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许》依文

16、默

　　自打公司丢了项目，上班氛围每天都死气沉沉的，昱希觉得自己像个吃干饭的人，起不到什么实际作用。有时她对着电脑浮想联翩，假如她真实身份是个富家千金，到基层工作只为体验生活，那么当所有人都陷入低谷，她就可以正义凛然地站出来，随手将几份大合同丢在程念白的办公桌上，施施然道：“签了吧，包你稳赚不赔。”

　　想到这里，昱希忍不住发笑，可为免同事们以为她吃错了药发神经，她只能一忍再忍。

　　有时她看到季昀祎一早走进办公室里，直到下班都没出过门，她还挺担心的，但她觉得季昀祎无论如何不会想不开。

　　他看起来怎么也不像个短命鬼。

　　又到下班时间，昱希刚打完卡就收到季昀祎的消息：来我办公室一趟。

　　昱希眼直了直，如果不是她对季昀祎已经有一定的了解，她真会怀疑他是故意的，这时候找她谈话，刚好不算加班。

　　哪有这么赶巧的事？

　　昱希不情不愿地敲了敲门，听到一声“进来”后推开门，看到季昀祎满身疲惫地坐在沙发椅上，她心里那点不情愿顷刻间烟消云散。

　　昱希走到他近前：“季总监找我有事？”

　　季昀祎道：“你最近状态不是很好。”

　　昱希汗颜，诚然她总是心不在焉，精神不振，可他是怎么发现的？

　　季昀祎道：“你还住在原来的地方？”

　　昱希点点头，虽然那个地方现如今能带给她的只有无尽的回忆和伤心痛苦，可她哪有心思搬家。

　　季昀祎道：“你就没想过搬走？”

　　昱希坦然道：“想过，但是一直没功夫去找新的住处。”

　　季昀祎将桌上的一张名片推向她：“我朋友陆晓枫最近在找室友合租，你可以试着跟她联系一下。”

　　昱希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执起那张名片一看，竟然是个青年女作家。

　　她怎么会以为是季昀祎找她合租，虽然他那里确实空出一个房间，但想想都觉得不可能。

　　昱希感激道：“谢谢季总监。”

　　季昀祎似乎将她的每个表情变化都尽收眼底，但并不打算拆穿：“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回去了。”

　　昱希和他说了再见，便就走了，虽然她也有意关心一下他的近况，可到底没能说出口。

　　季昀祎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昱希在那间屋子里便一刻也待不下去。原本她站在窗前背对着窗口和陆晓枫打电话，可目之所及全都与楚仟诺相关，她不愿陷在回忆里，她想尽快跳脱出来。她一边跑下楼一边和陆晓枫通话。

　　陆晓枫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她只是有点奇怪：“你还没到家吗？”

　　昱希独自走在小区里：“我在楼下走走，方便的话，我明天去你那边看看吧。”

　　陆晓枫道：“好，我居家写作，你随时都可以过来。”

　　不久两人挂断电话，昱希心情复杂地回到楼下，却怎么也抬不动迈上阶梯的步子，刹那间她做出决定，她再次拨通了陆晓枫的电话：“我可以现在就过去吗，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到你那。”

　　陆晓枫爽朗一笑：“当然可以，你来吧。”

　　昱希转身跑开，仿佛奔向另一个未来。

　　这里两室一厅，客厅比季昀祎家还大些；温馨而雅致，比季昀祎家敞亮多了；家具家电一应俱全，拎包就可入住，离读白工作室比季昀祎家还近。

　　租金也很合理，水电费平摊，昱希简直不能再满意，恨不能当晚就在这里住下。

　　陆晓枫热忱笑道：“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一起合租？”

　　昱希简直想一头扎进她怀里，与她紧紧相拥，说来她已经许久不曾与人拥抱过了，可她和陆晓枫仅仅只是初次见面，她绝不能那么做，不能失礼于人，不能吓得陆晓枫以为她精神错乱失了智。

　　昱希几乎热泪盈眶：“再好不过了，等那边租约到期，我就搬来。”

　　陆晓枫眨巴眨巴眼睛：“那要等多久？”

　　昱希深怕她对自己不满意而另选他人：“我会尽快和房东沟通，那边的房租是按季度交的，还剩一个多月，我提前搬走的话，应该可以退回部分租金。”

　　陆晓枫笑笑道：“那不是亏了。”

　　昱希忙道：“没关系的，我跟房东商量好就立刻搬来。”

　　陆晓枫轻叹：“恐怕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交租金容易退租金难。”她对此可是深有体会，“我搬家搬过很多次，因为我长期宅家，需要尽可能安静的环境，每每遇到楼上有小孩吵闹或者隔壁装修之类的事情，我就一天也忍不了，我已经不知道白搭了多少租金了。”她走去厨房倒了杯水给昱希端来，眸光中似有深意，“我的事情季昀祎最清楚不过了，每回搬家我都找他帮忙，反正他也很闲。你是他推荐给我的室友，我相信他不会坑我，所以我对你很放心。”

　　昱希接过水杯，郑重其事道：“我单身，未婚未育，没有音乐舞蹈等方面的爱好，也很少打游戏，基本不会带朋友来，平时也不会吵吵嚷嚷，鬼吼鬼叫，绝不会扰你清静。”

　　陆晓枫满意得不行：“你果然是我的最佳室友，怪不得季昀祎会招你做助理。”

　　她末尾这话委实耳熟，昱希似乎已经从不同的人口中听过许多回了。

　　昱希奇怪道：“为什么好像每个认识季总监的人都觉得我能当上他的助理是很了不得的事？”

　　陆晓枫愕然笑道：“倒不是了不得，只是很难得。”

　　昱希不解，助理而已，有何难得？

　　陆晓枫道：“难道你不这么觉得？”

　　昱希不知该作何反应。

　　陆晓枫领她到沙发上坐：“季昀祎是最难相处的人，也是最好相处的人。他寡言少语，有什么事都闷在心里，你不问他就不说，可你有什么事找他帮忙，他通常都会答应。不像有些自命不凡的人，以为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多么宝贵似的，浪费不得一点。”

　　昱希忍俊不禁：“是哦。”

　　陆晓枫大咧咧后躺：“他这人最适合生活在无人问津的深山老林里，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也就不喜欢热闹，越是冷清他越自在。”

　　这不是顶级社恐吗，昱希内心默默嘀咕。

　　“他虽然没什么朋友，但有程念白一个就够了，反正他也不怎么需要陪伴。我和他是因为双方父母是多年好友，所以从小就认识，又因为父母的关系常来常往，接触的多了，慢慢就熟悉了。听说他爸妈得知我跟他在同一个城市之后叮嘱了他无数回要对我多加关照，要和我互相帮助扶持，他是个听话孝顺的好孩子，所以我找他帮任何忙，他都一定会帮。”

　　只要不是什么出格的事。

　　昱希羡慕道：“真好。”

　　不怪她没有这种才貌双全，随叫随到的好朋友，主要是爸妈不给力。

　　陆晓枫忽然坐正，凑近她的脸：“你听说过他为情所伤，几度轻生的事吧？”

　　昱希怔了怔，蓦然想起什么：“你是说他又是要割腕，又是要跳楼？”

　　难道程念白说他亲眼见过的事，就发生在季昀祎身上？尽管当时她就有想过，可她觉得怎么也不可能。

　　洛灵惜虽美得不可方物，但季昀祎也不至于为她做傻事吧。毕竟季昀祎本身也很优秀，各方面条件都不赖，不说找个比洛灵惜漂亮十倍的女朋友，就是找个跟她同等级的美女，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唔，自己还是太肤浅了，感情这种事，怎么能单看外表，昱希默默自我批评反省。

　　陆晓枫摊了摊手：“可不是嘛，他估计是天生的情种，生平只动一回心，却偏偏爱上个坏女人。”

　　昱希若有所思：“所以，他更讨厌与人接触了？”

　　陆晓枫给予肯定并加以补充：“尤其是女人。”

　　昱希了然：“那我这助理的位置，还真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