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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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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后,盛父盛母就先行离开了。
盛逢时将碗碟放入洗碗机,擦干手上的水渍,准备上楼时脚步却倏然一顿,垂眸沉思,裴繁之……到底上没上药。
站在原地思考两秒后,到底还是对“叛逆儿童”不放心,他从电视柜下翻出医药箱,拎着上了二楼。
裴繁之的卧室就在他卧室斜对面。
盛逢时在裴繁之门口站定,屈起食指,轻轻敲了敲。
门很快就开了。
裴繁之赤.裸着上身,站在打开的门后。
“有事吗?”裴繁之问。
盛逢时没答,目光自然地投向裴繁之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
裴繁之是冷白皮,以至于落在皮肤上的淤青显得格外扎眼。
但除此之外,他身上似乎还有很多陈年旧伤。
大部分伤已经很难辨认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了,只除了一种。
那是一种圆形的、浅褐色的疤痕,在他身上的数量不算多,却也实在算不上少。
是烟疤。盛逢时想。
裴繁之根本不抽烟,哪里来的烟疤。
盛逢时眸色微暗,在镜片的遮挡下看不明晰。
裴繁之见他只看着自己不说话,忍不住蜷了下手指,下意识地低头扫了眼自己的上半身。
——新伤叠旧伤,丑陋的伤疤纵横交错,纵使是裴繁之自己,也实在说不出一句好看来。
他感到些许难堪。
莫名上涌的局促和不安促使他想要快点打破眼下的局面,他视线胡乱游移着,最后落在盛逢时提着的医药箱上。
似乎想到什么,裴繁之心尖一动,喉结轻滚,“学长是……来给我上药吗?”
他抬起眸,目光直勾勾地看向盛逢时,带着几分不自知的期待。
盛逢时回过神:“是。”
不等裴繁之再说话,他接着道:“转一下,我看看后背。”
裴繁之浑身一僵,紧紧抿住唇,有点不情愿。
和盛逢时对视片刻后,他卸了力气,妥协似的转过去。
后背的情况更为惨烈。
裴繁之白天打架的时候一挑多,难免挨了几钢管。
一群混社会的打上头了下手没轻没重,被钢管抡过的地方已经破裂出血。血液顺着背脊滑下,形成道道干涸的血痕,而鼓起的伤处,还有鲜艳的血珠点缀横陈。
艳冶的红和纯净的白,浓烈而极致的色彩对比,恍惚有种血腥而凌乱的美感。
唯一能看到的人却无心欣赏,盛逢时眉骨微微下压,浑身气压有点低,语气不容置喙:“去医院。”
“不去,”裴繁之转回身,很快拒绝,“我自己能判断,伤得不重,淤青而已,还没到去医院的那步,上个药就行。”
伤得不重。淤青而已。上个药就行。
短短一句话,盛逢时却感觉自己血压飚了三次,他差点被气笑:“既然知道要上药怎么不上,你不知道疼吗?”
裴繁之点点头,觑着盛逢时的脸色,斟酌着开口:“不太疼,我回来的时候吃过布洛芬了。”
盛逢时:“……”
盛逢时深吸一口气,懒得再和他交流,只道:“去床上躺着。”
裴繁之看他一眼,乖乖照做。
盛逢时将沾了碘伏的棉球按到他伤口上,动作看着挺凶,实际真落到裴繁之身上时,就只剩下一点轻柔的力道。
冷气开着,房间内的温度很舒适,再加上盛逢时温柔的动作,困意逐渐袭上心头,裴繁之阖着眼,有些昏昏欲睡。
消毒间隙,盛逢时抽空给私人医生发了条消息,向其咨询裴繁之的情况。
“如果还有下次……记得告诉我。”盛逢时扔下手机,盯着自己处理了一半的伤说道。
裴繁之反应有点迟钝,盛逢时说完好几秒后才答话:“告诉学长,然后呢,学长要和我一起去打架吗?”
盛逢时沾着碘伏,语气淡淡:“之之,解决问题的办法不是只有打架这一条路。”
“是吗,”裴繁之语气很轻,像是易碎的瓷器,“我不知道……”
“我好像只会打架……”
他似乎是笑了,又似乎没笑,用的是有点苦恼的语气。
“所以要告诉我,”盛逢时说,“学长说了会帮你。”
裴繁之没声音了。
用过的棉球被丢进垃圾桶,盛逢时伸手,捏住他的后颈,轻轻施力,“说话。”
“……”
空气如同拉满的弓弦,紧绷到极致。
“裴繁之。”盛逢时又喊他,手指往里扣了下,语气含着点威胁人的意味。
“万一学长不在呢?”裴繁之终于开口了,“学长总会离开的……”
“如果学长离开了,我又要找谁呢?”
盛逢时看着他,目光沉沉,承诺在嘴边转了一圈,脑海里却莫名浮现裴繁之下午咬了他一口后说的话,于是原本的承诺被他咽了回去,说出口的只有一句“你不会一直需要我的”。
裴繁之闻言微微睁开眼,漆黑的瞳孔中划过一抹隐含不甘的复杂情绪。
他用力攥紧手指,指尖陷入掌心,尖锐的刺痛让他勉强将心里不断翻滚的疯狂而阴暗的想法压下去。
最后他只轻飘飘地笑了下,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也许吧。”
他想了想,又说,“以后……会告诉学长的。”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盛逢时却并不是不是很高兴,他拧了下眉,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不高兴,最后只能松了手,默不作声地捡起撂在旁边的手机,查看私人医生的回复。
确实不用去医院,医生看完裴繁之的情况后,给他发了几个药名,又嘱咐了一些平时日常应该注意的事项。
盛逢时一一记下,然后又从药箱里翻了药膏出来,开始上药,顺便把注意事项说给他听。
裴繁之没怎么入脑,这种伤对他来说实在是家常便饭,比起听些乱七八糟的注意事项,还不如想想……怎么才能真正得到盛逢时。
缺爱的人,总会不顾一切抓住自己所得到的温暖。
裴繁之就是典型。
他实在是……
太想要盛逢时了。
温热的手掌落到了腰间,裴繁之被烫到了。他下意识地瑟缩了下身体,扭过头想去看盛逢时。
盛逢时垂着眼睫,拇指缓慢地摩挲着他腰后的一块皮肤,那里皱巴巴的,触感略有些粗糙,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过。
“怎么弄的?”
裴繁之怔了怔,顺着盛逢时触碰的地方看去,想了两秒,道:“不小心被溅到的。”
盛逢时不是很信。
“没骗你,”裴繁之瞥见他的表情,干脆坐起身来,两臂撑在身后,歪头看了会儿他,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句炸弹,“我养父喝醉以后爱发酒疯,当时他又打又砸,好像有个暖壶被他摔碎了,我离得近,这才不小心被溅到了。”
闻言,盛逢时薄唇紧抿,看向裴繁之的目光晦暗难明,好半晌,才问:“疼吗?”
第二次了。裴繁之想。
这是盛逢时第二次问他疼不疼了。
就好像他是被人精心爱护着的一样。
裴繁之扯了扯唇,有点不合时宜的想笑,可莫名的,他感觉眼眶有些热,连视线也跟着模糊起来。
他觉得丢人。
咬了咬牙,裴繁之低下眸,沉默地、用力地拽过罪魁祸首,将脸埋进了他的肩窝。
两人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相拥着。
盛逢时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人揪紧,脖颈处滚过一点微凉的液体。怀里的人似乎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却还是会在极偶尔的时候泄出一两声泣音。
【叮——反派粉色偏移值已达45%】
系统很识趣,报完进度就匿了。坚决贯彻不拖宿主后腿,一旦打扰宿主立刻原地死机的原则。
太好哄了。盛逢时想。
他抬手回抱住裴繁之,怕自己碰到他的伤口,也不敢用力,只松松环住,目光垂落在裴繁之的发旋上,深邃而悠远。
等怀里的人安静下来后,他才轻轻地揉了揉裴繁之的头发,低声开口:“去过游乐园吗?”
裴繁之声音有点闷:“……没有。”
盛逢时笑起来,语气低沉温柔,带点诱哄的意味:“那正好,我明天想去游乐园,陪我去好不好?”
“……好。”
裴繁之微微抬眼,他眼周皮肤薄,一哭就红得厉害。可即便这样,他眼底也丝毫不见难过,只有沉黑的占有欲和满溢的偏执,最终扭曲成令人心惊的情感。
他手慢慢向上攀附,抱住盛逢时的脖颈,依赖似的蹭了蹭。
是很脆弱的模样。
于是裴繁之满意地感觉到盛逢时又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抱紧了一点。
他勾着笑,眼睛是红的,唇也是红的。
低下眼眸,他认真地、虔诚地吻了吻。隔着手背,在盛逢时颈动脉的位置落下一个吻。
他吻到了盛逢时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强劲有力。
——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