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泥》昕冰

18、第 18 章

　　他有些吃惊地看着她一步步走向刺客，看着她的柳叶刀刺入刺客的脖颈，看着她按压紫儿的胸口。
　　紫儿又活过来了，他明显松了一口气。紫儿看过的郎中比吃过的饭还多，所有的人都说活不到二十岁，可是他还是希望紫儿能够活的久一些。
　　前一刻她还在说话，怎么下一刻躺在了地上呢，脸色发黑？她中毒了！
　　他还是注意到了二哥百里沐阳欲上前又忍住，关切的神情，可这又怎样呢，她现在是他的王子妃。
　　宫里的御医束手无策，他拿出了师父给他保命的药，阴差阳错，她一点一点开始好转。
　　皱在一起的眉头忽而一展，可随之是不断线的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落在了枕巾上，没入其中，霎时留下了印记。
　　“哥！”她叫的亲切，连那苍白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不是说湛亲王韩宇光只有一个孩子嘛，“哥”又是何人呢，看得出她非常依恋这人呢。
　　突然睁开的眼睛，迷茫中带着痛楚，让他心一颤：她并非幸福的王府公主！
　　他找出了一个小袋子，“拿着！”
　　“干什么？”韩子清如惊弓的鸟一样看着百里抒阳，他之前都没对她怎么样，说不定是时间不够长，没有暴露出本性而已。
　　“要我喂你吗？”他坏笑着拿出了一粒梅肉。
　　“不用，不用，我自己吃！”她谄笑着接下袋子。开玩笑，羊入狼窝的事谁愿意做。
　　“思雁，雀枝，你们煮点有肉味的东西，这两天都是白粥！”她真想讲脏话，每天吃白粥，身体怎么会好！
　　“是三殿下吩咐我们的！”思雁无辜地说。
　　“唉！我也是主子啊，你们都听我的。再说，你们是我的侍女，又不是百里抒阳的！”韩子清靠着雀枝垫的棉被，理直气壮地说，“思雁，雀枝，我等着呢，你们快去，多做点好吃的哦！”
　　“好！”雀枝笑道，和思雁同出了门。
　　韩子清无聊地靠着被子，她暴露了所有的家当，还挨了一刀，也不知道紫儿怎样了。
　　“苹果！”她惊喜地说。一个大大的绿皮苹果稳稳地托在某人的手上。
　　“多谢！”韩子清拿起苹果就是一大口。
　　“紫儿好多了！”百里抒阳坐在床沿上，淡淡地说。
　　“她不能受任何刺激！”她啃着苹果，道。
　　“恩，我绝对不会放过幕后主谋！”百里抒阳望过去，带着毁灭的决心低声说。
　　“知道你不会放过！”韩子清说完才觉得不对，“你怀疑我？”
　　百里抒阳的目光里多了探究。
　　“呵呵，这一刀挨得太不值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干这样的蠢事！”韩子清顿时明白她的“失误”之处：第一次下狠手，将对方一刀毙命，而恰恰是这“一刀毙命”让她成了杀人灭口的嫌疑犯。
　　百里抒阳眉目一转，或许是他想错了。
　　他笑道：“你好好休息！”
　　“哼！”韩子清轻哼一声，暗想：“反正我就在三王子府里，跑不到哪里，你当然悠哉！我也真是傻，为了救一个认识才几分钟的人，就把自己陷入险地！”
　　韩子清狠狠地咬了一大口苹果，能用上的力气全部集中在了嘴巴上。
　　伤口愈合的很快，还不到十天已经只剩下淡淡的红痕了。韩子清还曾一度感叹她的香肩要破相了，不过她对自己的伤药还是有些信心，还有沙和国的皇室秘药，效果也是相当的惊人。
　　不同于三王子府里的平静，凤城暗潮涌动：百里传钰的病情再一次加重，百里沐阳的新娘仍旧下落不明，和百里晨阳走的近的官员也越来越多。
　　大部分凤城人都为百里沐阳惋惜，一场婚礼以刺杀收尾，洞房花烛夜也变成了独自一个人苦恼。
　　韩子清把自己放在了她所在的时空，详细研读几个国家的风俗习惯，结合她的见识做了一些笔记和心得。她在吃苹果的时候偶然发现她活着没有目标，没有追求，仅仅是活着，这让她很不安。她是越不知道做什么的时候，越会静下心来充实自己。
　　百里抒阳整天在外面奔忙着，每天回府总是见韩子清在写东西或者看书，静静地，他也想：要不她是无辜的，要不她就是太能演戏了。
　　他起初只是看着韩子清查阅典籍、奋笔疾书，后来他也跟着读史论今、交流思想，每每被那种执著淡定感染着，连他数年江湖生涯中脱不掉的戾气也无踪无影了，似乎她是一个过滤器，轻易便剥离掉了他身上的杂质。
　　他经常会看到那人面露了然之色，笑的满足。
　　他微眯起眼睛仔细看着她。
　　直到走过去站在她的面前和她讨论。
　　多年后才懂得，如此便是一种平凡到极致的幸福，可以充溢在他的心里，满满的。
　　“王子妃！”秦怡行礼道。
　　“秦管家，我要出府一躺！”
　　“这，殿下不在。”秦怡斟酌道。
　　“呵！”韩子清轻笑，“秦管家放心，天黑之前我一定会回来的。如果回不来，就让殿下在沙和国通缉我！”
　　“通缉？”秦怡清楚地知道他们在闹什么。
　　“还是让小秋跟着吧，他可是殿下亲传功夫的！”秦怡说。
　　韩子清眯眼看了一眼秦怡，“好吧，让小秋来！”小秋会武，她居然没有看出来。
　　没过多少时间，小秋那张红彤彤的脸就出现在了韩子清的视线里。
　　“王子妃！”他行礼。
　　“恩，出去还是叫我老大！”韩子清吩咐道，继而一笑，“小秋，你现在可是我的护卫哦！”其中“护卫”两个字加了重音。
　　小秋脸上神色几变，“是殿下吩咐我的！”
　　“我知道，走吧！”韩子清清楚忠心是个什么概念。
　　没有耽搁，韩子清和小秋直接到了长醉楼。
　　沈逸风目光一瞥，“这位是？”
　　“大哥，他是小秋！”韩子清没多做介绍，接着说：“还请大哥陪我去个地方。”
　　“去哪里？”沈逸风转回注意力，道。
　　“去见美人！”韩子清笑道。
　　沈逸风眼睛忽闪了几下，“走！”
　　小秋一直跟在两人的身后，而他也只需要跟着。
　　“小秋你在外面等着吧！”韩子清及时地行使她的权利。
　　“是！”小秋也没有废话。
　　“你这个跟班有点意思！”沈逸风笑着说。
　　韩子清也笑道：“有意思的事还多着呢！”
　　“两位爷里面坐！”柔雪开门迎客。
　　“柔雪姑娘更漂亮了！”韩子清夸赞道。
　　的确两月未见，此刻的柔雪脸上的光彩是谁都可以看的出来的。
　　“韩公子真会说话！”柔雪一边斟茶一边说。
　　“我一向都说实话的！”韩子清撩袍坐了下来，“对吧，大哥！”
　　沈逸风笑道：“柔雪姑娘的确更美了！”
　　“唉，也难怪，有人经常来这里，我更是忍不住要来！”韩子清感叹道。
　　“欢迎韩公子和沈公子常来！”柔雪一转身去了屏风后面。
　　韩子清抿了一口茶，看了一眼沈逸风，说道：“柔雪姑娘，在下今日来想和姑娘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柔雪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头发拢在后面，看上去干练了不少。
　　“关于莫欣雨的交易！”
　　“莫欣雨，莫丞相千金？”柔雪说完，提裙坐在了圆桌对面。
　　韩子清笑着点头。
　　“莫小姐和我八竿子打不着，韩公子要做何交易？”柔雪神色依旧，笑着说。
　　“大哥，拜托你了！”韩子清扭头对着沈逸风说。
　　沈逸风转瞬就清楚了她的想法，站起来出了屋子。
　　“柔雪姑娘，在下就开门见山了！在下确切地只想知道一点，莫欣雨有没有危险？”
　　柔雪一笑，悠闲地喝了一口茶，“韩公子问我，我去问谁？”
　　韩子清转了一下茶碗，“凤城传闻，柔雪姑娘的追求者从这可以排到城门口，可姑娘慧眼只看准了一个人。两个月前见你，你的笑容是挤出来的，很公式化，可是那个人大婚前见你时，你的笑容有些得逞的味道，在下实在想不到柔雪姑娘还会为其他的什么而笑的那么真心！”恋爱中的女人看不到自己的样子，有点什么事都写在脸上吧。
　　柔雪捂着嘴笑了下，“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说。不过我还是不知道！”
　　韩子清忽然身子向前倾，“我还知道一个你想知道的消息，是关于二公子的！”
　　柔雪明显笑容一僵，目光闪烁，“韩公子说什么呢，柔雪不明白！”
　　“呵呵，在下说什么，柔雪姑娘心里清楚！姑娘只需点头或者摇头，在下立刻奉上消息！”韩子清笑的笃定。
　　“呵呵，韩公子请回吧！”柔雪站起来沉着声说。
　　韩子清也没有再说，起身就往门口走。
　　“等等！”
　　韩子清心里一喜，脚步没停。
　　“韩公子，等等！”柔雪赶到了韩子清身边。
　　“柔雪姑娘还要说什么？”韩子清略带不耐烦地说。
　　柔雪轻轻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
　　“他喜欢山上的野花！”韩子清凑近柔雪低声说。
　　“你！”柔雪一愣，脸色一变！
　　“多谢！顺便说一声，与其剔除竞争者，还不如抓住他的心，让你的对手只有你自己！”韩子清打开门走了出去，剩下脸色忽红忽白的柔雪。
　　抓住他的心？柔雪苦笑，若能抓到，她又何必呢！
　　“昕冰？”沈逸风见韩子清出来，迎了过去。
　　“走吧，大哥！”她的推断没有错，凤城的水比她想象的深多了，而她无意伸素手。
　　“起风了！”沈逸风轻轻地说，“昕冰，有需要尽管和大哥说。”
　　韩子清回了一个笑，还是说：“我知道！大哥，要开始了，所以那些都动起来吧！”她说的含蓄，真正的意思只有她和应该听的人懂。
　　“恩！”沈逸风轻应。心里暗叹：“她果然早就料到她的生活不会平静，所以才做了那些准备吧。当年的她仅是个小女孩，怎么会想到这些呢，不管怎样，我都会护她周全！”
　　小秋见两人出来，立即自动跟在了后面。
　　“大哥，你和我同时出现，可能会有危险，不管你做什么，性命第一！”在长醉楼里分别时，韩子清叮咛道。她其他的都不怕，最怕的是失去亲人，而沈逸风无疑是她在这里的亲人之一。
　　韩子清身后的小秋根本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他心里也有着挣扎。“不负如来不负卿”在他的角度有些难以平衡。一边是有活命之恩的百里抒阳，另一边是诚心待他的韩子清，当初的起誓，现在想来有些太草率了。
　　韩子清在最早的记忆里一共三个爱好，首要的就是手术，还有两个爱好，其中一个也是因为练习缝合而喜欢上的，后来她干脆去学了设计，自己做一些喜欢的衣服。或许是因为对人体的骨骼身量非常了解，她做出来的衣服，走势一直非常好，在朋友圈里声名鹊起，不过她也就上大学时那么两个死党而已。
　　来到陌生的地方后，她闲的无聊时，都会以此来打发时间。一匹布，一把剪刀，简单的针线，而后随心所欲。
　　多余的布料一块一块被剪了下来，就像那些多余的情绪，一点一点被发泄了出去。
　　百里抒阳进门的时候，到处都是碎布，而韩子清还在躬着身裁剪，布上没有一条线，剪刀在她的手下飞快地动着。
　　“你，你要做衣服吗？”他略觉得有些窘迫，怕被她看穿他有些高兴。
　　韩子清一直剪断了布，才抬起身笑道：“是啊，做着玩玩！”
　　“是男子的衣服？”他继续问，桌上的布有些像袍子。
　　“是！”韩子清点头，“不过不是衣袍！”
　　“那……”那要做给谁呢？终还是没有问出来。
　　“什么？”她以为自己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不是衣袍，是什么？”他走近细看。
　　“是风衣！”
　　她提笔，画了个草样，“就是这样子的衣服！”
　　“什么嘛，有袖子的披风？！”
　　“呃！”她语塞。
　　“白送都没人要！”他一笑，“作为夫君呢，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了！”说完，他迈着轻快地步子走向了门口。
　　“我有说过要送人吗？”她长时间无语中……
　　“你去了藏春楼？”是返回来的百里抒阳问道。
　　“对！”韩子清非常坦白，“怎么？”
　　“没什么，只是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特殊的爱好！”嘴上说着，他却对提起此事的自己非常不满，弄得他好像在跟女人抢女人。
　　“彼此彼此啦！”韩子清笑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