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高专的饲养员》金盏步摇

18、大岛芽衣

　　周日上午。

　　夜蛾修一的黑色轿车再次停在了所泽病院的门口。

　　“确定不要先休息一下吗？毕竟昨天才刚回来。”修一先生按下了车窗。

　　“没关系，难得的休息日，错过的话就又要等一周了。”春日从副驾下来，活动了下酸痛的身体，“我做事不大习惯拖延。”

　　话音落，她没有做停留，径直就往病院里走去。在护士的带领下，春日再次来到了263病房的门前。

　　“大岛太太？...不在吗？”护士敲了几下门，见得不到回应，她轻轻推开了门。

　　一推开门，春日便看到了弘树身旁多出来的病床，脸色苍白的大岛太太正坐在床上盯着弘树的方向，听到响动后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猛地回过了头来，“...是你啊，没想到你还会来看弘树。”

　　“我这次主要是来看望大岛太太的。”说着，春日将慰问品放到了大岛太太床头，护士在在弘树和大岛太太的病床附近查看了一下后，转身离开了房间，“有需求的话按床前的铃就好。”

　　在大岛太太床前坐下后，春日就注意到了那空荡荡的右袖管，深陷的淡青色眼窝让大岛太太看上去比初见时要老了十来岁。

　　“谢谢你。”大岛太太看上去很没有精神，对春日露出了略带苦涩的局促笑容，“我们的病房很少会有访客...如果是我天天被借钱的话，估计也会躲得远远的吧。”

　　“这不是您的错，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春日叹了口气后，盯着女人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大岛太太能为弘树拼搏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

　　大岛太太没有回应春日。

　　房间里传来心率检测仪一下下有规律地“滴”声，在这无声的寂静中，春日感到了一阵无所适从，在这里发生过的记忆片段忽地涌上了脑海。

　　就这么沉默着不知过了多久，大岛太太略带沙哑的声音淡淡传来：“你...相信梦吗？”

　　“梦？”

　　犹豫了片刻后，大岛太太接着说道：“被抢救那晚我做了个梦，梦见弘树在哭泣着，很痛苦地求我放他离开。”

　　女人沉寂的眼底有光开始动摇，再度开口时，她的声音轻轻颤抖着：“可能是因为我自己想要解脱吧...所以才会幻想弘树那样对我说话。”话音落，房间里再度陷入了死寂。

　　春日的视线顺着大岛太太落向了弘树，面罩下沉睡的小男孩神情安详得仿若天使。在这一刻，他的脸与黑暗中痛苦狰狞的模样重合到了一起。

　　“...梦境里看到的，一定让大岛太太很难过吧？”

　　对方再度用沉默回应了春日。春日搭在腿上的手无意识地攥了攥，平整的百褶裙上出现了皱痕，在犹豫了几下后，她试探性地开了口：“如果说我能让大岛太太听到弘树的真实想法...您是否愿意呢？”

　　“即使看见的真相对你来说可能会很痛苦，您是否仍然愿意去倾听他呢？”

　　春日停住了嘴边的话，在这时，她注意到了女人惨白的脸色。在这之后，大岛太太始终没有再开过口，而是一直望着弘树的方向发着呆。

　　春日将写有手机号的纸条塞到了大岛太太手中，“选择权在您的手上，无论怎样，我希望您能够做出让自己相对轻松的选择。”说完，她对着大岛太太鞠了一躬，走出了病房。

　　来到一层大厅时，春日认出了分诊台的那名护士。不同于那日扶起春日时的狼狈，对方此时看起来精神很好。

　　护士显然也认出了春日来，“哎呀，小姑娘你又来啦。”

　　“是的，我今天来探望大岛太太，您已经恢复无恙了吗？真是太好了。”春日朝护士点了下头，本想寒暄一下直接离开，却被护士叫住了。

　　“那个...”护士从分诊台后小跑着出来，在局促地搓了几下手之后望着春日说道：“小姑娘你是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

　　见春日一怔，护士马上朝她摆了摆手，“不说我也能理解啦，我是听同事说的，出事之后你是和那些黑衣人一起来的。”

　　话音落，护士眼神暗了下，在那一刻，春日捕捉到了中年女人脸上那一闪即逝的悲伤。

　　虽然身体恢复了，但记忆却永远刻在了生命中无法被抹消。

　　“小姑娘你在做着很危险的事吧？”从外貌看上去和春日妈妈差不多大的护士突然这么问了句，还未等春日开口，对方便朝着春日鞠了一躬。

　　“谢谢你，小姑娘。”

　　人来人往的大厅里，春日第一次在镜子中注意到了自己——

　　穿着白底绿格纹百褶裙的高挑少女显得有些迷茫，在这一瞬间，这间病院里发生过的所有回忆都涌了上来。

　　谢谢。不知为何，护士的这句话突然勾起了春日心底强烈的感情，她“啊”地轻叹了一声，赶忙向对方也鞠了一躬，“...也谢谢您。”

　　=========================================

　　一沾到副驾驶，春日便瘫倒在座椅中，伴随着车子引擎发动的声音，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看来是终于圆满解决了？”修一先生带着笑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算是吧？”春日从手边拿了瓶可尔必思，拧开了瓶盖后望向了车窗外，“在这件事中，痛苦的不是只有弘树，和他一样被锁链困在原地的还有大岛太太，所以还是把选择权交给当事人比较好。”

　　“不愧是我家代理人，还真是颇有大人风范的处理方法呢。”

　　修一说完，春日淡淡一笑，用手将被风吹散的短发别到了耳后，阳光落在她的浅眸上、像是与一汪平静的湖水相遇了，那些闪亮的部分交相呼应着，化作了眼中柔软的光。

　　“总觉得昨天从灵能大会回来之后，春日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修一先生移回了视线。

　　“可能在接连经历了九死一生的事件后，看待事物的方式也会发生变化吧？尤其是绿沼这件事，让我感触良多呢，哦不，应该说是胎山。”春日顿了下，对身旁的中年男人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委托的对象原来就是吞下咒灵的妖怪啊，你说是不是很可怕？修一先生。”

　　“...你这小姑娘意外地很记仇嘛。”

　　“因为修一先生本可以事先告诉我实情嘛。”

　　“我只是认为，你以相对轻松的状态接下委托会更好。”

　　“我是真的有些生气哦，因为感觉得不到修一先生的信任呢。”春日有些夸张地长长叹了口气，声音却愈发柔软，“明明是同舟共济的伙伴，却无法做到对彼此坦诚...或许是因为我太过弱小，才让修一先生无法安心告诉我实情吧。”

　　“我会努力变强的，所以修一先生，也请你试着信任我好吗？”

　　春日话音落，驾驶舱内陷入了沉默，修一先生像是真的在认真思索春日的话，过了很久之后才再度开了口：“我知道了。从今以后我也会试着更加信任春日的。”

　　在得到修一先生的保证后，春日就转换了话题，就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打诨插科时，车子驶入了隧道里。

　　初夏燥热的风吹进了驾驶舱内，隧道上的橘黄色壁灯化作星点在一片黑暗的视野中倒退着。

　　“春日，有没有想过要换个环境？”黑暗中传来修一先生的声音。

　　“修一先生指的是？”春日将头别向了窗外。

　　“明知故问。”修一接着说道：“以你现在的情况，诚凛不是最适合你的学校。”

　　“那么哪个学校适合我呢？高专吗？”

　　“倒也不是非要去高专，阴阳师的私塾反倒是最适合你的，但是高专有个好处，未经登记的家伙是不能出现在校园里的，所以至少在那里，学生们都安全。”修一的话含着深意，停在了嘴边。

　　在一阵长久的沉默后，春日淡淡开了口：“我会考虑看看的。”

　　“也不用急着去做决定，接下来就是诚凛的校园祭了吧？好好享受当下吧。”

　　“校园祭啊...”春日轻轻揉了揉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