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如永恒的夏日》谢楼南

13、第二期 最是人间留不住（4）

　　李缨躲在茶室里，喝了好久燕夕鹤泡的茶，没别的，她暂时不太好意思出去。

　　到了第二天，李缨也就知道了李靳为什么会提前过来，因为周日给他们安排的活动，是海钓。

　　李缨知道自家亲哥很喜欢出海钓鱼，还有自己的全套装备。

　　但是出发前她看到燕夕鹤也穿着大花短袖外套，戴了渔夫帽和墨镜，提着一袋一看就是自备的钓具，就有点惊讶了。

　　她想到戏里“颜昔”钓鱼，忍不住问：“你真喜欢钓鱼？”

　　宽大的墨镜遮住了燕夕鹤的眼睛，只露出来他线条精致的下颌和薄唇。

　　他微弯了弯唇角，看上去竟有些锐利逼人的感觉：“谈不上精通，比起李大哥还是差了些火候。”

　　李缨总觉得他说话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的，旁边李靳就笑了：“颜老师也别这么说，虽然上次在龙湾出海，是我略胜了一筹，不过颜老师不也钓了条大石斑上来吗？”

　　他在喊“颜老师”，特地加重了“颜”字，听起来有那么几分像“燕”。

　　燕夕鹤也笑了：“对，李大哥的运气总是那么好。”

　　李缨在旁听着暗暗无语，看起来在他们钓鱼界，是不存在“技不如人”这一说的，说起来都是“运气好”。

　　她看到一旁节目组的镜头还在对着他们拍，心想燕夕鹤还真是不怕塌人设。

　　他今天跟李靳这番暗暗较劲要是被剪了播出去，哪里还有什么清贫低调的“颜昔老师”，这不就活脱脱一个争强好胜的纨绔子弟吗？

　　不过他的真实身份……好像还真能算是个纨绔子弟。

　　反正他自己不怕塌人设，李缨也就懒得替他操心了。

　　他们一起上了游艇，李靳从冰桶里掏出一瓶威士忌，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看了眼燕夕鹤。

　　燕夕鹤点了下头，李靳就也给他倒了杯递过去。

　　李缨避开摄影机悄悄问他：“你能喝酒？”

　　燕夕鹤弯了下唇：“我又不是心脏有问题，怎么不能喝了。”

　　李缨避开了摄影机，但没避开李靳，李靳笑着看了她一眼：“李缨，你现在挺向着燕二啊。”

　　大家都带着墨镜，李缨也没看懂她哥的眼神，耸了下肩：“他身体不好嘛，总得看着点，不然出了意外，节目还怎么拍。”

　　燕夕鹤显得很受用这种关照，笑得也不遮掩：“谢谢小缨关心我，我心里有数，不会影响节目的。”

　　他说着还凑到李缨身边，放低了声音，微笑着加了句：“也不会让小缨担心我。”

　　李靳用自己的渔具袋把他的身体跟李缨隔开：“燕二让一让，别耽误我放东西。”

　　他们说话的功夫，游艇已经开了，这一片的海域今天微风阵阵，水清天蓝，的确是个海钓的好天气。

　　李靳和燕夕鹤全都是熟练的钓鱼客，等他们找到鱼群开始下杆之后，也就一直在暗暗较劲。

　　李缨在旁看着，也被工作人员起哄试了两杆。

　　只不过她确实不怎么能掌握技巧，旁边李靳和燕夕鹤又都旁若无人地你一条我一条地往上拉杆，她就干脆站在旁边看热闹，兼等着吃海鲜了。

　　李缨也不知道李靳和燕夕鹤钓鱼的水平算是怎样的，不过他们俩才拉了一上午，中午时候的海货就已经够他们一船人大饱口福了。

　　等到玩够了一天，下午他们收船回去，还能再捎带上一箱李靳和燕夕鹤下午钓上来的鱼。

　　燕夕鹤似乎是玩得尽兴，拿了一瓶冰啤酒坐在李缨身旁，偶尔喝上一口。

　　正好此刻的海上落日非常壮观，节目组的摄影师没管他们，在用镜头和无人机拍风景。

　　燕夕鹤似乎有些后知后觉地笑了起来：“我觉得他们好像……指望能拍到更多我们俩互动的镜头？”

　　李缨忙抬手做了个停的手势：“还是别了吧，比起来跟我互动，我还是指望你跟我哥能多钓些鱼上来给我们吃。”

　　燕夕鹤低头笑了起来，他又喝了一口啤酒，才笑看着她说：“其实，这是我生病后第一次出海……以前总觉得是稀松平常的活动，谁知道一下子就再也玩不到了。”

　　李缨看了看他手里还在滴着水的冰啤酒：“你还是悠着点吧，刚说过不会让自己的身体出问题。”

　　燕夕鹤摇着头笑：“没事，我今天很开心……再说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李缨也不太清楚抑郁症是怎样好起来的，但他这么说，她也就顺着他，也笑了笑，点头：“能好起来就行。”

　　他们已经靠得挺近了，燕夕鹤又往她的方向侧了侧身。

　　她能看到他唇边的笑意，也能看到他眼中反射着的，海面粉红的落霞，他轻声说：“小缨，是你让我好起来的。”

　　李缨下意识地以为他是为了方便摄影师取景偷拍，等她抬起头看，却看到摄影师仍在专注地拍着远景，一船玩了一天有些懒散的人，也都在各自休息。

　　燕夕鹤轻声笑了起来，他甚至还笑着开始打趣她：“小缨，你太在意摄像机了，放轻松一点。”

　　他说得好轻松，李缨一时间竟分不清谁才是“综艺咖”，谁才是“现代隐士”。

　　她轻哼了声，也笑了起来，从他手里抢过那瓶冰啤酒，自己灌了一大口。

　　燕夕鹤玩得那么疯的后果，就是他上岸后就晕了。

　　不但晕了，而且还快吐了，他捂着自己的胃一脸苍白直不起腰，全然没有了在船上时的得意潇洒。

　　这狼狈的样子当然是不能拍的，李靳架着他，把他送回房间，还嘲讽一句：“身体这样还能作，你也不知道是跟谁较劲。”

　　李缨当然也跟了过去，李靳把燕夕鹤甩在沙发上躺着，她就用热毛巾给他擦脸，还倒了温水喂他喝。

　　燕夕鹤躺在沙发上挺尸，他脸色煞白，只差哼哼，但也还是咬着牙嘴硬：“我只是……人生得意须尽欢……”

　　李靳俯着身看他，脸上有些关心，嘴上还是不客气：“等你彻底养好了身体，以后有得是开心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急什么。”

　　燕夕鹤侧头有气无力地咳嗽了声，低喘着气：“以后……你就不让我再接触小缨了……”

　　看起来他不但胃里难受，还喝得有点懵了，这都开始说胡话。

　　李缨把他的头扶着垫高一点，免得他真吐了噎到自己，又轻抚着他的胸口给他顺气，有些无奈地说：“夕哥，我是个成年人了，我以后愿意跟你来往，我哥也管不了的。”

　　燕夕鹤转过头看着她笑了：“不……你以后说不定也不愿意再理我……”

　　他说着还是撑起身体要吐，李缨眼疾手快地拽了垃圾桶过来接住。

　　他还是冰的酒喝多了，被李缨架着吐了几口胃液，这才喘着气消停了一些。

　　李缨把温水送到他唇边让他漱了口，叹了口气：“我觉得我跟我哥是要完了，这要是被那个侯管家知道，告诉你爸妈，我们俩要吃不了兜着走。”

　　燕夕鹤刚才吐的时候，眼里被憋出了点水光，现在靠在她肩上喘着气，看着她又微微笑了：“对不起……让你收拾这个烂摊子……又脏，味道又难闻……”

　　李缨笑笑：“没事，反正我那几个姐们也经常喝醉让我收拾。”

　　燕夕鹤又对她笑了下，也许是因为眼里的水汽，他的神色看上去竟然有了几分缥缈：“小缨……你不要再……”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低声地喊了句：“缨儿……”

　　李缨愣了一下，她认出来了，这不是燕夕鹤的语气，这是戏里“颜昔”的语气，浓重的绝望中，又带着无法割舍的，让人不能忽视的眷恋。

　　她忙压低了声音，沉着气说：“夕哥，你太入戏了！”

　　燕夕鹤沉默了一阵，他再次开口的时候，似乎酒已经醒了许多，他笑了声道歉：“对不起，我……喝多了。”

　　肯承认自己喝多了，那就不是真的喝多了。

　　李缨暗暗松了口气，她抬起后看向身后，发现李靳果然早就已经离开了房间，现在房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李缨扶着燕夕鹤躺回沙发上，站起来说：“夕哥你躺一下，我喊人来收拾下房间，还有喊老侯派过来那些医生来给你检查下身体。”

　　燕夕鹤躺在沙发上，抬起手臂放在额头上，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弯着唇笑了笑：“好，谢谢小缨……不过我觉得李大哥已经去喊他们了。”

　　也对，李靳会离开，大概就是为了去喊人过来。

　　李缨犹豫了下：“那我……”

　　燕夕鹤放下遮着眼睛的手臂，笑着看向她，他的神态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你也回房间休息一下吧，我没事的。”

　　李缨还是走了，她等了一会儿，等到医生和酒店的服务生过来，这才离开。

　　燕夕鹤吐完后看上去已经好了很多，大概也就是好长时间没喝过酒，猛地灌了冰的下去，虚弱的肠胃有点受不了。

　　医生和服务生来了后，李缨觉得自己再留下来也没什么必要，就回房间去了。

　　一夜之后，第二天一大早再看到燕夕鹤，他就已经又迈着潇洒的步子，恢复到了往常的状态。

　　他在看到李缨后，还能笑着对她说：“昨晚不好意思，把你吓到了吧？”

　　李缨笑了笑：“你觉得我胆子有那么小？”

　　燕夕鹤扬了下眉：“那肯定不是，但道歉我还是得道，意思一下。”

　　今天是周一，他们又得开始读剧本，准备下周六的直播。

　　赵渊导演让人把剧本都发到他们手中，笑着说：“这周你们有吻戏哦。”

　　赵渊说着就笑了：“不过是在投影中的吻戏，不能算真的吻戏。”

　　李缨拿到剧本先看了眼，有些惊讶：“吻戏来得挺快的。”

　　燕夕鹤则看着笑了笑，微弯着唇角没说话。

　　赵渊看了看李缨，又看了看燕夕鹤，突然笑了：“唉？这小情侣是闹别扭了？”

　　李缨忙有些欲盖弥彰地挺直身子：“谁闹别扭了……”

　　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这么说是承认了那个“小情侣”，又忙辩解：“我跟夕哥没闹别扭，我们也不是那什么……”

　　她倒也没直接否认那个“小情侣”，只是觉得自己脑袋乱糟糟的也说不清楚，只能又嘟囔着说：“反正我们没闹别扭。”

　　燕夕鹤终于笑着开口给她解围：“赵导，您就别逗小缨了，我们还是赶紧聊剧本吧。”

　　赵渊看着他笑了起来，目光有些意味深长：“嘿，会护着了……好，好，不说了，我们看剧本。”

　　李缨偷看了眼燕夕鹤，她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偷看，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但她就是在看到他唇边的笑意后，偷偷错开了眼睛。

　　读了会儿剧本了，她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想到：也许是因为……他笑得太好看了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