正在看成绩就听见有人在叫她，她循着声音望去，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小顾。

　　小洛叶从讲台上穿过去，走到门口，“你怎么来了？”

　　小顾问：“你这次考了多少名？”

　　小洛叶说：“第三名”

　　“全校排名呢？”

　　“嗯……，152名。”

　　小顾脸上一垮，“啊？你名次又靠前了。”

　　小洛叶赧然，“这次发挥的比较好。”

　　小顾往旁边的墙上一靠，“老顾又该说我了。”

　　“你考的怎么样？那天考完英语你不是说考得很好吗？”

　　小洛叶还记得那天，他特别骄傲，宛如一只开屏的孔雀，抬着下巴说：“我这次考的超级棒，肯定考得近前200，我就能追上你了。”

　　小顾叹气，“考了222名。”

　　输给了22个人，他可真2，早知道就多背背了，历史实在是太难搞了，那么多年代、事件、意义，太乱了，都要背乱了。洛叶太厉害了，居然喜欢这么难搞的科目。

　　“不过没关系，还有半学期，等明年，我会考得更好。”

　　小洛叶说：“现在就很好了，我们，我们也就差了70名，上次差好几百。”

　　“不行不行，没达到我的目标。”

　　“那我给你的笔记你还不要，都知道文三门学得不好，还不要。”

　　小顾看着她，“那我不等于作弊？学习这种事还是要看自己的。”，他自我安慰：“没事，我反正也不选文科，学得再好也没什么用。”

　　“那就不用纠结名次。”

　　“那我都夸下海口了，这没达到，有点儿打脸。”

　　小洛叶笑了笑，“没有打脸啊，”，她仔仔细细的描摹着眼前人的脸，说：“还是很帅的。”

　　小顾倒是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起来，直直的站好了，他感觉心跳有点儿快，嗓子有点儿干，脸上也忽然热起来，幸好现在天黑的早，应该看不出来。

　　他漫不经心的问：“你觉得，我很帅吗？”

　　小洛叶笑着点头，“帅。”

　　小顾浑身舒畅，骄傲的点了点头，“要上课了，我先走了。”

　　“嗯。”

　　趁着寒假放假前，洛叶做了一桌子好吃的请小洛叶跟小顾吃，顾言意也跟着蹭饭，大家热热闹闹的就好像是在吃年夜饭。

　　期间，顾言意的手机响了，是顾妈妈，她一直对顾言意有着一种熟悉感，尤其听小顾说他过年还要待在学校，心疼得不得了，就想让他来家里过年，顾言意三番五次婉拒都没打击到顾妈妈的信心。

　　等吃完了饭，两个小的在客厅里放了投影仪下来看电影，顾言意跟洛叶挤在厨房里收拾烂摊子。洛叶洗着碗，厨房里都是温馨的声音。

　　“顾言意。”

　　顾言意正把剩下的排骨放进冰箱，闻言问：“怎么？”

　　“你，你想回去看看父母吗？”

　　冰箱里的凉气扑在顾言意的手背上，他说：“有点。”

　　农历新年，阖家欢乐的日子，他每年都在家里陪着父母，虽然在这里他跟父母并不能算是父母儿子，但如果能回家跟父母一起过，也不错。只是，他走了，洛叶就要一个人了，就请允许他自私一次，陪一陪自己心爱的人。

　　洛叶蹲下把碗放进碗柜里，然后说：“想回去就回去吧，不用为了我留在这里，我自己会过个好年的。”

　　工作之后，她时常一年一年的不回家，不是没抢到票就是学校要有人值班，理由随便编一编，父亲也不在意真假，只是说，知道了。

　　好几次，洛叶挂了电话前很想问父亲，我不回去，你是不是觉得挺好？

　　因为，母亲去世，父亲重新找了陪伴的人，是个很好的人，没有人告诉过洛叶，是有一次父亲喝醉了给她打电话，洛叶最讨厌他喝酒，因为父亲喝了酒就会变得絮絮叨叨，一件事重复讲上5、6遍，洛叶拿着手机默默听，听完上句都知道他下句要说什么。

　　只是有一次，父亲突然问：“小叶，我又找了一个，你看行不行？”

　　洛叶心里一沉，她知道这是早晚的事，只是真的知道，她心里仍旧别扭。

　　“行，我没有意见。”

　　电话那头笑声传来，“那等你回来见一见，你张姨跟你一个名字，不过她是田野的野。”

　　洛叶拿着手机默默听着他说，后来话题转了一圈又转了回来，“小叶，我又找了一个，公园里认识的，你说行不行？”

　　洛叶说：“行，挺好的。”

　　父亲的笑声再次传来。

　　那一年，洛叶没有回去，没有见到那位跟她名字一样的张姨，她一个人在除夕夜喝了酒，喝酒喝的太猛，她胃里一阵翻腾就跑到厕所吐了出来。眼泪簌簌落下，混着酒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酒喝的难受。

　　洛叶吐完之后，头脑清醒得很，重新回到客厅，看着电视里的春晚，红红黄黄，像是一碗蛋花汤，里面热热闹闹的，只有她一个人。

　　等到差不多十二点，洛叶的手手机骤然响起铃声，她摸过沙发里的手机，屏幕上闪烁着“爸爸”的名字，她划过绿色的接听键，那边父亲醉醺醺的声音传来。

　　“小叶，看春晚没有？”

　　洛叶也是一身酒气，“嗯。”

　　“没意思，我又找了一个，小叶，你说行不行？”

　　洛叶红着眼睛说：“行，有人陪你，挺好的。”

　　“就是你今年没回来，还想让你见见，还没有抢到回家的票？”

　　“没有呢，这几天都没有票。”

　　“那行吧，过了这几天回来看看。”

　　洛叶听见电视里零点的倒计时，透过玻璃看见了远处绽放的烟花，爆竹的声音骤然响起，遮住了她的那声，看看吧。

　　“小叶，我又重新找了一个……”

　　洛叶把手机扔在了一边，拿过桌上的杯子，把里面的白酒全喝了，然后胃里一阵灼烧，烧得她又跑去了厕所。

　　父亲的手机不知什么时候挂断，洛叶躺在沙发上，默默把自己团成了一团，她好难受，只想睡觉。

　　之后，洛叶清明节回家，见到了那位张姨。

　　个子不高，头发到肩膀那里，化着淡妆，看起来极温柔，洛叶把包放下，那一声“张姨”怎么都叫不出口，并不是不喜欢，并不是因为过世的母亲，就是叫不出口，就连哥哥的媳妇儿，她也是一句“嫂子”都叫不出来。

　　张姨对她很好，大概她觉得洛叶还是小孩子，给她买了很多零食，客厅的桌上水果、瓜子、花生，还有小面包、饼干，那个红色的圆盒里塞得满满的，这还是头一次，洛叶回家看见这么多的零食。

　　洛叶跟哥哥去墓园给母亲送了一束花，墓园里人很多，都是趁着清明节祭奠亲人的人，父亲只是在母亲火化的那一天来过，之后清明就没来过。

　　洛秋说：“回爸家？”

　　洛叶点头。

　　“你嫂子带着小侄子在时光公园等我，我把你送到长街那儿，你自己走回去？”

　　洛叶说：“好。”

　　洛叶在长街那里告别了哥哥，往家里走去，她其实不太想回去，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人，洛叶想回去了，她不想呆在这里，她想回自己的家。磨磨蹭蹭还是回了家，张姨不在，父亲也不在，洛叶顿觉轻松无比。

　　临近夜晚，还是没人回来，洛叶自己煮了面条吃，八点多，父亲醉醺醺回来，洛叶把他扶到沙发里坐下，然后倒了水给他喝。父亲又开始絮絮叨叨。

　　“叶，啥时候回来的？”
　　“中午。”
　　“今天有几个朋友来找我，我们就在外面喝了两杯。”
　　“嗯。”
　　“你吃饭了没有？”
　　“吃了。”
　　“吃了就行，哎，你也大了。”

　　洛叶坐在旁边看着电视，默默听着他说话。

　　“你不知道你刚生下来的时候差点儿就死了，医生都下病危通知书了，你妈不敢签字，还是我签的字，钱还是找同病房的一个老大哥借的，后来我们还成朋友了，小时候还带你去过人家家里，去北京给你看病也是多亏了人家。”

　　洛叶依旧默默听着。

　　“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洛叶手指微动，轻声问：“为什么？”

　　“你这病叫，叫脊椎裂，医生说手术成功几率不大，谁知道手术成功了。对了，你现在好点了吗？”

　　他漫不经心的说着，洛叶的手指慢慢掐进手心里，疼痛感传来，原来，你们知道我是怎么回事，却没人跟我说过我是得了病。

　　洛叶开口说：“好多了。”

　　“那就行，那就行，医生说长大点儿会好点，你小时候也是多亏了你妈，你妈那几年为了你多辛苦，多累，天天送你上下学，家里都是你的尿布。不过后来你妈生病那几年，你也常回来，你哥就没回来几次。我就说，你不能不管你妈。”

　　洛叶收起了手机，上面脊椎裂的简介一闪而过，原来是这么回事，她心里忽然说不出的难受，有一种恶心想吐的感觉，她活得这许多年像是一场噩梦，浑浑噩噩，不知所谓。

　　父亲依旧在沙发上说着她小时候母亲的辛苦，洛叶双目空洞坐在那里，电视里的光照见了她眼睛里的泪光。

　　“哎，你妈也是没福气，不提了，不提了。”

　　洛叶垂下眼，默默把眼泪忍了回去，“快十一点了，回屋睡吧。”

　　“叶，你觉得你张姨怎么样？”

　　洛叶才起身，看着沙发上躺着的父亲，说：“你觉得好就好。”

　　“我觉得还行，她家里也有一个儿子，也大了不用她管。”

　　“嗯，挺好的。”

　　第二天一早，洛叶就走了，父亲说要送她，却依旧食言，洛叶也已经习惯，背着包说了一句就走了。

　　洛叶想，她可能一生都没办法很爱自己的父母，一生都没办法跟他们和解。

　　“顾言意，我自己可以过年的，我每年都会好好过年的。”，洛叶浅浅的笑。

　　顾言意回头看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我说了陪你就陪你，不需要不开心还对我笑。”

　　洛叶抓住他的手，捏着他的手指，说：“顾言意，我觉得我有点儿难过。”

　　“那你还想让我走？跟我说，留下陪我过年不好吗？”

　　“如果那么说，如果你拒绝了我，我会更难过。”

　　顾言意捏了捏她的脸，“你都没有问我，就替我下了结论。”

　　他很早就发现，洛叶似乎不会跟人提要求，只有别人跟她提要求，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顾言意根本看不出来洛叶到底想要些什么东西。她游离在人群外，像是天空中抓不住的云彩，而他同样小心翼翼，怕自己突然闯进去的爱恋惊动了云彩的静谧。

　　“你可以要求我做什么，我在追你，所以，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洛叶笑了笑，“那顾言意，你愿意留下跟我一起过年吗？”

　　“嗯，我愿意。”

　　“顾言意，能遇见你，真的很好。”

　　顾言意拉着她起身，“遇见你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