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外传》花开的表情

10、风吹人难静 - 下

　　容烨安抚了王氏的情绪后，这乱纷纷的一天才沉寂下来。偌大的皇宫恢复了平静。所有人仿佛全约好般变成了哑巴。
　　每个地方都有它的生存法则。
　　在这里，就算看见泼天大火，也只当作蜡烛之光或者根本就没有东西在燃烧。天掉下来，只当一片云彩飘过。
　　所有事情都会有解释。
　　没有解释的那些，是因为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而明珠捅的漏子，有修补的必要。
　　容烨已拟好旨意，大意是福王突患失心疯，其妻林王氏有孕在身，不便照顾，特延续先王的眷宠，接福王入宫中养病云云。明儿就在早朝上宣布。
　　在写这则意旨的时候，容烨做好了应变。
　　就像下棋一样，每走一步，便要知晓对方接着的路数。粗浅者，猜到后两招；中等者，推理到后十几着；上等者，全局俱在胸臆之中。容烨，年岁虽浅，走过的血腥却不少。他是踩着一堆白骨走向世间最高的宝座。
　　他的卫队全是他培养的死士。有人私下揣测，先王是被他杀害。
　　古往今来，就算是找到证据也不了了之，父业子承稀疏平常。如果容烨真的弑父，那么他只不过是把时间加快了一点点而已。
　　这样的人，虽不是皎皎者，却也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再说，他的背后有无上的皇权支撑。
　　现朝中人人自危，敢就福王一事跳出来的，不外是明珠的老丈人，王丞相。
　　老丞相傲骨铮铮，三朝为臣，历经磨折却不挫其锐。容烨打小和他交手，知道他软硬不吃，万事理为先。
　　要对付这种人，拖字诀。
　　道理嘛，是可以辩论个三五年的。
　　那个时候，最终定论还是自己说了算。
　　而朝外，只有那个山大王了。对付草莽英雄，实力取胜。
　　容烨冷冷地笑了笑。
　　别说他残忍，他仅是更了解如何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生存得更好。
　　这个世间若说他还有一点温暖，那就是明珠。
　　人如其名。
　　处理完琐事，容烨持烛来到明珠床前，细细看他的容貌。
　　明珠呼吸均匀，脸上因失血而泛白，如象牙般的肤色，让容烨心动。
　　第一次如此宁静地看着自己的意中人，看他的额头，他的发际，他的眉毛，他的嘴唇……容烨忍不住伸手抚摸他的脸颊，还有那带着温热气息的嘴唇。
　　他把烛台交给小莲子，自己俯身听明珠的心跳，一下、两下——这是世上最悦耳的声音。他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小莲子看到容烨这样的笑容，大骇。
　　跟了他这么久，不曾见他如此温暖地笑过。哪怕是跟吴贵妃一起的时候，再怎么笑，都是皮笑肉不笑。
　　接下来他看到的让他目瞪口呆。
　　容烨用手轻轻扶起明珠的脖子，将自己的手臂伸了进去，让明珠躺在自己的臂湾里。明珠感觉不舒服，轻轻嗯哼一下，转了转脖子。容烨听着满心欢喜，将自己的脸紧紧贴着明珠的脸颊，闭上眼睛轻轻地蹭着。
　　小莲子端着烛台，登时石化。
　　这是他平时熟悉的陛下吗？
　　他结结巴巴地叫道：“陛，陛下……”
　　容烨睁开眼，瞪了小莲子一眼，把手指放在嘴唇上，轻轻嘘了一声，然后低声说：“轻声，不要吵醒福王！”
　　小莲子赶忙闭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喊陛下。也许是感到眼前这个太不真实了吧。
　　容烨闭上眼，感受明珠的体温，心中划过的前所未有的暖流。
　　他笑了。
　　忽然间他觉得以前想要驯服他的念头可笑极了。就这么安安静静地两个人躺着，也比他霸王硬上弓强。
　　这么多年来竖起的防备忽喇喇放下，容烨闻着明珠身上混合着血腥和药味的气味，笑着入眠。