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穆》葬剑

8、七

　　——他只在乎他在乎的，就算是与世界为敌，也在所不惜。
　　经过长长的向下的台阶之后，洞里越来越亮，于是休熄灭了掌心的光源。
　　地底通道之中别有洞天，众人感觉就像是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广阔的空间，如蛛网交结的空中回廊，岩壁上缀着无数水晶石，那些水晶石放出的柔和光线照亮了整个地下空间。
　　“哇——”拉帕德转头张望，发出惊呼。
　　“这应该是一个遗迹。”瑟法皱眉——但是艾瑟雷迪特之塔并不知道这个遗迹。
　　“其实并不是……你们看到的只是魔法的效果。”休摇摇头，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魔法能做到这种地步？”伊尔惊讶地说，不过他对休的话没有丝毫怀疑。
　　“一个人不可以，但是借助魔法物品就可以。”休若有所思地看向墙上的晶石，“那些发光的水晶石都蕴藏了强大的魔法力量，这绝对不是一个人的魔力可以做到的。”
　　“也就是有组织吗？”瑟法露出凝重的表情。
　　“也不一定……”休像是想到了什么，但是他对此不感兴趣，所以迅速地结束了这个话题，“我们继续前进吧。”
　　森林的屏障关不住他，这个地方也拦不住他。那些设想在没有证据之前就仅仅是设想，他们既然没有问，也没有必要说出来扰乱人心。
　　休只是越发清晰地感觉到了那股吸引着他前往的力量。
　　“……我总觉得……里面有很熟悉的东西。”伊尔轻声地在休身边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休看了看伊尔，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伊尔也能感觉到那个东西——但他显然无法辨认方向——也许是因为伊尔身上的封魔咒法在起作用。
　　休沉默地猜测着。
　　四个人静静走在这些架空的石桥上，各自想着心事。
　　但是，当他们走出一段距离的时候，异变陡升——
　　脚下的路突然抖动起来，那些空中回廊如同从冬眠中醒来的蛇一样小幅度地来回震荡，伊尔和瑟法反射性地抽出长剑刺入地下，一手握住剑柄一手拉住身边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瑟法大声地询问休。
　　“这个应该是防卫机制……”休眯起眼睛说，平静的就好像他不是挂在半空中被甩来甩去……
　　“闭上眼睛，不管你们看到了什么，都是假的。”左眼中闪过一道金光，休凝视着前方的路，冷静地说。
　　拉帕德在半空中大喊：“怎、怎、么会、是、是假、假的！”他抖得连话都说不清了。
　　休懒得理他，只是看向伊尔：“闭眼，我带着你走。”
　　伊尔看着休眼睛里浮现出的金色记号，毫不犹豫地闭上了眼，虽然依然有震荡的感觉，但在他闭上眼睛之后微弱了很多，也许只是他心里的残留映像导致的幻觉而已。
　　休牵着他的手，让他把剑拔出来。伊尔努力克服自己的危机感，按照休的话拔出剑，跟着那个拉住他的手往前走了几步，然后那种震动的感觉就消失了。
　　他刚想要睁开眼睛，就听到休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别睁眼。”
　　休牵着伊尔往前走——在他的眼中，根本没有什么大空间，也没有什么震荡，从一开始，这里就只是一个昏暗的山洞通道，只有山洞两旁的石壁上镶嵌的水晶全部都是真的。
　　——那些水晶……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传闻中的商队的下落已经找到了……
　　令休有些惊讶的是，虽然瑟法没有脱离幻境——他甚至没有闭眼，但他还是拔出长剑，坚定的迈出步伐——拖着那个兽族人。
　　看到这个情形，休垂下眼睑掩住了眸中闪过的一道冷光——诫之骑士，果然是很棘手的对象……这样的对手执意要杀伊尔……
　　——如果在这里把他杀了……现在……借助周围水晶的力量，轻而易举……
　　“怎么停下了？可以睁眼了吗？”伊尔询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休看着伊尔，将刚才那种想法暂时放到脑后——没有必要不是吗？那个是伊尔自己的选择。
　　即使被称为“亡灵”即使看上去冷酷，但是伊尔最终还是那个伊尔，三年前树林里那个温柔倔强会为别人着想的家伙——比他的心肠好太多。
　　休的嘴边露出一丝笑意，似乎知道这一点让他很高兴——也许在他心里，不管是伊尔还是伊尔凯拉斯•菲尤帝欧，都应该是这个样子。
　　“没什么，到了的时候我会通知你的。”他握紧伊尔的手——比起他长年低下的体温，对方的手要温暖的多。那种暖意让他觉得自己也有了些温度——比较像个人类。
　　他拉着他走过布满水晶的山洞……
　　“可以了。”休放开伊尔的手，让他睁开眼睛。
　　伊尔发现他们站在一条光滑石廊的入口。他回过头再去看刚刚走过来的路程，已经不会被通道中的水晶所影响——那的的确确就是一条普通的山洞通道，唯一不同的大概就只有山壁上布满了水晶。
　　这个时候，瑟法和拉帕德也到了这里，他们立刻就从那个幻境中摆脱出来。但是在他们刚踏上石廊入口的同时，四人站立的地方出现一个大洞——
　　他们一起从上面掉了下去。
　　※ ※ ※
　　休在下落的瞬间就用魔法包裹住了自己，让自己慢慢地飘了下去。
　　并没有多高的距离，不过当他飘到底下的时候，就只看见了瑟法•迪兰一个人。
　　“伊尔呢？”看着这条几乎只有一人宽的小通道，休皱着眉问，刚刚掉下来的时候他没能拉住对方。
　　“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并没有看到他们。”瑟法打量着前方的路——这条通道只有一个方向，他背向的一方是条死路。
　　休同样向前望去，但是通道太长太昏暗了，他也看不到尽头。
　　“那么就走吧。”他说着就想要上前，不过被瑟法拦住了。
　　“我走前面。”瑟法说完就当先一步走在前方。
　　休无所谓地看了他一眼，悠闲地跟在后面——这条通道只能让一个人通过，既然对方要走在前面，就让他去好了。
　　空旷的通道里一时之间就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回响。
　　不过诫之骑士打破了这份沉默——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迟疑地问。
　　等待许久，他没有得到回答，于是他停下转身去看身后的人。休一个没注意，差点撞上瑟法。
　　“……你干嘛停下来？”休的眼睛里露出迷茫的神色——他很明显又走神了。
　　“关于你身上的那个吊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瑟法又问了一遍，在昏暗的通道里分外严肃。
　　“我不记得了。”休面无表情地说。
　　“你应该去艾瑟雷迪特之塔，那里也许能找到你的记忆。”
　　“我不在乎那些。”休看了瑟法一眼，黑色的眸子在昏暗中闪着寒光，“你想要的话，这个东西可以给你。”
　　“连自己的记忆都不在乎吗？”瑟法低声地说，他的语气里第一次参杂了一种强烈的个人色彩，“那是你的过去，你存在的证明。”
　　“我存在于此，这就是证明，不需要其他的东西。”休的那双眼睛一扫平时的雾霭层层，清亮地仿佛能够看穿人心，“需要证明、需要存在价值的人是你，瑟法•迪兰。”
　　休顿了顿，想到了什么，补充了一句：“我不需要证明，但是我有想要从你手中夺走的东西。”
　　“……伊尔凯拉斯•菲尤帝欧的性命。”瑟法用肯定的语气说，“我在山洞里感觉到了你的杀气——虽然你藏得很好，虽然只有短暂一瞬间。”然后他眯起了眼，“你如果真的想要那个的话，绝不是从我手中夺走。你必须从这个世界手中夺走才行。”
　　瑟法说完就转身继续往前走。
　　默语者的眼睛让他想到艾瑟雷迪特之塔的执掌者费罗大人——那种仿佛能看穿人心的锐利让他突然觉得心中有些泛起寒意。因为对方说的不错，需要证明存在价值的人，其实是自己。
　　背后的黑暗中似乎是传来一声轻笑，在他以为是幻觉的时候，那个声音无比清晰地传了过来，带着地狱的低声絮语——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从整个世界夺走吧……即使与世界为敌我也不在乎。”
　　——即使被证实的那一天真的来临，他也不一定会杀了伊尔。对他来说，“世界”并没有多么重要，就算不是伊尔而是别人，拯救世界这种事也跟他的性格不符。
　　之后，昏暗的通道中再次陷入漫长的沉默。
　　※ ※ ※
　　伊尔和拉帕德也落进了一个通道，同样是只能一个人通过，同样是一头被封死。
　　不同的是，伊尔没能够立刻启程——可怜的兽族人在掉下来的时候似乎撞到了脑袋，晕了过去，他只好坐在一边等候。
　　许久之后，那个兽族人终于有些清醒的迹象，伊尔起身走到旁边推了他一把，然后看着对方突然蹦起来，接着撞到了脑袋。通道的顶并不高，而这个兽族人的运动神经显然很不错——他跳的太高了。
　　“哇，痛痛痛——！这里是哪里？”拉帕德揉着自己的脑袋，看向四周。
　　“我也不知道，陷阱或地道吧。”伊尔看了拉帕德一眼，确定对方没什么大问题后，就扔下他头也不回地走进通道深处。
　　“等等我！等等我呀！伊尔！”拉帕德急忙跟在伊尔后面，嘴边露出一丝微笑——即使看上去性格不好，但是对方并没有抛下他，而是等到他“醒来”不是吗？
　　伊尔停也没停，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继续往前走。
　　“伊尔，瑟法和休呢？”
　　“伊尔，你走的太快了，小心点啊。”
　　“伊尔，你说句话行吗？”
　　“伊尔……”
　　……
　　在拉帕德眼中，快速前进的金发剑士猛的停下脚步。头慢慢地转过来——拉帕德发誓，他甚至听到了一下一下的咔嚓声……
　　伊尔给了他一个堪比冬日最凛冽的寒风的冰冷眼神：“闭嘴！”
　　拉帕德摸摸鼻子，识相地沉默了……毕竟就算他能忽略那些冷冰冰的话语和眼神，也没办法忽略伊尔握在手里的、已经露出了一截的明晃晃的剑刃。
　　但是安静了没多久，拉帕德颤悠悠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伊、伊尔，你……有没有……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伊尔停下步子，侧耳倾听——虽然相当微弱，不过还是能听到细微的响动。他看了拉帕德一眼，兽族人的五感果然比人类要强上一些——至少那些声音在走路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发现的。
　　“小心一点。”他硬邦邦地抛下一句话，抽出长剑警戒着。
　　随着声音越来越大，一阵腥风夹杂着野兽的吼声出现，并突然袭向伊尔，通道过于狭窄，伊尔只能用剑架住，根本无法放开来打。
　　感觉到身后什么东西跃过他的头，然后身体腾空而起，回过神来的时候，伊尔发现是拉帕德抓着他在逃跑。
　　“你在干什么？”伊尔听着后面跟上来的吼声，感觉着从脸边急速飞过的风，转头看向拉帕德，“为什么要跑？”
　　“通道太窄了，对我们很不利。”那个兽族人没有回头，但声音有种奇异的沉稳，跟刚才的他不太一样。
　　“但是你要跑到什么时候？”伊尔皱着眉快速地说，语气有些急促，“如果还有别的魔兽，我们就会陷入被夹击的状态！”
　　“不会的，我看到光亮了——就要到了！”
　　伊尔也看到了前面隐约的蓝光，知道拉帕德说的是真话，只能加快速度，拼命往前冲——他能感觉到身后的腥臭气息越来越近，几乎就要贴近他们了。
　　两个人一路狂奔至光亮处，伊尔立刻转身将无月竖在胸前，防备魔兽的攻击，一旁的拉帕德也摆好了架势……
　　但是那魔兽没有立刻冲上来，它在黑暗出低低地嚎叫了几声，四肢在地上焦躁地走了几个来回，看起来十分想要扑过来，却在畏惧着什么——
　　是那光线……
　　伊尔和拉帕德都发现了这一点，魔兽甚至不敢接触那蓝色的光，只能在离光线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呲牙咧嘴，最后悻悻离去。
　　那魔兽完全不见影子之后，拉帕德一屁股坐在地上，急促地喘着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了伊尔愣住了的表情。
　　兽族人环顾四周，很快就发现了伊尔惊讶的原因。
　　这里一个很大的圆形房间，房顶上一颗巨大的水晶球放出柔和的蓝色光芒，使整个房间都像是浸没在涌动的海水中一般——正是这种蓝色的光芒让那只魔兽不战而退。而在房间的四周，无数水晶棺材浸没在泛着绿色荧光半透明的液体中，每个棺材里都躺着一个人——那些人就跟睡着了一样，完全看不出任何死亡迹象。而那些半透明的液体顺着一些细细的管子汇聚到一个大水槽中，水槽底部全是闪亮的水晶——跟山壁上的水晶很像。
　　“这是……”伊尔惊讶地看着周围的陈设。
　　“哇哇哇——该不会墙壁上那些东西都是来自这里吧？”在伊尔阻止他之前，拉帕德就哇啦哇啦地叫了起来，声音可以媲美魔法爆炸的效果。
　　“闭嘴！”伊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低声说道，“你难道不知道在这种地方要小心一点吗？”真不知道这个兽族人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伊尔握住长剑，显得有些心绪不宁——他记得自己似乎在哪个地方见过跟那个水晶球同样的东西……那是一个魔法装置……记忆中，对这种魔法水晶球来说，声音的响动十分敏感……似乎有人告诉过他……在水晶球下面不能大声说话……不然会……
　　——该死的，想不起来！他甚至记不得自己是在哪里见过这种东西！
　　而且他也没有时间去回忆那些东西了——在兽族人高声的喊叫之后，湛蓝的水晶球闪烁了一下，突然转变成鲜血般的艳红，整个房间的气氛也变得阴沉诡秘——虽然原来就已经够诡异的了。
　　“喂、喂……伊尔……你有没有……”拉帕德小心翼翼地挪到伊尔身边，战战兢兢地说，“有没有……听到什么……”
　　“如果你说的是魔兽的低吼声的话，我听到了。”伊尔面无表情地说，他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从黑暗里出现了三只暗红色的眼睛。
　　“……你不觉得……它有些……不一样了吗？”拉帕德从旁边探了探头——小心地问。
　　“看来蓝色的光线让它畏惧，红色的光线让它——”狂暴。
　　伊尔的话没能说完，因为那只看起来很凶猛的三眼巨狼已经扑了过来，他只能用无月硬扛了上去，在血红的光线下，那只三眼巨狼的瞳孔变成了纵长如细线一般的形状，虽然不知道这个魔兽到底属于哪一类的动物，不过一般情况下，这种眼神意味着对方很生气，或者，对方已经失去理智，只剩下对鲜血的渴求和本能的杀戮。
　　伊尔向左跳去一个翻滚躲开巨狼的爪子，然后转身砍在巨狼来不及缩回去的爪子上，却听到了金属碰撞的响声。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伊尔在心底狠狠地诅咒那个白痴拉帕德，一边把魔兽往与兽族人相反的方向引，同时对对方喊着：“去找找看有什么办法能让水晶球恢复！”
　　拉帕德看到伊尔的动作，微微愣了一下，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笑意。在腰间似乎抓住了什么的手又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好的，你坚持住！伊尔！”兽族人这么说着。
　　伊尔已经没有注意力去跟那个家伙回话了——那个巨狼不只有尖利的爪子，就连尾巴上都是坚硬的钢刺！
　　——这真的是魔兽吗？
　　※ ※ ※
　　另一边的两个人在通道里也遇到了一些麻烦，不过这一对组合的实力从表面上看起来比那边那两个高出不只一点点——
　　“这是什么东西？”瑟法难得露出厌恶的表情看着眼前的白色蛛网，还有蛛网下的死尸，擦拭了一下手中的十字剑。
　　“……原来你讨厌蜘蛛。”迟疑了一会才开口的休则完全是答非所问。
　　瑟法英俊的脸抽搐了一下：“难道你喜欢这种东西？”
　　——这种有八只脚和六只眼睛的、毛绒绒的、巨大的可以堵住整个通道的恶心生物！
　　“完全不。”休淡漠的回答说，这本来是很有说服力的答案，如果他没有一脸平静地走上前去摆弄那摊尸体的话。
　　就看他在那堆尸体边忙活了很久，最后从尸体里挖出一块圆形金属牌拿给瑟法看。
　　“你看，果然是那个家伙。”
　　“这个不是那种魔兽？”瑟法对休的行为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他发现这个尸体没有化成水。
　　“卜喇德米特？”休重复了一遍名字，得到了对方的肯定回答之后，摇摇头，“这个是失败品——卜喇德米特的成功率并不高。”
　　瑟法拉住想要往前走的休，还是理所当然的走在前面。擦身而过的时候，他发现休的脸色比刚才要差了一些……
　　“你在担心伊尔凯拉斯？”
　　休沉默不语，瑟法见状，也不再说话。
　　“……我并不担心伊尔——”走出一段路后，休冷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毕竟对伊尔来说最大的威胁就在我身边。”
　　两个人在这条通道上遇到了不少巨型蜘蛛，白色的蛛网结成丝状拦在路边，让他们两人想要避而不战都没有办法。
　　“这里该不会变成蜘蛛的巢穴了吧？”休看了看前面依然望不到尽头的通道，以及面前的蜘蛛，突然从瑟法耳边伸出一只手，金色的火焰从掌心汹涌而出，那些蜘蛛几乎在接触的瞬间就变烤成了焦炭。
　　瑟法看了休一眼，将所有的心思都深深藏起——如果默语者一定要保护伊尔凯拉斯，那么对手的战力就要重新估计了……而且，还有那个目的不明的兽族人……
　　想到拉帕德，诫之骑士不由皱了皱眉，他对身后的休问道：“你对拉帕德怎么看？”
　　“……不是敌人。”休没有跟瑟法装傻，应该说，面对瑟法，他根本懒得装作糊涂。这个诫之骑士越忌惮他，对伊尔越有好处。
　　“你认为他是什么来历？”
　　“我又不是全知全能。”休扫了瑟法的背影一眼，一句话堵住了瑟法所有将要出口的提问。
　　※ ※ ※
　　经过漫长的通道和无数的蜘蛛网，他们也进入了一个大房间。
　　房间里的景象虽然跟另外一边大不相同，却也同样怪异。
　　“那是什么——”就算瑟法•迪兰是灾厄之塔的诫之骑士，也不由得露出惊诧的神色。
　　休顺着瑟法的目光看过去，房间里整齐的放着一个又一个的透明大罐子，罐子里装着各种颜色的溶液。重点在于，每个罐子的中心都有一个奇异的动物。
　　“卜喇德米特魔兽的雏形。”休几乎是立刻就得出了正确的结论，“这里就是那个魔法师的实验室。”
　　那些都是尚未成型的魔兽，有的甚至还保留着人类的形状，而另外一些怎变成了千奇百怪的东西，动物、植物甚至巨型昆虫。
　　“卜喇德米特的成功率并不高……”休轻轻地敲了敲那些罐子坚硬的外壁，“我估计不管成功或失败，这些魔兽都会被放出来……”
　　“你是说……”瑟法显然也想到了那一点——这些魔兽们被放出来后便会自相残杀，在经过无数次杀戮之后，活下来的便是真正强大的魔兽——但是，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那个魔法师怎能如此轻贱！
　　瑟法的身上第一次涌现出真正的杀意——就连对伊尔也不过只是他的任务而已。现在，却是他自己真正地想要杀死一个人。
　　“诫之骑士也会有自己的情绪的么。”
　　“我们并不是工具，当然会有自己的情绪。”瑟法虽然这么说，心中却想到费罗大人授予他十字剑时所说过的话——因为你们拥有强大的力量，所以不能让本心蒙蔽了真相，冲动的情感只会成为错误的指标，你们必须只为了世界的正义挥动手中之剑。
　　“不是工具？那又是什么呢？”休冷淡地回应，他并没打算去听瑟法的辩解，而是很快地转身——根本没必要去听骑士的回答，就算骑士能说服全部的人，如果自己的心里依然存有迷惑，也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就在两人说话间，突然整个房间震动了起来。休和瑟法惊讶地发现罐子中的魔兽们接二连三地清醒，罐子里的液体顺着一根细管子流出，最后那里面只剩下因为被困在方寸之间而越发暴躁的猛兽。
　　接着罐子的下面一层突然移开，那些清醒了的魔兽统统掉了下去。
　　休和瑟法互相看了一眼，瑟法双手握剑，用力插入地面直至剑柄。
　　“怎么样？”休突然有些心悸——伊尔不知道怎么样了，刚刚的变化是这里的正常现象还是伊尔他们出了什么事？
　　“下面的确还有一层，但是估计会有很多魔兽。”
　　“……你站开。”休心里越发的不安——那种从来没有过的心情让他觉得有些焦躁。
　　瑟法瞪着休：“你疯了吗？这下面不知有多少魔兽！”
　　“——我说站开！”休直直地瞪向瑟法，眼底一抹金光闪过，眼神凌厉，周身环绕的魔力汹涌澎湃。
　　“要去一起去，我们姑且还算是一边的。”瑟法牢牢握住剑，做好了面对险恶战斗的准备。
　　休见状也不再理他，一手撑着地面，猛一发力，地上出现一个平滑的圆形切面，两人也顺势落到下一层。浓厚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休和瑟法放眼望去，四周全部都是干涸的血液残肢——但是却没有见到一只魔兽！
　　休扫视了一下周围，立刻顺着其中一扇门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