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外传》花开的表情

9、风吹人难静 - 上

　　这是个扰乱人心的夜晚。
　　明珠离开后，老管家林伯在宅子里绞着手烦躁地走来走去。
　　自老爷去世后，夫人不久亦尾随而去，留下少主。林伯既仆亦主地帮着明珠张罗着。他没有儿子，早把明珠当成自己的儿子看待。平日里，深藏着这份情，只有细心的人才品味出老管家的细腻。
　　想起明珠前几次的遭遇，老人除了愤怒，就是心疼。
　　圣上，我呸。林伯愤愤然。
　　只要一想到明珠的惨状，林伯便坐不住。一会叫人过来询问，问热水妥当了没，问床铺好了没，问宵夜准备好了没……得到肯定的答复还不放心，亲自去看，一样一样检查。
　　查无可查，明珠还没回来。
　　林伯隔一个时辰遣个小厮去皇宫等候。
　　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过去，明珠还没回来。
　　宫里乱成一团糟的时候，林伯也心急如焚，一个时辰恍如一年那么漫长。
　　只要闪过明珠痛苦的面容，他的心像被数把刀子划拉而过。如果可以，他愿代明珠受罪。
　　今天太阳才刚下山，明珠就被叫走，而今月上中天，仍不见返。
　　派出去的人，均无消息传回。
　　更让他心惊胆跳的是南方传来兵变的消息。
　　不过顷刻间，那边已按耐不住。
　　如果那个混账小子疑心了方浩峰的话，小主人还有命归？
　　终于，林伯忍不住，带了个心腹，架着马车前去皇宫。
　　午夜，外面却并不宁静，马路上到处都是巡逻的兵丁，还有军队穿梭于城门和皇宫之间。林伯马车上惨白的灯光随着急急的马蹄声乱晃乱闪。
　　还没到宫门就被拦下，勒令不得前进。
　　这次出来没挂福王府的牌子，不过福王府如今在别人眼里也不值钱。林伯解释自己是去看重病的闺女，望军大哥通融通融。说完，塞过去一锭银子。
　　兵士上下打量了林伯一番，老而弥壮，有两下气度，非平常人家可比。若在平时，自然乐得行个方便。可今夜，这军令来得突然。越是不像普通百姓的人越不能掉以轻心。他把银子往回一推，严词说：“老伯，这是军令！任何人不得违抗！请回。”
　　皇宫那边怕是有异变！林伯更是担心，他掏出一锭金子，连着银子一起又塞了过去，抹着眼睛说：“军大哥，行行好。我就这一个闺女。要是不看她最后一眼，我死不瞑目哇。”
　　兵士见连黄的都出来的，眼睛也睁大了。
　　这锭金子够他去依红楼找头牌的翡翠姑娘春宵几度，也够他打几个精美的金步摇给家里的娘子，或者去牌桌上豪气地摸上几个通宵。
　　他心动了，但就在他要收下的时候。
　　一个骑马的军官过来了，他喝道：“磨蹭什么呢！皇上有令，今晚戒严，闲杂人等不许流连街上。你，快走。不然捉你去大牢。”
　　兵士惴惴地收了手。
　　军官看在眼里，不禁冷笑一下，问兵士：“你是谁的手下？以后干活利索点！”
　　兵士答：周将军麾下。
　　军官更是不屑，心里暗想：如果不是林将军退隐，轮也轮不到姓周的这个皇亲国戚！现在底下的兵如此不济，上到战场上怕是要丢人现眼。他喝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林伯看到有人干预，以为事情要黄，正打算另觅法子。
　　谁知这军官的声音听着耳熟，他仔细辨认了一下，看出是董副将，不禁大喜过望。董副将曾跟在老爷底下做了一段时间事情，后来老爷为了不耽搁他的前途，引荐了给自己的老伙伴张大诚。
　　林伯见兵士走了，低声叫道：“董副将？”
　　军官听来人居然知道自己是谁，奇了，问道：“你是？”
　　林伯抬起头来说：“老夫是林将军家看门的。”
　　董副将细看，果然是福王府的老管家，他慌忙跳下马，说：“老人家，三更半夜，您怎么出来了？今夜不太平。您还是快点回去。”
　　林伯叹了口气说：“董副将，敢问是不是皇宫那边出了事？”
　　董副将一听，脸色变了。他四周看看，见没人注意，压低声音说：“这里说话不方便。老人家请随我来。”
　　林伯让心腹把马车赶回去，自己跟着董副将走了。
　　两人走到一黑暗无人处，董副将前后左右打探确定没人后才问：“老人家，你这次出来，所为何事？”
　　“董副将，实不相瞒，傍晚我家王爷被皇上召进宫，至今未返。”
　　“这么说，在宫里大闹的是福王？”董副将若有所思地说。
　　“什么？董副将，说说清楚？”
　　“南方叛乱，军队接到通知，全城戒严，任何人没有手令不得随意进出城门。但不久，又收到命令，清扫路上，任何人不得在街上游荡。听说，宫里出事了。皇上的卫队十之六七都赶了过去。”
　　一听到卫队的主力过去，林伯手脚发凉。
　　明珠今天就是被卫队请过去，一个人，双拳怎敌四手？
　　“有没有消息说福王怎样？”
　　“福王在里面。”不好办。董副将如何不知福王和皇上的恩怨，如今正是清除异己的时候，福王怕是撞到靶心上了。“老人家，你先回去。我替你打探打探。”
　　“不，你还是先到我家。等我消息。”董副将忽然改变主意。
　　林伯明白他意思。如果福王失事，倾巢下焉有完卵？可林伯岂是怕事之人？如果明珠出事，他这身老骨头还怕什么？杀一个够本，两个有赚。他拒绝了，拜别董副将后，独自返回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