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吟唱》靡宝

4、第 4 章

　　“放手……”

　　“不！我绝对不会！我要你，一直都是！”晃司将没有力气反抗的泉紧抱住，他觉得有点异样的东西从眼里流了出来。哦，是泪，他哭了。

　　洞外就是死亡，一个是另一个最爱的男人，另一个是这个此时最需要的人，谁也离不开谁。一种奇异的东西就这样把两人连在了一起，在这个无法预测未来的世界。

　　晃司不知道这算不算相爱，也许泉只是在最虚弱的时候要有个人给他最完整的关怀，这也许只是一种依赖。不管了，他只要现在就够了，他们彼此都不想对方死，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有可能死，只要现在，只要此时就够了。

　　风沙变大了还是变小了？这是白天还是晚上？他究竟在他耳边倾诉了多少爱的语言，给了他多少爱的吻？尽管泉在绝大多数时间里都在昏睡，可晃司确信他字字句句都听到了。不回答没关系，还想着抚子也没关系，至少现在的你，是我一个人的！只是我一个人的！

　　又挨到了天亮的时候，沙暴终于停息了，大地一片宁静，像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那两匹骆驼居然一根毫毛都没伤着的回来了，然而，系在它们身上的水箱已被吹翻，水早流了一干二尽。晃司回到洞里告诉泉，他们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一只骆驼，这样才有可能坚持走出沙漠。

　　“不！晃司……”泉不忍，求到，“我没事了，睡一会就好了，别杀它，你要什么我给你……”

　　“我要你活着！”晃司看到了泉眼中悲哀的光。你为什么不想想自己？他走过去把泉抱住，深深地吻了他一下，起身抽出防身用的刀，向一匹骆驼走去。接下来的事泉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只骆驼望了一眼初升的朝阳，然后缓缓地曲起前膝，跪在沙地上，自觉地向命运臣服了。随后，它便侧着身子倒向沙地，那片沙地立刻扬起了一片沙雾。它闭上了眼。

　　泉转过脸，泪流满面。为了活命，我们让另一个生命消失了。而他也才知道，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坚强，他会依赖与另一个更坚强的肩膀，会想要更强烈的被爱感。人是多么奇妙，有时你会发现自己居然会依恋着一个你从未想过的人，对泉来说，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们又离开了风蚀岩，靠着那匹骆驼的血肉继续前进。泉的病仍没有什么好的迹象，晃司让他坐前面，自己从身后搂着，勉强地骑着疲惫的骆驼。他们不得不把衣物和部分资料丢掉以减轻骆驼的负担，但尽管这样，骆驼趴下去，反复几次都没有站起来——太虚弱了。

　　一周后，这匹骆驼死了。他们再度有了一定的食物。但没有了骆驼，要怎么出这沙漠？泉仍在发烧，身体起了浮肿，陷入了昏迷状态。晃司总是坚持不断地对他说话，希望能唤醒他的知觉。

　　“你在做梦吗？梦到了什么？”晃司的声音也已沙哑地不行了。

　　“……爸爸……”泉的声音轻得几乎无法捉摸。

　　“他对你说了什么？”

　　“……他……笑……又走了……”

　　“他把你留下来了，你会回去的，泉！”

　　终于，骆驼肉也吃完了。

　　下午，他们在沙丘背阴的一面歇了下来。泉似乎做了噩梦，在叫喊着晃司的名字。晃司搂着他，轻声安慰：“我在，我在你身边。”

　　“你会一直在吗？”泉像个孩子，撒娇似的。

　　“会的，以任何形式……”晃司的目光深沉悠远。是的，我要让你永远都不会忘了我，让我深深植根在你的脑海里，无论时光荏苒，沧海桑田，我都是最特别的！你会在每次看到夕阳的时候都想起我，在心里将我说过的话一遍遍回放，为我的感觉一次次颤抖。我要你永远记住我，像记住自己的名字，不，即使你忘了自己是谁，你也会记得，记得一个宁可自己痛苦也要你幸福，宁可自己死也要你活着的男人。我会是从你身边拂过的风，会是落在你身上的雨，会是你眼睛里眺望的阳光，会是你呼吸的空气。

　　吾爱！哦，是的，我是这么爱你！

　　那两匹骆驼从我这里借走了通向天堂的梯子，那么，把你通向那里的梯子也借给我吧，我代你走那段路。

　　“……水……”其实泉已经忍了很久了，他知道这么说谁也没办法，没有水就是没有水，说了只会让晃司担心，但极度的需求让他在昏迷中低喃了出来。

　　晃司抚摸着泉柔软如羽的头发，深深地，吻他渴水的唇……

　　他……感觉到了液体！是液体！温热的，不断的，带着奇异味道的液体源源不断地流进了他的嘴了。他张开嘴的大口允吸这甘甜的露汁，好象生命就由这水灌注到他的体内来。

　　抚子，哦，你会理解我的，因为我想活着。这是在生命没有受到威胁的时候我绝对不会想的问题。人类是奇特的，我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我自己。我卑鄙吗？我懦弱吗？这就是理性服从于天性吗？我不知道……

　　我知道这不是什么水！我清楚得很！哦，晃司，你不能这样！你这招太狠了！可我无法反抗，我没有力气了，我的灵魂都要出壳了，我只有在心里呐喊：你不能这么做啊！

　　是的，你会的。你会永远和我，还有抚子在一起，和我们的婚姻在一起，和我们的生命在一起。你做到了，你的生命融进了我的生命里，让我代你去背负它，这是你的想法吗？

　　我回想起了在抚子的公寓里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在克拉托小镇的也许是偶然的相逢，在沙漠里奔波的大半个月，我们第一次走得那么近，了解得那么透彻。你倒下了，我感觉到了，倒在我的身上，你的生命在流失。晃司，你真的是特别的。

　　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对任何人说我们遇到的一切，包括抚子，尽管她猜得到。这就是我们的秘密吧，全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才清楚一切细节的秘密……

　　我好像又听到了隆隆声，又是沙暴！呵，这回也许我也没法回去。我无法呼唤你，你也许已经走了……过了那么久了……而我，会在这沙暴里和你一同被埋起来，待到千年万年之后，这里也许会是片绿地，也许会是片海，有人会发现我们，还有，照相机里，我捕捉到的……最绚丽的夕阳！

　　我听到了你的歌了，晃司，在震耳欲聋的响声和越刮越猛的风中，你在轻声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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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观众下午好，您现在收看的是《国际要事追踪报道》。据远赴克拉托大沙漠的营救小组发来的最新消息，他们已在当地政府的协助下顺利救出21天前被非法拘留在某部落的7名日本游客。除这7名被非法拘留的人员外，还有两名人员为躲避当地人追捕而逃进沙漠，现也已借助直升飞机的大规模搜索在沙漠东部找到。其中一人确定…………”

　　“好吵……”泉轻吟着，躺在救护车洁白的床架上。车在沙地上颠簸地行驶着，涉谷克已坐在他身旁。

　　“我把它关了就是了。”涉谷说着，切断了收音机的电源。“你已经没事了，泉，大家都没事了。”

　　“……他……呢？”

　　“……在另一辆车上……也很好。”涉谷注视着泉，“已经通知抚子了，她正在赶来的路上。” “抚子？”心里一动。

　　“她很辛苦啊。你们失踪了后，南条秋人连忙回了国，要重分家产，抚子孤身一人对付他和他的律师，还要管理公司的业务。你弟弟又突然得了阑尾，也是抚子一直在照顾他。一个千金小姐，做到这样真不容易……”

　　抚子……

　　到达营救队大本营的时候又是黄昏。坚持自己走下车，泉眺望四周，沙漠植物和风蚀岩散落，房车和帐篷外，人们忙着准备晚饭。有人在拉琴，很悠闲。

　　远处，有几个人向他这里奔跑过来，好像是队友。在前头的，是一个长发女孩，身段卓约。离他还有十多米时，女孩突然停了下来，激动仔细地打量着泉，然后，冲了上来，一把抱住他，脸埋在他的胸口，终于放声哭了出来。 “抚子。”泉低头看着她。

　　抚子已说不出话，只有用哭泣声代替话语表达自己的无限的狂喜。

　　泉摸到了被那个人丢掉，又被那个人捡回来放回口袋里的那串链子。他把一只手放到了抚子颤动着的肩上，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把她搂向自己，抱在了怀里。

　　他又闻到了她发间的清香了，真好！

　　右手边，落日如一朵嚣张绽放的秋菊，光芒比他所拍摄的任何一幅照片都要眩目。然而在每屡的光线里，都有着深入骨髓的苍凉——拒绝注视，拒绝倾听，拒绝一切怜悯的高贵，与苍凉。

　　[奇怪了，这个结局的那句话和流的怎么那么像？汗……难怪我写流的时候也觉得那句话很顺手……不管了，这文也是我考古的时候翻出来的。多么可爱单纯幼稚的笔法啊~~~怀念那时背着父母，在他们吃完饭去散步那半个小时里爬上来打文的日子（每天只有半个小时啊！）。再艰苦，也就这么熬过来了。现在母亲还鼓励我写作了。路，就是这么走出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