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岁岁后

12、妖奴契约

　　12 妖奴契约

　　本以为掌门师尊会以门规罚她，受仙杖之责，却听掌门师尊道，“阿致那边，也出了麻烦，这些日子，恐怕没功夫管阿岁的伤。流仙局三月后重启，其他弟子也没有空闲。为师需和七宗掌门，留在云溪谷收拾残局。阿岁伤及心丹，一时半会好不得。你去琼玉宗，暂且留下照顾阿岁，等阿岁痊愈后再回来。”

　　去琼玉宗照顾大师兄？

　　这哪里是责罚，分明是赏赐。

　　离珠忙谢师恩，“师父放心，离珠定会照顾好大师兄。”

　　“收拾干净再去，”炎修转身而去。

　　离珠才意识到，自己仪容仪表似乎不怎么整齐。方才乱石黄土，她从头到脚都脏兮兮的。她施展了除尘的仙术，好一会儿才折腾回仙宗弟子的模样。召唤悬天光剑，踏剑飞往琼玉宗门。

　　七宗相距不远，一个山头连着一个山头，琼玉宗其实就在临江宗隔壁。

　　离珠到来时，被琼玉宗守山弟子拦在山下。她穿着琼玉宗的制服，本是同门，可偏偏她身怀妖气。可能是不久前刚刚运转过妖丹的缘故，她的妖气，比平日更明显。

　　七宗中，只有她一个半妖，离珠说明了来意，本该在山下等着弟子传音禀报琼玉宗长老，忽听身后熟悉的声音，“呵，这不是那只小半妖吗？”

　　离珠一个颤抖，这声音，不是那害的师兄重伤，冲破缚妖阵的赤火大妖吗？

　　他没有逃之夭夭，还想大摇大摆的闯仙山，走正门？

　　“大师姐，”没等离珠回头，琼玉宗的守山弟子，齐齐向着她身后行礼。

　　离珠转身，那赤火妖模样没变，然红发不见，乌发垂地，眸瞳也如寻常凡人一般。更让她诧异的是，大妖身边，竟然还站着鹿致师姐。

　　“离珠？”鹿致驻足。

　　“鹿师姐好，”离珠受宠若惊，鹿致师姐竟然还记得她的名字。

　　她去缚妖阵帮忙的时候，与鹿致师姐自报过家门。

　　鹿致师姐心性高傲清冷，不喜言辞，以前来临江宗走动时，从来不会主动和除了大师兄以外的同辈弟子说话。

　　鹿致记得离珠，倒不是因为缚妖阵时离珠自告奋勇的帮忙，而是她和银彧一层一层挖山救人，费劲力气，始终没有挖到地底。师尊和炎师伯赶来后，正要凝仙力重劈裂缝，山却从内里崩开，一股子强大的妖气混合着仙气，破土而出，继而悬天光剑带出了离珠和怀岁挽，赶得及被清炎锦护住。

　　她也听说，临江宗有个半妖，拜在炎师伯门下，是怀岁挽的师妹，天生一颗妖丹，一颗心丹。

　　双丹双修，竟如此厉害。

　　那股子强大的破土之力，就算她用尽仙力，也是勉强而为。

　　鹿致问，“你为何在琼玉宗山门外？”

　　“大师兄重伤，暂留琼玉宗，师父命我前来，帮忙照顾大师兄，”离珠答道。

　　她不自觉的看向赤火大妖，头发的颜色，不像是障眼法术，再说，障眼法术也改不了眸瞳的灰色。

　　妖气仍在，他还是个妖。

　　鹿致没有再问。

　　怀岁挽心丹裂痕，被师尊带走，多半是来了琼玉宗的天机泉眼。泉水是天然而成，是三千年前就存在的神泉，可治愈骨肉外伤，也有麻痹疼痛之用。三千年前，此泉本属于某个不知名的妖族领地，后因始帝一统天下，所有妖族要么被诛灭，要么成了妖奴，妖族领地尽数为人族所有。

　　天机泉在建七宗时，划归了琼玉宗，但七宗同气连枝，但凡有哪家想要使用，琼玉宗从来开门相迎，决不私藏。

　　鹿致与守山弟子道，“让她进来。”

　　“那他……”守山弟子望向鹿致身后的这位，他的妖气可比离珠强大多了。

　　离珠是半妖，凝心丹修仙术的半妖，临江宗收了她入门，也算是师妹，但这位……可是仙宗见之必除的妖啊。

　　但鹿致既然发了话，弟子们心里再犯嘀咕，也要遵从。大师姐是琼玉宗下一任掌门，完全能替代掌门做任何决定。

　　“谢鹿师姐，”离珠退出一步，请鹿致先过，鹿致瞥一眼身后好奇张望的银彧，冷冷一声，“走了。”

　　银彧摸着玉石柱子，啧啧称叹，“这道入山门，是纯玉造的。之前老子在镇上玉器铺子问过老板，只一小块，就卖好几百两。美人，你们七宗，都这般有钱吗？”

　　鹿致不理睬他，银彧耸耸肩，权当自言自语，美人一直就是这冰冰冷冷的脾气。

　　他大摇大摆的跟着鹿致上山，离珠与守山弟子道谢后，召唤飞剑，欲登山而行，天机泉眼之地，正在山顶。

　　银彧望一眼消失在云海之间的漫漫上山路，指着宗门飞来飞去的悬天光剑，“他们能坐飞剑，老子为何要爬？”

　　“你有吗？”鹿致冷冷道。

　　“有什么？”

　　“悬天光剑。”

　　“老子是没有，可美人你有啊，”银彧指了指离珠，“小半妖也有。”

　　离珠脚下一顿，银彧和鹿致师姐，比她想象的还要熟悉些，见银彧耍无赖一般原地坐下，“老子帮你们救人，累的半死，爬不动了。你们俩谁都行，载老子一道。”

　　她和大师兄落下地底之后，上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想掌门师尊说过，鹿致师姐遇上了麻烦，难道就是眼前的赤火妖？

　　“爱爬不爬，”鹿致唤来悬天光剑，瞬间远走。本来她还打算和银彧一道走山路的，妖族没有悬天光剑，飞不上天。可银彧竟如此不识好意。

　　“喂……”银彧跳起来，就要炸毛，“说走就走！你当老子愿意来啊！老子不干了，什么破契约，老子就不信，离了你，老子就活不了。”

　　他转身就下山，没下几步，忽然回头，见离珠也要踏上飞剑，疾步回到离珠身前，“小半妖，你载老子上山如何？同为妖族，就当日行一善，帮老子一次。等以后老子解除了这破契约，拿回了赤火，帮回你一次。杀人放火，奸淫掳掠，老子什么都能做，说话算数，决不亏你。”

　　“我叫离珠，不叫小半妖，”离珠纠正道，“我有名字的。”

　　“好好好，”银彧知要求人，必须端正态度，小半妖说什么都对，“离珠师妹。”

　　“谁是你师妹？”离珠可不想和妖族牵扯，“我母亲虽是妖族，但我已拜入仙宗，不修妖道。”

　　“老子也不想当你师兄，”银彧大吐苦水，“都怪那心铃，早知道是这么个鬼东西，老子早早就让那货商偷走便是，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哎，人族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虎落平阳被犬欺。”

　　“那就别乱叫，免得被人误会，”离珠在宗门的处境，本就够难了，若银彧这个赤火妖到处乱喊师妹，她更说不清楚。

　　银彧道，“你既是美人的师妹，也就是老子的师妹。老子已经得了这山掌门人的邀请，在妖奴契约解除之前，暂时做她的弟子。老子比你有本事，比你年岁长，你难道不该称呼老子一声师兄吗？”

　　“妖奴契约？”离珠一直听银彧说契约，却没细问。

　　她在宗门中，能少一事，绝不会多一事，对八卦谣言，也从来不主动打听。

　　可妖奴契约，实在太过震撼，自从百年前宗禹祖师改制仙门七宗，就明令废止了妖奴制度。书中关于仙门弟子和妖族签订妖奴契约的所有记载，和签订契约的术法，一概被抹除，只字片语也没能留下。仙门七宗从那时起，开始开设流仙局，招收外门弟子，替代从前的妖奴，做那些仙山修炼之外繁杂的俗务。

　　如今妖奴契约的术法，只有为数不多的尚活在世的仙宗长老知道。可他们都在宗禹祖师死前立下誓言，绝不会告诉后辈。

　　银彧好不容易抓着个闲人诉苦，“老子的铃铛，原被那货商给偷了，谁知莫名其妙自己冒出来，让美人和老子结下了这狗屁妖奴契约。刚才这山掌门人同老子说，铃铛名作心铃，是三千年前的古董，一个叫做静……静……静什么的……送给始帝，谣传能起死回生。”

　　“是静昙先祖，”离珠道，“静昙先祖是三千年前，和人皇，始帝，轩辕天师一起，消无尽树灾厄，结束战乱一统天下的英雄。”

　　银彧没读过书，也没人会教他一个赤火大妖人族的历史。只听说过人皇则宣和始帝则风的名号，其他跟在后面的一干人等，山中庙里，偶尔也有金身像用来祭拜，但他一概记不住。

　　他继续诉苦道，“当时那情况，老子和美人差点同归于尽，就算不死也是重伤。这宝贝既然能起死回生，单单起死回生就行了，别连带着其他用处啊。谁知道起死回生之后，老子和美人跟着结了人妖契约。美人安然无恙，却再也伤不了老子，老子的赤火，使不出来了，头发和眼睛也变的和普通人族一样。”

　　当时他和鹿致都弄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琼玉宗掌门晴越和临江宗掌门炎修赶到，见他一个妖族，帮他们仙门救人。因为他头发和眼睛变了颜色，甚至不信鹿致所言，他是就是搅乱流仙局，烧了云溪谷的赤火大妖。

　　直到那临江宗的掌门，一眼认出了他腰间的铃铛是心铃。

　　谣传心铃能让人起死回生，并没有别的副作用。他和鹿致匪夷所思的联系，让仙宗两位掌门，一时半会儿不知该拿他怎么办。

　　最后，还是这位美艳的女掌门，让鹿致尝试了一个术法。银彧也很想知道怎么回事，找回自己的赤火，便配合着一起完成。

　　鹿致随着仙诀，入到他的神识海，竟然能控制他神识海中的意识，他几次反抗，竟违背不得。

　　一如百年前那道仙宗禁令——妖奴契约。

　　“老子和美人，如今生死连在一起，”银彧想想就觉得憋屈至极，他堂堂赤火大妖，竟然跟一个仙宗弟子同生共死，“他们杀不得老子，又不能违背祖宗的誓言，把驭妖术法教给美人，让老子做妖奴为仙宗所用。女掌门就说，先收老子做她徒弟，让老子暂时住在琼玉宗。”

　　仙门禁止人妖结契。此事传开，鹿致在仙门的前途就算走到头了。临江宗掌门可以因着鹿致和怀岁挽有婚约一层关系，装聋作瞎，但七宗其他掌门不会，七宗长老和内门弟子更不会。琼玉宗掌门再怎么维护鹿致，都不可能把公然违背禁令，与妖族结契的弟子，作为将来的掌门之选。

　　离珠明白这一层厉害。

　　可银彧不明白，或许掌门师叔忘了嘱咐银彧，这是个秘密，别逢人就说。

　　赤火大妖一点也没有身为妖奴的耻辱，完全一副妖奴也要做御剑决不爬山的坚持。

　　离珠想，若银彧一路走上山，知道此事的琼玉宗弟子，可能就不止她一个，天知道这位会向多少陌生弟子诉苦抱怨。她叹了口气，“上来吧，我载你上山。”

作者有话说

　　修文，可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