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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江月情诗 ...

  •   六七点钟,晨光初破,天边鱼肚白一点点升空,天高地阔间有一种冬日特有的洁净。

      她轻的像没骨头,嗓音干哑,轻轻地说,江尧,我好累,我想睡觉。

      很难说是什么感受,那句话像直接穿过了他的心口。

      江尧妥协,任她回自己家睡觉。

      柳诗诗从浴室卸完妆洗完澡,听见门把手松动的扭动声,看过去,江尧穿着大衣,狭着风的凉气,拎了个小袋子进来。

      她没精打采,懒懒地报了个抱枕倚在沙发一角。

      江尧洗了个玻璃杯,冲了一杯褐黄色的冲剂,递到她面前。

      柳诗诗困得眼皮都睁不开,接过来一股脑喝完,连招呼都再没跟他打,自顾自回了房间拉上窗帘睡觉。

      太累了,本来以为会像以前一样沉沉睡过去,一觉醒来又是神清气爽,谁知道居然闭眼就开始做梦。

      梦到了久违的,她的少女时代。

      从柳诗诗有记忆起,她的父母就一直很忙,从小到大家里就几乎之后保姆,司机和她三个人。

      初二的时候,有天放学司机不知道为什么来晚了,她在校外等了很久,学校里的初中生全都走空,路灯一排排亮起来,到了高中级部放学的时间。

      一辆接一辆的私家车停在学校门口,她觉得危险,背着书包退到大门墙角。

      两个染着头发的高中生流里流气走过来,见着她,吹了个口哨,笑着说:“小妹妹去哪?送你一程。”

      柳诗诗认得他们,学校里出了名不学无术的两个富家子弟,但因为家族势力不容小觑,几乎算是能横着走。

      她不吭声,慢慢往一边挪。

      其中一个穿着五彩缤纷的夹克,活像个花蝴蝶的男生更来劲了,几步走过来,去拽她的书包肩带,又把她扎好的马尾辫扯开,奶黄色的发圈在他指间晃晃悠悠。

      花蝴蝶男生大力把她书包拉到自己手里,柳诗诗力气不够,夺着书包踉跄了几下还是松了手,眼眶瞬间溢出泪来。

      男生“啧啧”两声,凑近笑:“小妹妹,送你回家都不要啊?走呗,走就还你书包。”

      “不要,”她倔强说:“我爸爸马上就来接我了。”

      那俩男生相视一眼,乐了,指指自己:“是吗?你爹不就在这呢——”

      话音还没落,一个黑色的东西突然凌空而来,正正好击在花蝴蝶拿着书包的那只手上,他痛叫一声,当即松了书包,捂着手骂道:“哪个傻逼不长眼,小爷我弄死你!”

      柳诗诗吓得泪水在眼周打转,要掉又不掉,愣了几秒才看清飞过来的是款黑色的手表,旋入式表冠,蓝宝石水晶熠熠闪光。

      明明昂贵无比,却被主人随意扔出,同她的书包一起可怜兮兮的躺在地上。

      随之,有道轻嗤的声音:“弄死谁?”

      几步之遥外,身形颀长修挺的少年散漫插兜站着,黑色皮衣敞开,漆黑的眉轻佻,仿佛好整以暇答案。

      花蝴蝶男生面色白了两分,颤颤巍巍喊了声:“江少。”

      不用他喊的这一声,柳诗诗也能一眼认出眼前的人就是一年前翻墙撞见她哭的少年,大名鼎鼎的江家二少江尧。

      顶级的豪门,即便刻意压着风头,也是无人不晓的风云人物,更何况眼前的少年似乎从来都不知道低调二字怎么写。

      江尧眼神似笑非笑:“刚才气势汹汹要弄死谁?”
      那两个男生一声不敢吭。

      他松了松腕骨:“就这点能耐?”

      树影在夜色里婆娑,柳诗诗止了眼泪,悄悄挪了两步,想把自己的书包捡起来。

      江尧漫不经心看了她一眼:“别动。”
      她吓得瞬间缩回手。

      “你们俩,”他半掀眼皮:“还不给人捡起来。”

      花蝴蝶男生仿佛如梦初醒,连忙捡起书包,还拍了两下灰,递到她手里,挤出笑:“妹妹,对不起。”

      另一个男生小心的从地上捡起江尧的手表,狗腿子一样送过去。

      柳诗诗看见他轻皱了下眉,看着碎了一角的表盘,轻描淡写略过:“丢了吧。”

      那两个听到这句话,不敢再待,赔着笑像有什么瘟神一样跑了。

      柳诗诗抱着书包,靠在墙角,胆战心惊。

      他明明从头到尾都没掏出手来,却给人一种心悸的错觉。

      江尧迈着长腿经过她时,顿了一顿,侧半边桃花眸:“没人来接你?”

      她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小声说:“司机叔叔应该是晚了。”

      “那你就傻等?”他仿佛觉得好笑,走了几步招招手,在他身后的豪车开过来。

      驾驶座的车窗降下来,江尧随意指了指她,吩咐道:“麻烦您,送她回家。”

      驾驶座的司机下车,应了声时,打开后座门,请她上车。

      柳诗诗抱着书包小心翼翼地上了车,踌躇了一下,想跟他说声谢谢,少年已经在夜色走向反方向。

      第二次,他留给她的仍然是背影。

      背影越来越模糊,慢慢走进雾气中,车也带着她越来越远。

      柳诗诗在梦里蹙起眉,忽然蜷起身子,疼得肚子如刀绞。

      大口大口喘着气,她倏地睁开眼,却发现疼痛并没有减轻,反而愈演愈烈,随着清醒过来而更加清晰。

      算了算日子,明明不到例假时间,这痛也不像痛经,更像是肌肉性的,疼得人直不起腰。

      柳诗诗想打电话,手摸黑探到床头柜上,不小心碰掉了什么东西,重物沉沉在地下砸出声。

      两秒后,门被人刻意压着声音打开,江尧的脚步在门口顿了一下,不确定地低声问:“你醒了?”

      柳诗诗没想到他还在,神志不清,声音衰弱:“江尧……”

      他按亮灯,几步走过去,俯身掀开被子一角,看清之后神色陡然一沉。

      她蜷缩成一团,面无血色,额角在大冷天疼出汗,沾着几缕发丝。

      江尧没有立刻犹豫,立刻把她抱起来。

      柳诗诗在昏昏沉沉间,下意识抓紧了大衣的纽扣,指骨用力泛白,咬着唇抵御疼痛。

      这些年,工作太拼命,医院也算进的不少,排除例假之后她猜测着自己可能是急性肠胃炎。

      江尧走得很快,衣角带风,把她放到车后座之后没有掰她的手,脱下大衣盖到她身上,摩挲了下她的额角:“忍一下。”

      每一秒的疼都难捱,时间被无限拉长到人难以忍受的地步。

      但好像又没有过多久,他把油门踩到底,车速几乎飞起,很快车门外清寒的气息又扑面而来,柳诗诗残存着意识,断断续续开口:“十二楼……张医生。”

      她肠胃一直都不太好,肠胃炎复发是常有的事,还是死不听劝的那种。

      晕晕沉沉躺到病床上,挂上水,针刺破皮肤都没什么感觉,眼前的景色眩晕成马赛克一样的画面,耳朵来来往往的聒噪也都慢慢远离。

      江尧关上病房的门,敲开医生办公室的门:“打扰。”

      “请坐,”张医生上下打量他:“您是柳女士的亲人吗?需不需要我通知她的助理和经纪人。”

      “不用,”江尧制止,神色绷着:“我来找您,是想看看她这几年的就诊记录。”

      *

      柳诗诗醒来时,缓慢睁开眼,盯着白色的天花板反映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下午发生的事。

      手上的药水已经被拔了针,贴着白色的胶带,她费力撑起身,去摸手机一看已经晚上八点了。

      疼痛感早已经在注入的药水中缓解消失,她嘴唇干裂,肚里空空荡荡,按了按床头的铃。

      护士很快进来:“柳女士,您醒了?”

      “帮我倒杯水,谢谢。”柳诗诗喉咙也哑。

      喝完一杯水后才觉得好点,她环顾四周:“送我来的那个人呢?”

      “您说那位先生?”护士疑惑:“他刚才还一直在病房呢,我也不知道去哪了,可能出去了吧。”

      “他一直在?”
      “应该是吧,”护士说:“您要吃饭吗?”
      “好,”柳诗诗点点头:“麻烦你。”

      护士出去端饭,偌大的病房又重归于寂静,柳诗诗掀开被子,对面沙发上江尧的大衣还留在那里。

      她穿上他的大衣,在病房外转了一圈,没找到人,又坐电梯下去。

      私家医院的隐蔽性非常好,一路悄然无声,柳诗诗到一楼导医台,从手机调出江尧照片:“你好,请问你有看见他吗?”

      导医台护士挂着甜美的笑容,为她指明了方向:“这位先生出去了。”

      “多久之前?”

      “差不多十几分钟。”

      “谢谢。”她点点头,顺着方向向走廊一侧的小门走去。

      小门外是人工种植的花园,因为近夜无人观赏,只留了一盏灯亮着。

      寒风凌冽,树影和绿植摇曳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边,隔着一条石板路是小花园。昏暗的路灯拉长他的身影,蔓延到她脚下。

      江尧咬着一根烟,桃花眼半垂,侧脸便显得有几分凌厉,没穿大衣,身上的黑色衬衫被风吹得簌簌做响。

      烟尾的火星映在他漆黑的眸中,右手无意识地拨弄着一只打火机,猩红的火焰时不时蹿出,又被风吹灭。

      他像是终于厌烦了这种无谓,摘下烟,缓缓吐出青白的烟雾,转过身,在弥漫的烟雾中,猝不及防撞上她的视线。

      柳诗诗静静站着,拢着大衣仍觉清瘦,素白着巴掌大的脸,看起来过分形销。

      视线在空中相接几秒后,她忽然轻轻一笑,指着他指尖向上燃烧的烟:“江尧,做人不能这样,你不许我吸烟,自己反而偷偷的吸。”

      她的语气清淡,说着指摘的话,却是轻松的意味。

      江尧眼皮颤了颤,反手把烟按灭在垃圾桶中,大步走过来,一言不发揽过瘦削的背把她按进自己怀里。

      柳诗诗结结实实碰到他带着凉意的胸膛,慢慢抬起手,覆到他心口的位置。

      一滴滚烫的泪砸到她锁骨上。

      她把脸贴到自己手背上,隔着肌肤听到心脏剧烈的跳动。

      嗓音轻喃,像冬日疾风刮过花园中山茶花的嫩叶:

      “哭什么,江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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