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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寒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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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旗斜斜坐在府门口,身侧放着一堆空酒瓶,衣裳揉得不成样子,醉醺醺的半躺下去,也不管周围路过的人投来的打量目光。
“吱呀!”一声,府门大开,谢启明站在他身后,厉声道:“你闹够了没有?”
他狂浪的笑着说道:“闹?我没闹,只是喝酒而已。”
“你再没完没了惹麻烦,就别怪我揍断你的骨头!”谢启明脸色阴沉,瞧着已经忍了许久,实在忍无可忍了这才出来。
他往嘴里猛灌了一口酒,淋出的酒顺着喉结滑落而下,他用力一把抓开衣领,顺势就着台阶躺了下来,无所谓的笑道:“喝酒算什么了不得的罪过,也值得你如此大动干戈,甚至不惜要用私刑?”
“你真是越来越拿捏不住分寸了,今日我要不打死你,我就……”谢启明说着便要抬脚去踹,张伯立刻拉住他的胳膊,苦口婆心规劝起来。
谢云旗动也没动,只不耐的侧过身,依旧喝着酒。
“老爷,他……”张伯惊诧的松开手,指着不远处策马而来的江沅,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惊喜道:“老爷,是江少爷回来了,真是江少爷!”
谢云旗手中的酒瓶“咣当”一声从台阶上砸了下去,顿时四分五裂,酒水洒了满裤脚,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灰,目光紧紧落向那匹棕毛马身上的人,半晌无言。
江沅翻身下马,站在府门前,看着狼狈不堪的谢云旗,张了张嘴,却到底没说出什么话。
“你去哪里了?”谢云旗缓缓走过去,站在他面前问道。
“我……”
没等他说话,谢云旗便一把将他搂在怀里,驱逐了江沅一路风尘仆仆而来的寒气,温暖的怀抱似乎让满腹的怨怒都沉落下来,不再那么激荡。
谢启明看着这一幕,真是怒不得气不得,最后一甩袖进去了。
江沅缓缓看向他稍稍发湿的眼睛和浑身脏兮兮,估摸着好几日没换,散发着酒臭气的衣裳,他先是顿了顿,而后揣摩着问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没有。”谢云旗缓缓后退了一步,道:“这几日府里有些事,忙乱得很,昨日才刚刚理清楚,就出去喝了点酒。”
“酒虽醇香,过量伤身,还是要适度为好。”江沅微微颔首道。
他点了点头,招呼道:“那就先进去吧,我收拾收拾过去看你。”
“好。”江沅应了一句,微微侧过身先回了院。
江沅简单收拾过后便捧了本书坐在案前翻看,忽然门“吱呀”被推开了。
“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他将书又翻了一页说道。
奇怪的是并未听到谢云旗说话的声音,按理来说,自己出声,他不会不开口故作深沉。
“你……”江沅抬起头,看到的却是另一个熟悉的人,周奇钰。
周奇钰合上门,迈步坐在客座上,熟得仿佛进了自己家,他抬起眼皮看向江沅,轻笑一声道:“不得不说,你这命是真硬啊,阎王爷拜访了这么久也没能将你这条命收走。”
“让你失望了。”江沅合上书,起身坐在周奇钰右侧,手指挑出两个茶杯置于桌上,添满温水道:“寄人篱下,无好茶可奉,还请周少爷莫要嫌弃才是。”
他不客气的拿起茶杯,将里面的白水一饮而尽,阴阳怪气道:“你这命出奇得好,喝了这杯水也好沾沾你的运气。”
“那周少爷恐怕要失望了。”江沅半垂着眸,手指轻轻叩着杯口,似笑非笑应道:“我这人很是小气,不管是运气还是其他,都不愿分于他人,抱歉。”
周奇钰把空茶杯用力倒扣在桌上,不忿地看向他,道:“江沅,你比谁都知道自己是个祸害,你留在他身边,只会给他带来灾祸,你若是知道他对你有多好,就该离他远远的,永不出现在他眼前。”
“我自然清楚。”江沅的眸子里染上了清晰的疏离,他轻轻把茶杯放在案上,轻声道:“但……,我不认为自己是个祸害。”
他猛地嗤了一声,嘲讽道:“自从他决意搭救你,倒霉事就没停过,先是误杀甘氏独子,后又得罪了权倾朝野的梁氏,为了袒护你,他简直处处树敌,脚步所到之处,都是钉子,他岂有活路?”
“钉子固然扎眼,拔掉就是。”江沅的目光凉飕飕地盯紧他的瞳眸,冷笑道:“周少爷句句为他考量,岂会不知万全之法就是改天换地?”
“砰!”周奇钰一掌拍在桌案上,怒喝道:“江沅,此番大逆不道之言,你也敢说出口?!”
江沅缓缓起身,把被他震落在地的茶杯捡了起来,规规矩矩置于案面上,这才笑着答道:“为何不敢?周少爷,你怎的就不懂,云旗的性子根本不可能韬光养晦,与其像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四处躲窜以求落身之地,不如先发制人,博取存活之机。”
周奇钰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只好软软的跌坐在椅子上,半晌才回过神来道:“寒门出身之人,竟也敢妄谈雄鹰之志,可笑至极!”
“云旗一样寒门出身,依你之言,他本就不配有鸿鹄之志。”江沅讽刺的瞧了他一眼道:“你打心底就看不起他,却还装出一副事事为他打量的模样,士族之虚伪,无过于此!”
他脸色半红半绿,十分难看,简直可称坐立难安。
“忠君爱民是你我皆应做到之事。”周奇钰说话的嗓音很明显已经中气不足,他没看江沅,只盯着桌案上的水渍。
江沅只觉好笑,他身子稍稍前倾,逼得周奇钰都有些惊慌,他手指轻叩案面,缓缓道:“你们这些人,忠的是君还是梁雍,爱的是民还是地位,你心里清楚。”
“现在你就是梁氏用来斩除皇帝羽翼的一把刀,只可惜啊……”他身子猛地靠近,声音几乎响在周奇钰耳畔,他道:“今日愿做手中刀,他日必为案上肉,哪里躲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