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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私立医院怪谈(二) ...

  •   小芸被刘姐摇醒,茫然的眨巴眨巴眼。
      “快点,病人马上就要转院过来了。”刘姐贴心的把护士服带来了,把她从被窝里拽起换衣服。
      淦,两点了两点了。

      小芸望了一眼窗子,巴不得直接跳窗走,住在六楼也跳,头可断血可流奖金不能扣,四月的第一天迟到,昨天列的工作计划又要被她吃了。
      一路狂奔,她一拐准备先去打卡。

      刘姐拉住她:“今天没网,考勤机用不了。”
      “好耶!”

      总算在例会前赶到大楼,开完会火速迎接病人,这次救护车后头还跟了个运行李的小车,病人和他父亲正在和医生谈话,暂时没她俩什么事,她俩和其他人跟着病人母亲帮忙搬东西。
      那阿姨不算年轻了,但保养的很不错,言谈也带着一股温柔的贵气。

      “诶?”小芸拆开搬上来的长条形箱子,“电子琴。”
      阿姨转头对她说:“摆到窗前吧,有阳光看着舒服。”

      小芸拖来一张长条小桌,刚好把琴放上去。
      “小姑娘力气挺大,谢谢。”

      小芸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壳。
      阿姨敲了敲琴键,叹了口气:“想着最后一段时间能让他高兴一点,可惜钢琴不方便搬。”

      小芸一贯的笑脸僵住了,哄老头老太太开心她在行,这种场合下她实在想不出合适的安慰话来,在她看来所谓陌生人的安慰更像是一种不痛不痒的自我感动,除了衬托得当事人的苦难更加悲哀之外并无用处,比起安慰,她喜欢用行动表达善意。

      阿姨把箱子里的书这里好,摆满小小的书架。
      小芸正在整理日用品,听阿姨说:“我不在的时候,请多读些书给他听,他不喜欢被人照顾,有时候想看书却不开口说。”

      小芸用力点头:“嗯,我会的,您要是不放心我可以按时打卡。”
      阿姨笑:“昨天过来时,看你跟花园里老人们相处得很不错,觉着你阳光讨喜是个好孩子,沈墨性格别扭的很,请多多包涵。”

      她继续点头,争取把脑浆晃匀以示决心,听阿姨的口气,她问:“阿姨不陪着吗?”
      “当然想陪啊,但他大概会把我们赶走,怕拖累我们来之不易的机会。”

      小芸听着,有点难过。
      “我们去把卧室收拾好,他过来方便休息。”

      入院第一天小芸负责的事多,半道还被主任拉去谈话,好在刘姐赶在食堂好吃的被消灭前给她带了一份。
      小芸来到隔壁宿舍,敲门要饭。

      刘姐托着脑袋发呆,心绪不宁的样子。
      她打开饭盒,两口饭进嘴才问到:“咋了?”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小芸吃完饭,看了眼时间:“你明早不是要早起,这会睡吧,我舔纸片人去。”
      “没网。”
      小芸倒吸一口凉气,都给她忘记这一茬了,怪不得手机消息没响,还以为她被遗忘了呢,这么晚了也不方便去别的地方找信号回消息,只能明天再说。

      哦不,没网她怎么熬夜,漫漫长夜,她只有手机相伴,怎一个惨字了得。
      别到时候联系不到她人,报警让警察叔叔找她,那可好玩大发了,啧,这话听起来怪熟的。

      刘姐换衣服躺床上,翻来覆去,没半点想睡的样子。
      “我给你按按?”

      按了好半天,总算让刘姐睡着,小芸回到自己房间,站在阳台看月亮。
      今夜月亮不算太圆,但很亮,她借着月光赏景,花园,喷泉,小球场,以及更远处的山峦。

      思绪放空,小芸越看越觉着后山山头不对劲,树的阴影像扭曲的鬼影,呜呜泱泱的正向她招手,引诱她过去,她打了个激灵,寒毛直竖。
      连滚带爬的钻进被窝当缩头乌龟,小芸差点吓哭,犹豫了一会儿抱着被子去找刘姐,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灵异怪谈。

      被吵醒的刘姐幽怨的看了她一眼,给她挪了位置。
      床睡两人有点勉强,刘姐身材高挑,小芸个子比较矮,四舍五入等于睡在漂亮大姐姐怀里。

      小芸手动点赞,甚至希望能天天跟刘姐贴贴,她少有的没熬夜,睡得比刘姐本人还香。
      翌日一早,打营养液体温日常护理一套结束,就她去取特制营养餐的功夫,屋里头吵了起来,沈爸怕他情绪波动大对病情不利,只好拉着阿姨离开。

      阿姨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出去说话。
      小芸仔细记下阿姨的叮嘱,反过来安抚他们夫妻俩,送他们离开。

      盛了小半碗粥给沈墨,到小芸去楼下帮他摘花,至始至终没有开口交流的意思。
      她拿出花剪,剪去多余的枝桠后插进玻璃花瓶,笑着对沈墨说:“我多掐了一节,只要定期换水护理就能生根,摘下来对于它不是结束,而是另一段旅途的开始。”

      小芸不喜欢一捧一捧包装精美的花,只有收到的那几天看着开心,很快就整个枯萎凋落,最后被人或可惜或厌弃的丢进垃圾桶,与各种废弃物为伴。
      自然界中的花当然也会枯萎,可那零落成泥香如故的美,更似花的第二次绽放。

      沈墨长久的注视着放置在电子琴旁的栀子花,几乎看痴了。
      小芸记着阿姨的话,企图从书架找一本读起来轻松点的书,可惜阅读量不够大脑空空,还得翻翻间接审核一二。

      “读一下存在主义吧,大概是里面最薄的那本,从书签开始读。”那是他确诊以来一直没读完的书。
      ……
      “因为我们是用行动来说明一个人的性质的,人是说明还不能确定,人还在形成中,人把自己投向未来之前,什么都不存在。”

      小芸抬头,发现沈墨像是被某个词刺痛一般,将脸埋入掌心,嗤嗤的笑出声。
      这本书是他三年前偶然读到的,彼时他刚刚从浑噩中惊醒,近乎癫狂的寻求转变,是它促使他获得行动的力量,奋起直追,如今只觉得辛辣,这不是他要的。

      他最想要的当然是活着,却被断言死期,现实的沙子倾倒扑灭心火,连一丝余烬中的残烟都来不及飘散,没有任何痕迹证明他曾存在过,他曾狼狈挣扎过。
      随着□□的死亡,什么也剩不下。

      小芸不敢看他,她不愿意看见他人的狼狈,树萌发出稀疏新叶的枝条扭曲,狰狞如鬼爪,吓得她失声钉在原地不敢逃跑,只想缩成一团躲避。
      “怎么了?”
      “有鬼——”她面对树快急哭了。
      “鬼?没有啊。”沈墨疑惑,那个方向明明只有一片普通的树影。

      小芸难以置信,抬手把眼睛揉了又揉:“咦?”
      “影子是光的馈赠,它是你的倒影,光存在的证明,请不要畏惧你忠实的半身。”
      她无语:“说人话。”

      沈墨十分想收回自己的提示。
      “可能是累了,你先去休息,等会来接我。”他转移话题。
      快速解决完吃喝,小芸担心沈墨的情况,想着要就算休息直接在沙发凑合也可以,反正她在哪儿都能睡得香。

      路过办公室瞧一眼,老远就听到打斗声,她脚步一顿,随即快步跑过去,迎面撞上了骆主任,乖巧问号。
      骆主任朝她点点头,匆忙离开。
      办公室里刘姐正蹲着收拾残局,脸上还有一道划痕,她连忙一起收拾。

      “吵起来了?”不应该啊,骆主任一等一的冷静,刘姐也不是惹事的人,他俩咋吵的。
      “他在帮我,小芸,这里不对劲,你要小心。”刘姐在收拾东西,拿上水手电筒打火机等杂物。

      她想起看见的鬼爪,后脖子发凉:“诶,你要去哪?”
      “我和骆主任去调查,如果零点前见不到我,你就往后山去,去后山或许还有希望。”
      “我也想一起去。”一个人呆着好可怕。

      刘姐摇头:“你留下来,人多目标明显,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小芸惶恐,引导沈墨回屋在阳台晒太阳,对影子疑神疑鬼的,还要打起精神装没事人正常聊天,觉得自己妥妥恐怖片的最早发现异常的路人,给真主角团送半截真相大礼包后嗝屁的那种,内心尖叫着火速辞职,离这鬼地方越远越好。

      她只是条可怜幼小又无助的小白兔罢辽,等等,为什么是小白兔?
      晚饭没心情吃,给沈墨点餐活像屁股着火,不敢在外头多待,伺候好用餐,她回到她熟悉的宿舍,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的房间。

      坐在床上打开所有灯,她对着手机打发时间,奈何没网玩不尽兴,脑袋小鸡啄米一点一点,架不住睡意。
      滴滴滴滴滴,小芸被闹钟吵醒,卧槽,十一点!

      她咋能睡着,刘姐还没联系她,灯也关了,要死了要死了,从床上弹射起飞,她颤颤巍巍的按开灯,和一室奇形怪状的黑影面面相觑。
      人头蜘蛛、礼帽男、小丑、蜈蚣怪、无脸女鬼……足够开两桌麻将,难为他们挤在这个小房间里。

      没用的,这是她应得的惩罚,她本能地蹲下抱住双腿,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是她无比熟悉的抵抗方式。
      小芸在心中默念,等待黑暗将她彻底吞噬,这样就不用怕了。

      为什么大家不带她走,她不想留在一个陌生的世界,她只想回家,一定是她做错了才会受到惩罚,她是最该死的恶人,可偏偏死不了。
      浑噩中,她想起了刘姐骆主任,行动不便的沈墨,想要给她介绍对象的老爷爷老太太们,他们会怎样?

      青枫说得对,她的确习惯于将他人放在自己之前,这次她会学着爱惜自己,但不意味着需要冷漠到视而不见的地步。
      黑影死死挡住门,她关灯开灯关灯开灯卡bug刷新位置,始终有黑影作为守门boss。

      捏妈,小芸气不打一出来,抬脚对准,我创死你。
      可怜的宿舍木门被一脚踹飞,砸烂走廊的玻璃窗,碎片自由的摔在楼下,砰——
      她条件反射的往后缩脖子。
      芜湖~

      恐惧来源于火力不足,妖魔鬼怪是吧?看我干不干碎你就完了。
      她对着黑影开大脚,毫发无伤,反而把它们惹毛了,形象愈发狰狞,黑色闪过,即使闪躲及时还是切下她风衣下摆。

      如影随形,小芸回头望了一眼,登时汗毛倒竖,慌忙捂住屁股蛋,生怕晚一秒自己的兔子尾巴不保。
      小的错了,各位大爷饶命。

      沈墨如往常一样被疼醒,已经记不清多少次独自面对夜晚的寂静,自从患病后,没有哪一天能安稳的睡到天亮,一觉醒来能刚刚好望见窗帘缝透进来的晨曦对于他而言是一种奢侈。

      他攥着脖子挂着的桃木长命锁,以此转移注意,雕工歪歪扭扭需要十足的想象力才能把它归到锁的范畴,出自他那个手工稀烂的老爹,期望能留住他的性命。
      从某种角度而言,老爹的确成功了。

      黑影从后山向病房涌来,小步挪到阳台沙发上的沈墨没有逃,或者说,即使逃也无用,它们只会攻击他,直至他被击倒,再一点点啃食他的身体,等到第二天天亮一切恢复如常。
      这样的轮回已经持续了七日。
      没人能救得了他,哪怕闯入这里的三人也不行。

      “救——命——啊——”搁老远就能听见小芸的鸡叫,手电筒光乱晃。
      沈墨皱眉,他给过提示的,哪怕她只理解半截关上灯也能安稳渡过,偏上赶着找死。
      救还是不救?要不要借机消灭闯入者,他的身体先于他的灵魂给出回答。

      “我在这。”
      小芸嗷嗷着过来,把他像小鸡仔一样拎起来打横抱,继续逃命,惊讶的掂了掂重量。太轻了,之前病重畏寒穿得多看不出,一抱起来瘦到骨头硌人。

      “别叫。”面对傻子他的语气自然不好,质问道,“为什么开灯?”
      “我怕困在这里的人不知道有人来救他们,也能吸引怪物的注意。”她理所应当的说。

      闯入者在明知危险的情况下,丝毫不介意当活靶子为他人争取机会,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失去语言组织能力吐出两个字:“蠢死。”
      “爬,我在救你诶。”

      明明是他在救这个二傻,她的同伴已经接近问题正在探索后山,而她还在围着不算重要的他转。
      “只有你一人吗?”沿着病房嚎了老半天都没人搭理。
      “对,这是黑暗的里侧。”

      那就好,人多她管不过来,小芸开手电扫向后方查看情况,密密麻麻一大片黑色:“现在关灯还有用不?”
      “在这一侧没用,你攻击过它们。”
      “你懂得好多哦。”

      顾忌怀里的人承受不住过度颠簸,她有意的放缓躲避力度,但百密一疏,特别在她缺乏耐心易走神的情况下,垂至起飞还是被削掉鞋子上的枫叶装饰。
      被带着空中乱窜,挑战正常人极限的沈墨头晕眼花犯恶心。

      “既然是里侧,有什么回到表世界的方法吗?”见他状态不佳,小芸着急了。
      “不要畏惧你的影子。”
      她瞄了一眼地上扭曲的兔子,怎么看怎么像□□片场来的友情客串,她不免狐疑。
      沈墨张口欲yue。

      小芸炸毛:“别吐我身上。”
      短暂甩脱黑影的追杀,不畏惧影子?她伸手搓了搓兔子脑袋,影子乖顺的低下头,还拿脑袋隔空蹭了蹭她的手。
      “哇哦,好可爱,不愧是俺。”

      搓了一会不存在的兔子毛,小芸好像听见了它微弱却难掩绝望的声音,它在说:
      我错了。
      她为了表示友善,俯下身子拍了拍它:“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做错了就尽量弥补啊,在这里念叨有什么用,错误还是错误,又不会因为你念叨就变对了。”

      黑影兔子没搭理她,继续念经。
      “笨比一个。”做好心理准备,她扑向影子,给黑暗中的半身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失重下坠。
      终于得救了,她回望沈墨,却见他缓缓摇头。

      没用的,沈墨相当理解自己的半身。
      活着是再朴实不过的欲望,却不该以牺牲他人为代价,他与死神纠缠了一年,终于不得不承认天道有常。
      黑影呼啸而至,吞没了他瘦削的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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