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CH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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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柏翘处理完伤口裹着纱布躺在病床上，听着医生耳提面命伤后的注意事项。大概是折腾了这些天的疲惫都爆发出来，他靠在枕边低着头显得心不在焉。
O记的同僚站成一圈，个个神情紧张。医生一走，就呼啦啦地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责难着Peter的阴险进兴的毒辣，李柏翘淡淡地应，但怎地都了无兴致的样子。
倒是粗Ling识得看脸色，急忙拦住众人道，“好啦！让柏翘这个病人好好休息，胡Sir不是让你们该回警局的回警局，该回家的就回家么。”
李柏翘受伤之后，胡卓仁并没有露过面。
只是打了个电话过来，问了一下受伤情况，吩咐了句好好休息就急匆匆地挂断了。想必是又赶回警署了，压力越大，越懒得骂，虽然他只字未提，但李柏翘似乎能感觉到胡Sir的低气压。自始至终他都竭尽全力想达到别人的希冀，但结果往往不尽如人意。他对自己很失望，但他更怕别人会对他失望。
“泉叔还好么？”李柏翘终于主动开口问。
“他妹接他回家休息了，应该冇大问题。”粗Ling面有担忧之色，欲言又止，“柏翘，你别想太多，好好休息才是真的。医生话你失血过多，明早我煲汤来看你。”
“多谢。”
“嗯，那我们走了，你早点睡。”粗Ling推搡着一干拖拉着的警员，“走啦，难不成你要在病房打地铺……”走过病房门口，才看到钟立文一直站在那里，靠在门板上，双手插袋，始终未踏进来一步。走廊里铮亮的灯光在他身边造成逆光的效果，半边脸沉在阴影之中，描绘出立体凌烈的轮廓，脸色凝重得很。
钟立文在生气，但他甚至不知自己在怨怼什么。
心疼愤怒失望怀疑……种种情绪交杂，火爆的脾气烧到极致，反而发泄不出来，只感到心里沉甸甸的灼烧感，闷得几乎呼吸困难。于是沉下来的表情愈发显得黑口黑面，杵在那里好比门神。
在离开人群的最后，他隔着半个病房的距离，与李柏翘对视半晌，最后道了句，“我先回一下警局找程Sir，晚点来看你。”
关门时，手指搭在门把上，金属冰凉的触感让人愈发不快起来。
隔绝了灯光，过了好久才适应了病房内漆黑的环境。
李柏翘身心疲惫却睡不着，粗糙的纱布透出消毒水的味道带着种熟悉的厌恶感。他偏过头，透过窗看着外面，香港的夜色依旧是被霓虹灯光染成一片绚烂五彩，却墨黑得看不到任何零星一点的星光。天空融化到眼睛里，变是深不见底的黑。
就算所有人都认为那一枪打偏是可以原谅，他都知道那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能欺人，却无法自欺。
不知过了过久，他仍旧毫无睡意。
钟立文冰封一样的表情反复出现，李柏翘知道他在生气，但是承受不了他的沉默。能预计到他会抓狂，他会暴躁，他会连环炮一般责问自己点解会这么失职，点解会放走那古惑仔，点解会打偏，点解会躲不开那发子弹，但是预计不到他的一言不发，这样的相处让李柏翘着实不安。
因为彼此关系的微妙改变，仿佛连习惯的相处模式也会随之脱离轨道。
拿出手机，李柏翘发了条message过去。
——阿文，我有事想同你聊。
发送完毕之后，又盯着手机屏幕很久，始终等不到回信。只能苦笑着叹口气，他把手机塞回到枕头下面。
大概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手机陡然划破寂静的夜突兀地响起来，忙不迭地去接起来，那头传来钟立文还有些急躁的声音，“我在医院门口，你下来。”
“……嗯？”
“——我知你一定睡不着，我带你去个地方。”
“好。”
深夜的港口挂着凛冽飒飒的风。
蓝黑色的海水猛烈地拍打着礁石，激起阵阵巨大的浪花，泛出一层又一层白色的泡沫。
两个人相偎地笔直地站在那里，凝视着深不见底的水面。
李柏翘仍很虚弱，钟立文贴在他身后，不留痕迹地支撑着他，在他耳后轻声道，“江世孝就是在这里把Laughing哥扔下去的。”
“什么……”李柏翘的失血的脸又白了几分。
他们从来没有正面谈论过Laughing的事，每次不得不提到时就急匆匆地一笔带过，恨不得连钟立文去当过卧底这件事都彻底从回忆里抹掉。这个是他们记忆中的灰色地带，承载了太多无法负荷的失去和难以言说的伤痛。
钟立文的手臂从背后绕过李柏翘，把他揽进怀抱中，双手摩挲着对方冰冷僵硬的指尖，“Laughing哥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每晚都会梦到满身是血地拿着枪叫我再补一发子弹。好几次我都想，如果我没有开枪而是送他去医院，事情会变成怎样……然后我整夜整夜的睡不好，好怕一觉醒过来我仍是进兴的古惑仔，一切还没结束。”说起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钟立文还是会忍不住颤抖，“……心理医生话我知，如果跨不过去，那我这辈子都不适合再做返警察。”
“我同我自己讲，害死Laughing的是那些□□，如果我做不返警察，那就永远无法替他报仇。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问他，你是谁？……我是差佬，我是钟立文，我答应过你会返来，我说过我没变过。”
“所以，我回来了。”
“阿文……你从没同我讲过这些……”
“我刚才其实很生气。”钟立文兀自继续说道，手臂又缩紧了些，把人抱个满怀。靠得那么近，仿佛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而且，还没想过要不要原谅你。”
“…………对不住。”李柏翘诧异于钟立文此时的玲珑剔透，即使从未剖白，却心有灵犀般知晓自己的想法和困窘。
嗤了一声，钟立文撇嘴，依旧树袋熊一般搂着李柏翘的腰，“你还是想着如何同胡Sir讲吧。”
海风依旧很大，心里却能开出花。
“阿文。”
“嗯？”
“你现在，还会再梦到Laughing么？”
“…………偶然。”
“下一次，再梦到他时，说我欠他一句对不住。”
“傻仔！他一定会话，你们连个没良心的，不如初一十五多烧钱纸钱靓妹给我才是真的。”
李柏翘被逗乐，低下头，嘴角勾起浅浅淡淡的弧度。
十指交握的姿态，钟立文哑着嗓子喊了他一声，李柏翘缓缓回过头，然后，他们接吻。
离得不过几公分的距离，李柏翘惊喜地发现在钟立文的眼里坠入璀璨的星光，在眼眸深处熠熠闪烁着。
天再黑，风再大。
也有人也可以互相取暖。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CH3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