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54、目断四天垂

　　几日行云，缓步香茵。光影呢喃，交杂重叠。风中散乱着轻轻花香，停留下一方淡雅的回忆。
　　回到婉居的零露，细细询问兰汀，有关零霜的近况。兰汀听了之后，仔细思量了一番，摇着头道：“这个，还真是没发现什么……”
　　屋外的山坡上，散发着淡淡的青草气息。不知怎么回事，零露竟是想起了子政住在婉居的那段时日。
　　他在的时候，对自己指三道四。可是在宫里的时候，他又对自己百般柔顺。这个秦王，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这个是我在天泉发现的，不知道算不算？”兰汀说着，便从抽屉里，取出一只小小布包。
　　零露将布包摊开，放在桌案上。但见布包内，是一支精致的花笺。上面绘着一只火红色的凤鸟，看样子应该是图腾吧。
　　如果零露记得没错的话，那么就应该是楚国的图腾了。自然不会是李信的了，难道是零霜的？
　　青要门中的每个弟子，都是常瑶从战火纷乱中救下的孤儿。比如说零露自己，也都不复记忆了。
　　“姑娘若是说起这个，零霜师姐可就跟别人不一样的，”兰汀回忆道，“我记得她很早就来了青要门，那个时候才五岁。口音好像，是南方人。”
　　南方，楚国，凤鸟图腾。零霜早年游历天下，曾经和楚国的将军项燕相识，后来还为燕劼和高渐离指明了逃亡楚国的方向。
　　想着方才在花厅上，零霜那副凛然的神色。想来她定然心中另有隐情，只是零露担心零霜会对青要门有所不利。
　　淡雅的阳光在空中流连，镶嵌在云朵上一缕缕的暖香。兰汀为零露备下了最喜欢的米酒，还有香甜的黍米饭。
　　这样安闲的生活自然是惬意的，可是零露怎么感觉少了些什么。她不觉回过身子望去，竟是见到了子政的身影。
　　“零露，零露！快，快跟我走——”门外响起了飞絮焦急的声音，但见她满面愁容，见到零露似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还未来得及询问原因，就看到飞絮双泪落下。只说是王贲被抓去了刑堂，正在接受严刑拷打。
　　“你疯了！”零露甩开飞絮的手，摇着头道：“姑姑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查出门中谁是与秦军暗通款曲的人！你去了，不正是自投罗网？”
　　“那，那可怎么办？”飞絮知道，门中的刑罚甚是严厉。单单是荆棘鞭子上的倒刺，都会让人痛不欲生。
　　何况零霜也被软禁了起来，常瑶的用意很明显。所以飞絮不可以轻举妄动，只可以暗暗等待时机。
　　就这样持续了五天的时间，山中的活动一切照常。只是附近草丛里，比往常时节多了一些小蛇。
　　这些小蛇都是青绿色的，隐藏在草丛里很难被人发现。纵然是偶尔咬上一口，也是昏厥过去，并无苦痛。
　　“王贲？”飞絮在一棵松树下，发现了浑身遍体鳞伤的王贲。欣喜之余，便立刻将他带去婉居疗伤。
　　索性王贲素来习武，身体比较强健。然则被倒刺戳破的伤口，早已被鲜血浸染成了血块。
　　她一面哭着，一面为王贲清洗伤口。零露则在旁边帮忙，这时只听得外面传来弄玉的欢喜声：“姐姐，王将军就在谷口……”
　　及至她推开门子，看到王贲被另一个姑娘揽在怀里的时候，弄玉一时蒙了。她费心救下的王贲，怎么会出现在婉居，这个姑娘又是谁？

　　阴云密布，夏雨阵阵。空中嘶吼的雷声，震耳欲聋。风声很大，将山中的大树都折断了枝干。
　　原来弄玉的祖上，信奉的图腾便是娲皇氏。自然对蛇类有所驯养，何况弄玉在养病期间，常吞服蛇胆养身。
　　但见弄玉轻轻吹奏骨笛，蛰伏的小蛇便噬咬了刑堂的守门人。她这才轻而易举的救出了王贲，放在谷口等待零露的救援。
　　只是她万没想到，她心心念念的王将军，却被他人救起。弄玉独倚门扉，生生将眼泪咽下，转而离开了婉居。
　　外面风大雨大，弄玉能够去哪里呢。自小她就喜欢王贲，常常是期盼着有一天，可以做将军夫人。
　　奈何造化弄人，忽然出现的这个姑娘，让她措手不及。或许离开青要山，或许这是一个梦境吧。
　　电闪雷鸣，敲击着弄玉的心房。她仿佛是一条漏网的鱼儿，在风雨中不断挣扎徜徉。
　　“二王兄，王将军他，他不要我了……”模糊中，弄玉扑进了子成温暖的怀里，让她有了些许的依靠。
　　子成知道《剑谱》就在青要山中，可是山中有很多机关暗道。于是便悄悄跟着王贲尾随而入，岂料王贲被抓，子成唯独另想法子。
　　谁知却在山口遇见了癫狂不已的弄玉，子成将她揽在怀里，然后安抚着回到了山下客舍。
　　热乎乎的汤水，温热着弄玉冰冷的心。看着她浑身发抖的样子，子成不觉有些疼惜：“早知如此，也就不该把你送去青要山了。”
　　子成说着，又为她披上了一层厚厚的毛毯，熬煮一碗米酒为她驱散寒气。这个小妹妹，时常让他挂心的。
　　等到弄玉稍稍平静了一会儿之后，子成才慢慢询问她事情的前因后果。谁知弄玉却是满目通红：“只怕是他，早就忘了自己是一个秦军了！”
　　这些小儿女情事并非子成所关注，他只想知道入山的路径。好尽早拿到《剑谱》，与秦王子政抗衡。
　　只是弄玉本来就脆弱敏感，她想着方才的那一幕，越发悲苦。索性举杯，将桌案上的冰凉酒水灌入喉中。
　　一盏又一盏，顾不得嗓子的疼痛。也许醉了，才会忘记他吧。子成为她拂去热泪，安抚着：“他不值得你如此，别哭了……”
　　窗外雨声犀利，疯狂的拍打着琉璃瓦。弄玉一面哭着一面饮酒，如同受了伤的小兔子，惹人疼惜。
　　“玉儿，你若是能够助我成功入山，为兄答应你，会让王贲娶你为妻的。”子成深思熟虑，找到了这样的借口。
　　只有找到《剑谱》，将来弄玉想要嫁给谁，不都是自己这个二王兄说了算？还可以趁机，以“相救”为名，拉拢王贲。
　　“当真？”弄玉立刻瞪大了一双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但见子成点点头，胸有成竹的给与她一份信任。
　　听得子成这样保证，弄玉抹了一把泪水。然后便在昏黄的油灯下，开始绘制青要山的地图。
　　弄玉虽然身体羸弱，却是拥有超强的记忆力。也正因为如此，子成才会将她带去山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