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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江月情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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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尧回来时,推开门弯腰换鞋的动作突然一顿。
原本安静的房间里,有温柔缱绻的钢琴声在悄然流淌,音符从房间深处跳跃着蔓延到金光洒满的地板上。
他把买回来的水果丢在玄关处,悄无声息向室内走。
钢琴是放在客厅最角落的地方,邻着巨大的落地窗,纯手工打造的上好材质,午后的日光没有任何遮挡的照到上面,也顺带着落到倚在女人腿边蜷成一团懒洋洋晒太阳的汤圆。
它金白色毛绒绒的毛蹭着灰色的卫裤,往上是她倾泻到腰间的长发,发尾因为静电漂浮在空气中,几缕垂到小巧的下颌,伴随着在黑白琴键上弹奏的纤细长指一起。
江尧没有出声打扰,安静地站在一旁,直到漫长的一曲终了,柳诗诗转过头来,细眉微微一扬:“你回来了?”
他没有来得及收回目光,顿了一下,才笑:“怎么突然想起来弹钢琴?”
柳诗诗合上琴盖,弯腰拎起汤圆抱到怀里摸了两下头,笑得明媚:“看到钢琴,突然想到在米兰没听完的这支曲子,觉得可惜,索性自己弹弹。”
江尧轻轻蹙眉,想起上次,她分明是听到这首曲子后蓦然低落,以至于他回国都未曾将那盒CD带回来,无关迁怒,只是不想再惹得她不开心。
现在她怎么会主动提起?
“对了,”柳诗诗抬起头:“那张CD带回来了吗?现在正好可以放一下。”
他无奈摊手:“没有。”
“那听不到了。”她语气里尽是惋惜,手一下一下抚摸着汤圆的头,虽然嘴上说着可惜,眉宇间这些日子以来淡淡的郁结却仿佛薄了一层,被阳光渡上一层温暖的光。
江尧忽然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笑笑说:“这不是有你弹的可以听吗?”
“我弹的不好,”柳诗诗表情释然,耸耸肩:“不是你说的吗?我没有弹尽这首曲子的感情。”
江尧愣了一下:“我居然说过这样的话吗?”
“当然,”她认真道:“你还亲自给我示范了一遍该怎么弹。”
不过就是只示范了前半段罢了。
江尧从回忆的角落翻出这件极小极小的事,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我当时不是觉得你弹得不好,而是……”
“而是什么?”柳诗诗抬眸。
他却猝然住了嘴。
而是他那时候根本没有在听。
那是什么时候,彼时柳诗诗要拍一个烟雨江南风格的民国戏,住的酒店在晴方湖畔,江尧那一个月闲着,便同她一起住了一个月。
有天她收工的早,下午两三点就回了酒店,一进门甩了鞋,白嫩脚跟磨得通红,扯下盘好的发髻就扑到他身上。
他正在擦拭钢琴,来了几天,江南这边有人听闻风声,一再邀约,有拒不过的去了,那人投其所好,说请二公子鉴一鉴这钢琴。
钢琴是好钢琴,上世纪国外流传来的孤品,顶顶的珍贵,那人笑说放他手里是暴殄天物,江尧也没多推拒,抬抬手就当收下了。
一感受到身后的柔软,他回身,扬扬手把人接到怀里。
她还没卸妆,穿着戏服,头上是玉兰油的香气,眉眼画着民国旧时大家小姐的柳眉软眼。
他手扶在她腰间,一圈莹润的珍珠镶在蕾丝上,不盈一握。
那姑娘胸前柔软从他上半身蹭过去,好奇地看着身后的钢琴:“你怎么还买了架钢琴?”
待江尧解释完后,她极其兴奋,说这么好的钢琴要弹一次才不亏。
江尧靠在钢琴旁,看她挺直了腰背,十分郑重的洗了手才摸上钢琴。
穿的是窄腰宽袖旗袍,米杏色,盘扣一路延伸道立领,勾勒出美好修长的脖颈曲线。
因她坐着,旗袍下摆收上来,小腿纤细匀称,一小节白色绸缎的内衬隐隐透出来。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含而不露的妩媚最是勾人。
他压根都没听她弹了什么曲子,视线所及全是嫣红的唇,以及布料贴合的曲线。
一曲终了,柳诗诗问她弹得怎么样,他随口胡诌,鬼迷心窍般从身后环住人,侧着头去吻肖想已久的红唇。
那些疯狂的,快然肆意到令人欲罢不能的日子。
现在骤然提起来这个事,江尧看着眼前人好奇的目光,张了张嘴又闭上。
他轻咳两声,转移话题:“买了草莓,要吃吗?”
柳诗诗清晰地看着他眼神逐渐慌乱,不解,但也没有再追问,抱着汤圆坐到沙发上开始看下午要拍摄广告的脚本。
草莓被洗干净放到透明玻璃碗中,端到茶几上,她顺手拿一颗,一边吃一边翻过一页。
京都进入十二月底,风寒刺骨,拍摄却要在室外,还要穿某奢牌明年春季的新款高定裙子。
柳诗诗十分淡定,她都能穿着露肩裙在零下的天气走红毯,步步稳得生莲,根本不在乎这点。
这次拍杂志同时也是为了配合新电影宣传,到拍摄基地见到梁思远,他上来笑着打打招呼:“最近休假休得还好吗?”
“还不错,”柳诗诗故作叹息:“就是又要开始电影宣传期了。”
“还想一直偷懒下去啊?”梁思远曲起手指,轻轻点点她的额头:“该回来工作了。”
“我就是个劳碌命。”柳诗诗调侃自己,跟着造型师进去换衣服。
这一场拍摄很漫长,从黄昏的光一直拍到午夜,凌晨黎明升起的时候,柳诗诗都快冻得没有直觉,仍然脱下大衣坐到楼顶天台,在冉冉升起的霞光里仰起脸,让摄影师一遍遍捕捉最美好的瞬间。
结束拍摄时是五点,她裹起小谭披过来的衣服,手握成个拳头轻咳。
坐上保姆车,仍觉得胃里一阵阵痉挛的痛。
柳诗诗一直没来得及看手机,下了车头晕眼花,一路扶着电梯上楼,按密码时手颤抖得几次按错。
她靠在门边缓了一会儿,刚想准备再去按时,旁边门咔哒一声打开,江尧皱着眉出来:“现在才结束?怎么不接电话?”
“手机关机了,”柳诗诗揉揉额头,终于按对密码推门进去。
半只脚还没探进去,突然离地腾空,她被人拦腰抱起,连惊呼都忘记掉进江尧的怀里。
江尧紧皱着眉,腾出一只手碰碰她额头,喃喃道:“发烧了?”
“什么呀?”柳诗诗反应过来,努力想挣脱:“我是困的,睡一觉就好了。”
他盯她两秒,无视反抗,径直抱着她走出她家,回到隔壁,把她放到沙发上,弯腰去茶几上找体温计。
柳诗诗按着额头,忍着一肚子莫名其妙的气,试图跟他讲道理:“江尧,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我就是累加困,没有别的。”
他找出体温计,随意嗯了一声算是应她的话,俯身递过来体温计:“张嘴。”
柳诗诗来了脾气:“我说我没发烧你是听不懂还是怎么着?”
江尧的神色已经很淡了,盯着她,似乎下一秒就要不悦,然而他却只是捞过她冰凉的手,放到自己额头上,又放到她额头上:“你告诉我这是没发烧?”
手下温度差异明显,柳诗诗一时语塞:“我热的。”
他笑了,声音软下来:“就试一试。”
她被逼无奈,张开嘴含□□温计试了五分钟。
最终显示的温度是37.8度,柳诗诗看着数字,迷迷糊糊的,还在嘴硬:“这是低烧。”
江尧也不跟她废话,手撑到她两侧,语调不容质疑:“去医院。”
“不去。”
“……”
他再次把人抱起来。
“都不到38度去什么医院啊?”柳诗诗这次真的奋力挣扎:“你有没有生活常识,这就是低烧,连退烧药都不用吃的低烧!”
江尧不管不顾,直接拎起车钥匙。
柳诗诗安静下来,躺在臂弯里仰头:“我真的不想去医院,我好累,江尧,想睡觉。”
他脚步一停。
低头,怀里的人耷拉着脸,没精打采的样子,因为发烧脸和耳朵根都通红,声音也微哑:“真的很困很困,我现在只想去睡觉,吃个退烧药睡一觉就好了,去医院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