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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私立医院怪谈(三) ...

  •   小芸在脚抽筋的强力唤醒下,开启并不美好的一天。
      同寝的刘姐还没醒,她强忍住嗷嗷把脚往反方向掰缓解抽搐,反手掀起床单从箱子里掏出暖宝宝给自己敷上。

      嘶,她昨儿是梦游做贼去了吗?疼疼疼疼疼。
      敲完这里敲那里,折腾了好一会,看一眼闹钟已经不够睡回笼觉了,淦!

      普通护士负责的病人负责的病人多,自然上班比高级早,下班比高级晚,小芸给老头老太们昨晚例行监测,顺带跟着做套太极舒展筋骨,高高兴兴找高级区的刘姐唠嗑。
      在护士站等人,她听见斜对面传来的激烈争吵,是新转来的脑瘤患者。

      “不要管我了!死也不让安生——你们走!”
      咚!咔嚓。
      花瓶砸在门上,水和玻璃渣飞溅发出哗啦破碎声,气氛压抑的可怕。

      虽然见不到里头的情形,但小芸脑中莫名浮现出病人失控后对自己作为的歉疚,他应该正低着头手足无措,他不是故意要闹成这样的。
      母亲捂住半张脸,拎着提包夺门而出,手背有一条细长的伤口正渗出血,显然玻璃划的。
      父亲紧随其后,站在门外看向屋内的儿子,到底没舍得责备。

      走到楼下办公室,小芸给她消毒包扎。
      女人忍不住默默流泪。
      谈完话,男人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安慰到:“她也是心疼你,这次乐团选拔机会来之不易,让你多为自己的将来打算。”

      “我知道!”女人忍不住哽咽,“多好的孩子,怎么就留不住呢?”
      男人长叹一口气,和骆主任刘姐谈完话,拉着妻子去外头散散心。

      小芸不放心随着刘姐进屋,沈墨拿起床头柜上的果篮,想一起丢出去,赶她们走,迟疑了片刻后重重放回。
      她把散落在地上的栀子收拢起,用新花瓶插好,放在窗前搁电子琴的小桌上。

      刘姐似乎有什么心事,手机无信号跟报废没什么两样,小芸自然围着她转,可惜没说因为什么,午后便请假半天,请她帮忙顶班。
      哄老头老太她擅长,沈墨那种实在拿不准,在普通区完成任务,她磨蹭了好一会才上楼。

      沈墨坐在窗前,音符跳跃在指尖,是命运。
      小芸站在门外,密切观察他的身体状态,随时准备急救。

      沈墨的状态甚至没能支撑到他弹完这不算太长的选段,他停了下来,用最后的力气把电子琴推下桌子,强烈的情绪波动加上咳嗽使他的脑袋又开始抽痛,像是有人用勺搅拌他的脑浆。
      小芸跑过去一手拍他的后背顺气一手扶住他的肩。

      沈墨压抑已久的情绪爆发:“我讨厌愚人节。”
      “确诊绝症的那天是愚人节,宣判倒计时的那天也是愚人节,命运为什么有如此多的巧合,却容不下在巧合中使我重获新生的可能?”

      他缩成了一团,声音突然变低,近乎于喃喃自语。
      “我不是个乖小孩,十六七岁最叛逆的时候以为自己喜爱音乐是出于父母的影响,厌弃被人谱写好的人生轨迹,没少跟父母吵架,逃课缺考打架离家出走一个不落,闹得家里鸡犬不宁。”

      他永远忘记不了和父亲冲突的情形,他步步紧逼,父亲留有余地,那时的他沾沾自喜,觉得大人除了盐吃得比较多没什么了不起,更不配对他的未来指手画脚。
      年纪再大一些的沈墨单方面与父母决裂,离家出走,没钱花就去打工,有钱花就四处乱窜体悟他的人生哲理,年少轻狂还以为自己飘飘欲仙,就等着哪一天发达回家狠狠打脸。

      直到有天他路过乐器店,从橱窗望见温暖的灯光打在黑色的钢琴上,黑白相间的琴键上似乎有小精灵舞蹈,这一幕触动了他。
      “当我在外面走了一圈后,发现我是发自内心热爱音乐的,毛头小子受到感化重新做人,呵,再俗套不过的戏码了,可能老天嫌不够催泪,自顾自的给祂笔下的角色又添了一笔。”

      “有时候我会想,我有优渥的家境,有爱我的父母,有不错的天赋,同样是绝症,但和那些挣扎在生存线上下不得不放弃的人相比,我的苦痛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他见过比他小许多的男孩,和他类似的病,维持生存的花费实在太高,希望又太过渺茫,所以小男孩被父母放弃了,与其拿钱打水漂听个响,不如趁夫妻俩年轻赶紧再要一个,他甚至在走廊里听夫妻俩商讨开销分配,怎么把钱更多的留给下一个孩子用。

      沈墨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微抽搐,白云见情况不对,悄悄的按下急救铃。
      “一年来大大小小的治疗我都熬过去了,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缝了拆拆了缝,我最怕疼了,小时候撞倒桌子角都要跑到父母面前哭上半天,可到最后连止痛针都失去作用,我整宿整宿的辗转反侧,连好不容易睡着做梦梦见都会一身冷汗的惊醒……

      我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热爱的事情,想去很多地方,想见到奇奇怪怪但有趣的事,想在父母的注视下登台演出,我不想死,我只是想活着而已。”

      “如果一个人是带着最终意义来到世界上的,为什么一定要我在即将触碰到它的时候夺去我卑微的生命,是因为我挣扎求生的模样太过扭曲狰狞污染了它圣洁的殿堂?或者只是命运恶劣的玩笑?”

      他神经质的挥动四肢,掀起了小桌,栀子花瓶坠落,砸在电子琴的黑白琴键上,玻璃四散飞溅。
      视线渐渐失焦,玻璃渣在阳光下朦胧闪烁像星星,而他的星星坠落了。

      沈墨疯了一样的踉跄起身,没等小芸反应,跪着捧起了栀子,双手被碎片划破,正渗出猩红的血珠。
      小芸摁住他,不给他再伤害自己的机会,气得想给他来上一巴掌清醒清醒:“你不是想活着吗?再发癫小心下一秒嗝屁。”

      沈墨嚎啕大哭,哭栀子花也是在哭他本身,他将那捧花当成了自己。
      一番折腾过后,他果然陷入昏迷,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被推进了急救室。

      小芸被上司好一顿训斥,不好好干早点滚蛋,没在第一时间制止病人的行为,是她该受着的,她缩在急救室外的拐角等待,不敢面对沈墨的父母。
      人终有一死,但比起年迈时寿终正寝,比起为了理想献身之类较为圆满的牺牲,她更接受不了雏鸟离巢前的坠亡。

      沈墨表现的再懂事再成熟,二十出头的年纪换成健康人才刚刚出校园,小芸自问,如果她面对死亡的选择,并不一定会比他做得更好。
      求生是每个生物与生俱来的本能,没有任何不堪之处。

      过了一会儿刘姐也来了,陪着她排排站。
      急救结束,沈墨被推了出来,头上没盖白布,有惊无险,不用进ICU,但还是要送到医生眼皮底下照看。

      小芸追了上去,把栀子花放在他醒来就能看到的地方。
      回到宿舍她还没缓过来。

      “我做错了吗?”小芸指的是没打断沈墨宣泄情绪。
      “不,你没有。”刘姐肯定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释放比压在心底要好。”

      她想及自身,她不顾一切也要完成的执念是什么呢?
      “刘姐有什么执念?”能说出这样的话应该是有故事的人,小芸实在没看出来,刘姐不太爱说话,平时也没见她特别在意什么。

      刘姐停顿片刻说:“有,但我有比它更重要的东西,比如责任。”
      小芸脑袋瓜飞速运转,一箩筐的狗血剧情不断的拆解组合,衍生出百十来种跌宕起伏的剧本,上到家族恩怨下到小言女主西施捧心,低落的情绪不自觉被各路情节挤出大脑。

      刘姐见她恢复正常,拿起饭盒去微波炉热热,视线瞥向窗外时停住了。
      小芸顺着她的视线瞧过去,险些发出恐怖片经典款尖叫声,忙抱住刘姐当缩头乌龟。

      楼下,半人高的毛腿黑蜘蛛,表情怪异的小丑,浑身沾满鲜血的医生,没有面孔的高礼帽西装男,在地上乱爬的人形蜈蚣妖怪……它们从后山冒出,正在往病房的方向靠近。
      小芸悲壮的擦了擦鼻涕眼泪,准备马上跳楼,哈哈,她不活了。

      她突然听见刘姐含着笑意的声音:“想起来了,你是白云,我时流照君。”
      她一愣,随即把纸团往窗外一丢,跟着流照君一起从六楼跳了下去。
      妈了个巴子,什么牛鬼蛇神敢吓唬老子我,鬼王来了我也照揍。

      里世界黑影牛逼轰轰,在表世界这些磕惨玩意跟纸糊的似的,白云随手拔了根拖把棍,一棍下去扫到一大片,权当撒气虐踩了。
      流照君跟在后面收拾残局,说到:“轮回多半与沈墨有关,你离得近受到的影响更大。”

      白云啧了一声,要她对付沈墨实在有点下不了手。
      “但问题出在后山。”依她的理解,既然沈墨是关底boss,她们先把对方的家偷了,岂不是事半功倍。
      “你在后山收到过青枫他们的传音了吗?”

      白云仔细回忆片刻说:“嘶,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记不起来。”
      她说出的话诡异的扭曲,传到流照君耳朵里却变成了:“青枫说破坏后山古木即可破坏结界,没有危险。”
      流照君点头。

      用灵气感应一二,不一会找到一棵枯木,墨绿的藤条爬满主干,拿手敲发出石头似的撞击声,观察了片刻不见藤蔓叶子被风吹动,有时间凝固的奇异感。
      白云正表演林黛玉倒拔垂杨柳,藤蔓抽向她的后心,快到流照君也来不及阻止。
      时间再次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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